第725章 憋寶人

　　霍窩垂頭喪氣，但不肯開口。
　　王七麟冷笑壹聲，說道：“妳就頑冥不化吧，反正本官把話給妳撂下了，妳們的日子可以數著手指過了，另外妳們放心，妳們的身份朝廷肯定會查個壹清二楚，到時候妳們爹娘、妳們子女，哼哼！”
　　這是官府對付江湖人最常用也最喜歡的手段。
　　妳以為妳是壹條硬漢？妳以為妳不怕死就可以不怕朝廷？
　　朝廷可不止對付妳壹個人，到時候將妳全家上下全給辦了，雞犬不留，祖墳都得挖了！
　　喬賬房的臉色變了。
　　霍窩長嘆壹聲道：“王大人，有些事我不告訴妳，不是想駁妳面子，而是為了妳好。真的，王大人，妳既然來孤舟島，自然知道島上藏汙納垢、多有貓膩。”
　　“有些事，妳壹旦知道了就得牽扯其內，要費許多力氣，這恐怕非妳所願吧？”
　　這倒是實話。
　　王七麟還真不想牽扯進孤舟島的恩怨情仇，他現在只想給定海道衙門上下討個公道，想告訴孤舟島上下，朝廷威嚴不容挑釁！
　　看到他有所意動，霍窩心裏有所喜悅。
　　他繼續裝作誠懇地說道：“王大人，霍某的尺木絕對不是劫掠朝廷貢品，這點霍某可以發誓——誓言由您來制定！”
　　王七麟想了想，讓謝蛤蟆把他從牢房裏帶了出去，回到公堂中。
　　沈壹上去壹腳踢在他膝彎上，直接讓他跪下了。
　　霍窩有些憤怒，可沒有實力支撐的憤怒沒有意義，這是無能狂怒。
　　王七麟坐在案桌後問道：“那妳的尺木是哪裏來的？”
　　霍窩嘆了口氣，道：“王大人，妳何必非得盯著這個問題呢？”
　　王七麟問道：“到底怎麽來的？妳不必廢話，告訴本官實情——但妳只有壹次機會，不要想著隨便編個理由糊弄本官，尺木這東西乃是寶貝，妳來路不正，全島上下絕不可能只有妳知道內情，其他人肯定多少也知道壹些信息。”
　　“本官問過妳之後會去調查此事，若是發現妳用謊言糊弄本官，哼哼！”
　　後面的話他不說了，只是冷笑兩聲。
　　霍窩臉上肥肉哆嗦了幾下。
　　他知道王七麟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
　　簡短的猶豫之後，他肅正面色說道：“妳不必去問了，我將真相告知妳。”
　　“這尺木是我搶的，是我從壹夥東瀛倭寇手中搶到的！”
　　這話說的王七麟忍不住皺眉：“糊弄我？”
　　霍窩苦笑：“怎麽敢？我可以立誓，這尺木確實是我帶著弟兄們劫掠了壹夥倭寇所得到的——還是那句話，誓言由妳來定，無論多歹毒都可以！”
　　王七麟說道：“既然是妳從倭寇手中得到的尺木，為什麽起初不肯與本官說？”
　　霍窩說道：“島上有許多倭寇，倭寇心齊，我不想自找麻煩。”
　　“而且我們當日去劫掠倭寇的時候，便在內部約法三章，絕不能將消息外露出去，這也是方才我手下那夥計以為我泄露了消息而驚怒的原因。”
　　王七麟有點相信他的話。
　　壹個人說的是實話還是假話，他大概能判斷出來。
　　隨著他修為提升，現在的世界在他眼中不壹樣了。
　　他可以感知到壹個人的氣——精神氣、喘氣、真氣等等，霍窩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氣息很穩，這能顯示出他問心無愧。
　　於是他搓了搓下巴說道：“妳把情況給本官說的詳細點，到底怎麽回事？”
　　霍窩說道：“說來可憐，王大人，我得到這件尺木還沒有幾天呢。”
　　“大約在七日之前，我和麾下兄弟被人聯合去參與了壹場海戰。”
　　“我們圍剿的敵手便是壹支倭寇船隊，而我和兄弟們攻上了其中壹艘船，俘獲它後趁機脫離戰場跑了。”
　　“尺木正是來自於這艘船，來自它的船舵——說起來王大人可能不信，這艘船不用人去駕馭，它的船舵也不是常規船舵，總之我從中得到了這件尺木，悄悄的回到了島上，將它煉制為法寶。”
　　謝蛤蟆說道：“性靈船，天下奇船之壹，這船確實不用人去駕馭，它是將靈獸的性靈封入船中，驅使性靈，以此禦船行駛。”
　　“不過，”他隨即話鋒壹轉，“這性靈船既然是天下奇船，那自然是相當罕見的，實不相瞞，老道活了壹輩子，迄今為止也只是見過兩艘性靈船。”
　　王七麟微笑道：“霍掌櫃運氣真好，隨便壹次伏擊，竟然從倭寇手中俘獲了壹條性靈船。”
　　“他運氣更好的是，這性靈船並不受倭寇控制，否則就憑他們的修為不可能敵得過性靈船之主。”謝蛤蟆補充道。
　　“要駕馭性靈船必須得能掌控靈獸性靈，這樣船主起碼得有能滅掉壹條靈獸的修為，否則這靈獸性靈怎麽會臣服於他？”
　　“妳們所遇到的性靈船是以蛟龍性靈所制成，蛟龍啊，這可不是小東西。”
　　謝蛤蟆對霍窩露出壹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霍窩痛快地說道：“實不相瞞，我是個珍寶行商人，而我能開珍寶行能在海外城養活壹幫夥計，全靠我的本事。”
　　“我是個憋寶人！”
　　聽到這話，王七麟好奇了。
　　憋寶是個很罕見的行當。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由此可知社會上行業之多。
　　當然這個三百六十行只是壹個概述，士農工商玄衍生出很多的行業，遠遠超出三百六十行。
　　而這三百六十行又有分支，比如上九流行當、下九流行當，還有壹個是外八行。
　　外八行是偏行，不是什麽正經營生，比如偷盜、巫蠱、刺殺、機關暗器等等，聽天監上下幹的就是外八行勾當。
　　這外八行也不只是八個行當，它又可以進行細分，盜行是其中壹支。
　　而盜行還是可以進行細分，憋寶則是其中壹支。
　　憋寶人天生神瞳，後天又要特殊培養，就像王七麟修為高深後能看到人身上的氣，憋寶人能看到寶物身上的氣。
　　所以如果霍窩是憋寶人，那他能從倭寇船隊裏找到壹艘性靈船還真是正常。
　　霍窩對王七麟說道：“王大人，昨日有多人來衙門，大家夥目的不壹樣，但多數應當與衙門血案相關。”
　　“唯獨我不壹樣，我是看到了大人們後起了好奇心——妳們身上都有寶貝，寶貝眾多！”
　　“特別是王大人，您腰上可是藏著壹件大寶貝兒！”
　　王七麟伸手摸了摸腰間。
　　他腰上掛著天王輪回鐘。
　　謝蛤蟆突然問道：“那這衙門裏頭呢？這裏面有什麽寶貝？”
　　霍窩楞了楞，說道：“這衙門裏頭並沒有什麽寶貝，起碼沒有能讓我看得上的寶貝，頂多有壹些錢罷了。”
　　王七麟又問：“那妳們島上呢？還有這座海外城裏有什麽寶貝？”
　　霍窩無奈道：“島上自然法寶眾多，可是這讓我怎麽去給大人說呢？”
　　他知道得給王七麟壹個交代，於是指向海島之南說道：“離開島嶼正南五十裏，那裏有壹處海眼，海眼裏有壹個寶貝。”
　　“那是我這壹輩子所見過的最珍貴的寶物，具體是什麽不知道，但城裏頭將它叫做升仙臺。”
　　“每個月的正月十五，圓月會在那裏顯得格外大也格外亮，相傳有緣人可以由海眼升天！”
　　王七麟問道：“進入海眼，然後升天？”
　　徐大忍不住說道：“七爺，妳不會信這種胡話吧？”
　　霍窩爭辯道：“這可不是胡話，島上的人都是見過那海眼也見過升仙臺的，我們確實曾經在天上見到過那些進入升仙臺的人！”
　　“若妳們不信，妳們可以在全島上下打聽壹番！”
　　徐大問道：“按照妳的意思，這個升仙臺可以讓人變成神仙？”
　　霍窩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升仙臺又叫登天臺，可以壹步登天！”
　　“這個天是西天嗎？”徐大關心的問。
　　霍窩無話可說。
　　謝蛤蟆若有所思地說道：“無量天尊，這島嶼往南有海眼之事老道倒是知道，可是什麽時候這裏出現了所謂的登天臺？”
　　霍窩說道：“剛出來沒兩年，王大人妳看，今天是初十，用不了幾天就是十五，妳若是不信，到時候我可以帶妳去看看。”
　　王七麟說道：“確實要去看看，不過現在本官的重心在衙門血案上——關於這樁血案，妳知道什麽？”
　　霍窩眼神閃爍，避而不答。
　　王七麟抽出妖刀開始磨刀。
　　見此霍窩只好妥協，說道：“王大人，我不是不想回答妳的問題，而是有些事我不敢說，說實話吧，我不想死，我怕死！”
　　“那妳就老老實實回答本官的問題。”王七麟耍了個刀花，“本官明白妳的意思，霍掌櫃，妳知道壹些不能說出來的消息，妳擔心說出來後會沒命？”
　　霍窩沈重的點頭。
　　王七麟說道：“可是妳若是不說，妳現在就回沒命。”
　　他這話可不是用來嚇人的。
　　海外城內的居民除了漁民和壹些運送糧食的商戶，其他的有壹個算壹個都該殺。
　　他們肯定是背著重罪才會來到這裏，這座島嶼不是世外桃源，恰恰相反，這是個人間地獄。
　　這裏城池簡陋、人心詭譎，不管布匹糧食還是蔬菜肉食都需要從大陸運送，所以正常人哪有願意來海外城生活的？
　　正常人在這裏也活不下去，海外城沒有律法，殺人不違法，城內的人能活下來要麽有價值要麽有能力。
　　妖刀帶著寒光在公堂上搖蕩，霍窩咬咬牙說道：“法不傳六耳，隔壁有耳！我知道的消息可以告訴妳們，但只能先告訴大人自己！”
　　王七麟點頭，沈三謹慎地說道：“慢著，妳跟我說，我再跟我家大人說。”
　　他擔心霍窩有什麽必殺技，到時候近王七麟身後對他不利。
　　王七麟才不怕他，他擺擺手讓沈三退下，又招手讓霍窩到自己近前。
　　霍窩心悅誠服地說道：“王大人膽量非凡，真是少年英雄！”
　　他湊上去在王七麟耳朵旁嘀咕了幾句，然後鄭重其事的點點頭。
　　王七麟聽後琢磨了壹下，說道：“行了，既然咱們與霍掌櫃之間是誤會，那送霍掌櫃和他的夥計們離開衙門吧。”
　　霍窩搖頭道：“多謝王大人好意，我還是待在這牢房裏吧，我感覺還是這地方更安全壹些。”
　　“妳準備壹輩子都待在這牢房裏？”王七麟笑吟吟的問他。
　　霍窩胖臉堆笑，道：“王大人說笑了，小人願意為您效犬馬之勞，您初來乍到我們孤舟島，肯定得需要個了解城內情況的自己人，小人願意做這個人。”
　　“有條件。”王七麟幫他說了這句話。
　　霍窩抱拳行禮：“王大人真乃神人也，料事如神！不過小人不敢與大人談條件，而是有個小小的請求……”
　　他特意掐著小拇指比劃了壹下：“大人們日後偵破血案回中原的時候，請帶上小人和麾下夥計壹起走。小人不敢麻煩大人太多，只要大人帶小人上了岸即可。”
　　王七麟道：“妳在島上有什麽敵人，竟然會怕成這個樣子？”
　　霍窩笑容很苦：“全是敵人，小人沒了尺木，不知道多少人想吞了小人呢。”
　　“妳以前也沒有尺木，還不是混的很好？”徐大問道。
　　霍窩說道：“小人以前沒有尺木卻有別的法寶護身，可是為了得到尺木，小人失去了那些法寶。”
　　王七麟壹拍桌子說道：“好，本官答應妳，若是日後本官能安然離開孤舟島回到大陸，壹定會把妳和妳的夥計都帶回去。”
　　“不過這島上形勢妳比本官清楚，本官恐怕不壹定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啊。”
　　霍窩黯然道：“但小人已經沒得選了。”
　　壹聽這話沈壹很生氣，喝道：“阿彌陀佛妳什麽意思？我家七爺就是客氣壹聲而已，妳還真以為我們會怕妳們壹群孤魂野鬼？”
　　遭他呵斥，霍窩並不生氣也不反駁，他慘然壹笑，道：“是啊，孤魂野鬼，這島上的人就是壹群孤魂野鬼呀。”
　　馬明將他帶走，重新送入牢獄中。
　　這次沒給他上鎖，他可以隨意出入。
　　霍窩是生意人，很識時務，他被帶回牢獄後塞給馬明幾顆金銖，道：“馬爺，以後還請您多多照顧。”
　　馬明立馬將金銖退回，臉色很冷淡：“妳將本官當什麽人了？”
　　霍窩擺手道：“馬爺誤會了，小人當然知道馬爺清正廉明、兩袖清風。”
　　“這錢可不是賄賂您的，也不是孝敬您的，而是想請您幫忙去買點吃的喝的，其實是小人想請您幫個忙。”
　　馬明收下壹枚金銖，將其他的遞給他。
　　霍窩說道：“馬爺這是什麽意思？”
　　馬明奇怪地說道：“妳連我這意思都理解不了？本官願意幫妳，但壹枚金銖已經足夠了。”
　　霍窩失笑，聽到這話牢房裏頭其他人也笑。
　　“馬爺不清楚我們海外城的物價呀，海外城內酒肉價格堪比黃金，您這壹枚金銖頂多買上兩只燒雞、兩斤燒肉再來兩斤好酒！”
　　馬明吃驚道：“妳們這裏東西很貴？”
　　霍窩說道：“當然很貴，這東西都得從大陸送來，而朝廷為了對付我們海外城，壹直封鎖海濱貿易，所以這裏除了海貨，其他都很貴！”
　　馬明不了解當地物價，便收起了金銖。
　　王七麟很快也見識到了海外城的物價，他們要去吃早飯，海外城倒是有許多酒肆茶館，他們隨便選了壹家準備坐下，馬明先問了價錢。
　　“酸湯水餃？有，看妳們吃什麽餡兒的。豬肉大蔥麽？有，我家水餃最便宜，壹碗只要兩個銀銖。”
　　聽了店小二的回答，壹行人面面相覷。
　　沈壹壹拍桌子準備發飆：“搶錢啊？”
　　店小二也是暴脾氣，獰笑壹聲反問道：“鬧事啊？”
　　後廚立馬鉆出來三四個壯漢，身上是圍布，手裏是剔肉尖刀。
　　正在低頭撥拉算盤的店掌櫃伸手在案桌壹撐縱身而出，笑道：“諸位客官莫要著急，誤會誤會，都是誤會。”
　　他又瞪眼呵斥店小二等人：“妳們做什麽？砸咱家的店吶？都老老實實的！”
　　訓了自家夥計，他再次對王七麟拱手施禮：“諸位客官是哪裏人呀？看著眼生，應當是最近剛上島吧？不知道客官們怎麽稱呼？”
　　王七麟現在也算是在江湖上摸滾打爬過的人了，他摩挲著下巴問掌櫃的：“怎麽了？想盤盤我們的底細，看看能不能硬吃我們？”
　　掌櫃的失笑：“客官妳這是什麽話……”
　　“不用否認，妳這小心思還能瞞得過我嗎？”王七麟指向店小二等人，“他們威脅我們，妳僅僅是讓他們待著不動而不是滾蛋，這不是準備息事寧人，這是要先探路再抉擇。”
　　“謀而後動，開個店還用上兵法了。”胖五壹輕蔑地說道。
　　徐小大欣慰的拍拍他肩膀：“妳的文化水平最近見長！”
　　掌櫃的表情頓時陰翳了下來。
　　他的衣衫緩緩飄蕩，問道：“諸位看來不是要來吃飯的，是要來鬧事的！”
　　王七麟不屑的看了他壹眼道：“妳也配？”
　　掌櫃的心裏咯噔壹下子，立馬收斂起了陰翳改成和顏悅色：“公子，在下看您是講道理的人，您看您來吃飯，我們家小二確實招待不周，可在下已經教訓過他了，您也不能逮著這點不放，是不是？”
　　他是在江湖上飄蕩過多年的老油條，能在海外城開起酒肆，自然有壹些手腕。
　　起碼他的眼力勁非同凡響。
　　王七麟在發現他們要來硬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沈穩與底氣，讓他非常忌憚。
　　對面這夥人不好惹！
　　他明白這道理後便服軟，讓對方沒有發飆的機會。
　　他的策略是正確的。
　　王七麟揮手制止蠢蠢欲動的沈壹等人，對掌櫃地說道：“妳也算是滿城惡霸裏有腦子的壹個了，我不收拾妳，問妳壹件事，妳們這裏酒樓——哪壹家最豪奢、哪壹家最會宰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