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金山派的委托

　　天罡三十六香譜！
　　地煞七十二香譜！
　　王七麟陡然想到了家鄉的小印孫繆，他也修習的是香術，是壹名香客，但他只修到了十支香。
　　向培虎的年紀看起來比孫繆還要小壹些，可是他竟然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譜並且在修習地煞七十二香譜？
　　這是天才嗎？
　　他的話說出口，滿屋盡嘩然。
　　端遊峰叫道：“絕不可能，妳年紀輕輕怎麽能修成天罡三十六香譜？何況天罡香譜和地煞香譜乃是江南李氏香客的不傳之秘，他們傳子不傳女，更不會傳給外人……”
　　“等等，他姓向。”謝蛤蟆打斷他的話。
　　端遊峰莫名其妙地說道：“他姓向又如何？姓向的難道有香客大師嗎？”
　　“他姓香。”金輝道長無奈的向摯友說道。
　　端遊峰壹怔，說道：“香？向？他家祖上是被李氏趕出家門的壹支？”
　　金輝道長搖頭道：“無量天尊，師弟妳別問我，這人就在妳眼前，妳問他。”
　　事關重大，端遊峰喝問道：“餵，妳的香譜跟誰學的？”
　　向培虎看都不看他壹眼，還是問王七麟：“我說的都是真的，妳能不能讓陰兵把我媳婦從陰間帶出來？”
　　王七麟沒話說。
　　這人說話壹臉認真，態度異常誠懇，就差把‘老實人’三字刻在額頭上了。
　　可是他說出的話怎麽這麽詭異呢？
　　金輝道長深吸壹口氣，道：“妳說妳能測算人的壽險？可是我們不相信妳的話，妳怎麽能證明這點？”
　　向培虎也不看他。
　　這把兩位掌門氣的壹佛出世二佛升天，兩派的骨幹們看到自家掌門受辱更是憤怒，恨不得出手來捶他。
　　其中金山派中唯壹的壹名青年道士難以壓抑怒氣，揮指如戟：“妳沒有聽到我家掌門問妳話嗎？還不乖乖開口！”
　　金輝道長皺眉道：“金柏回來，讓王大人審訊。”
　　王七麟接話道：“我們不相信妳有這般本領。”
　　向培虎說道：“那我試著證明壹下？”
　　“好。”
　　得到允諾，他去拉開抽屜抽出壹把香，手在虛空壹甩，也不見有明火出現，壹把香全燃燒起來。
　　他舉起香沖眾人壹口氣吹出。
　　這壹把香以肉眼可見的快速燃燒殆盡！
　　壹大團香霧沖他們飛來。
　　王七麟下意識屏息靜氣。
　　向培虎搖頭道：“妳們若不吸進這十方香，我怎麽能測算妳們壽限？”
　　金山派的高功金木道長厲聲道：“誰知道妳這香裏有什麽東西？妳若是趁機暗算我們呢？”
　　向培虎說道：“我不會暗算妳們。”
　　王七麟看向九六，九六瞇著眼睛仰著頭吸的開心。
　　見此他覺得沒什麽問題，便放開心神輕輕吸了壹口。
　　他的眼前輕微的恍惚。
　　其他人看到他吸了香霧，只好跟著也吸了起來。
　　金輝道長下意識揮舞手中拂塵大喝道：“何方妖魔鬼怪？竟敢在本座面前囂張？天地有為法、雷公借……”
　　“師兄妳這是怎麽了？”端遊峰壹把拍出，揮手摁住金輝道長的拂塵將他手臂給壓住了。
　　金輝道長受到重擊如夢初醒，他瞪大眼睛看向端遊峰問道：“剛才、剛才，師弟妳剛才看見了什麽？”
　　端遊峰疑惑道：“我看見了，嗯，沒具體看見什麽，就看到壹片漆黑的土地。”
　　金輝道長又瞪著向培虎厲聲問道：“妳這漢子耍了什麽花招？剛才妳給我們吹出的香氣中有什麽東西？”
　　向培虎問道：“妳願不願意跟我互相幫忙？妳是不是有地位又有錢？那我可以給妳壹枚朝思暮香，它又叫雲煙丹，臨死前服用它會死的很舒服。”
　　金山派的幾位高手大怒，最年輕的金柏道長從袖子中甩出壹支長鞭，鞭影幻化，群蛇圍攻。
　　向培虎吐出壹口煙霧，煙霧之中火星綻放，瞬間化作壹只只火鴉，它們翅膀拍打烈焰滾滾，席卷熱浪沖群蛇而去。
　　金木道長手腕抖動長鞭回身，火鴉群與蛇群頓時互相湮滅。
　　他還要繼續出手，謝蛤蟆揮手攔住了他：“這位小師弟且慢，壹切還沒有說開，妳莫要著急。”
　　金柏道長悲憤道：“師兄妳聽見了，這個瘋子是在咒我們掌門！”
　　向培虎嘆氣道：“我沒有咒他，不過妳打我也是應當的，我就知道妳這樣身份的人不可能與我合作，妳有錢有地位又有手下，何須我的幫忙？”
　　“真是可惜，妳的修為是我見過最高的，妳或許能把我娘子給送回來。”
　　“妳還敢說？”金柏憤怒地吼道。
　　金輝道長已經冷靜下來，他示意門下弟子去院子裏，端遊峰見此也將自己人給派了出去，然後他看向竇大春。
　　竇大春發現屋子裏沒有危險了，他想要看熱鬧，便裝作沒註意端遊峰的眼神。
　　於是端遊峰要伸手去拎他衣後領，八喵舔爪爪看熱鬧：別拎衣服，揪他脖子後面的皮，那是他的命運頸後皮！
　　竇大春急忙向王七麟求救，王七麟給端遊峰壹個眼神，端遊峰哼了哼放開竇大春去關上門。
　　金輝道長無暇管這些小事，他問向培虎道：“貧道大限將至，是麽？”
　　向培虎還是那句話，他木楞楞的說：“妳自己知道。”
　　金輝道長又問：“還有多少日子？”
　　向培虎伸出兩只手掌。
　　金輝道長心裏壹沈：“十個月？”
　　向培虎搖頭。
　　金輝道長頓時面色慘淡：“十天？”
　　向培虎又搖頭。
　　“那到底是還有多少日子？”
　　“十，九，八，七……”
　　王七麟這次是真的驚呆了！
　　結果向培虎數到七後停下了，說道：“七天。”
　　這個答案明明比自己預想中的最差答案還要差，可金輝道長心裏莫名的松了口氣。
　　另外，盡管他是修道中人可此時還是忍不住在心底罵娘：草他奶奶個腿，剛才嚇死貧道了，還以為要橫死當場了呢！
　　現在他們有些相信向培虎的話了。
　　但王七麟還是有疑問，他問道：“向培虎，妳既然能算出人的壽限，為何妳沒有算出妳娘子的？”
　　向培虎說道：“因為要算人的壽限，就得讓人吸進十方香，沒有修為的人吸十方香對身體很不好。”
　　“而且，我沒有想過我娘子會短命，所以我沒有想過要幫她算算壽限。”
　　“但妳說的對，我該給她算的。她總說我呆，原來這是真的。”說到這裏他忽然流下眼淚，“我是個呆子。”
　　王七麟又問道：“妳媳婦已經死了，壽命已到，這是老天爺給的命，妳應當知道妳改不了吧？”
　　向培虎擦了把眼淚說道：“我想跟他鬥壹鬥。”
　　“妳怎麽鬥？誰能鬥的過老天爺？”謝蛤蟆忍不住說道，“妳娘子如今已經是鬼身，妳即使能將她給帶回陽世又能怎麽辦？妳保存了妳娘子的身軀嗎？”
　　向培虎搖頭道：“回屍還魂是向天借命的大法術，我不會，所以保存她身軀沒用。”
　　“何況，”他頓了頓，面色更悲，“我娘子身體壞掉了。”
　　謝蛤蟆面色壹沈，道：“所以妳想借屍還魂？”
　　向培虎說道：“借屍還魂哪有那麽容易？得在我娘子鬼魂歸來的時候正巧準備好了壹具八字相合、熱乎乎的女屍……”
　　“等等，熱乎？”王七麟問。
　　向培虎道：“是的，妳不知道嗎？若要借屍還魂，血脈不能涼透。”
　　王七麟搖頭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妳這個詞用的不太好。”
　　他看向其他人，問道：“這事怎麽處理？那些死掉的人，算不算是向培虎所殺？”
　　徐大說道：“如果他們確實是在壽終之時死掉，那應當算不得兇殺。可是怎麽界定這是壽終之時？七爺，我看還是把他給抓了吧，案情咱已經查明了，怎麽判那是上頭的事，與咱無關。”
　　向培虎眼巴巴地問道：“王大人，妳能不能托陰兵幫忙，將我家娘子從陰間帶回來？我可以給妳報酬。”
　　王七麟低聲問道：“天罡地煞香譜的修煉之術？”
　　向培虎點頭：“對！”
　　謝蛤蟆也低聲道：“向先生，這修煉術可是妳們壹族的不傳之秘，妳願意為了妳媳婦的鬼魂付出這麽大代價？”
　　向培虎說道：“我答應過她，要壹起壹生壹世的。”
　　王七麟不好說這個人到底怎麽回事，說他殺人了，他確實手上沾了人命。
　　說他沒殺人，這些人又是壽命已到，只是通過他的手死掉……
　　突然之間他想到壹個問題：“向培虎，既然妳僅僅需要人的鬼魂去把妳家娘子的鬼魂從陰間帶回來，那妳為何非得害死他們？讓他們壽終正寢不就行了？”
　　向培虎搖頭道：“前兩個人我等了他們壽終正寢，可是他們頭七沒有回魂。”
　　“於是我就想，是不是他們在世上沒有可留戀的，所以就不回來了？”
　　“我沒辦法，只好與他們商量，算出他們壽限那壹天到來，我得去動手殺了他們，好讓他們有所念想，頭七再回來。”
　　說到這裏，向培虎面色沮喪：“可是頭七的時候還是沒有見到他們的鬼影……”
　　“於是妳以為他們化作鬼後可能不是不想回來，而是回不來，所以妳給老齋手上和腳上紋上了摩訶曼珠沙華，這是接引天華、黃泉路引天華，妳想用摩訶曼珠沙華做陰陽世通關憑證，讓它帶妳娘子鬼魂歸來？”王七麟打斷他的話問道。
　　向培虎說道：“就是這樣。”
　　徐大忍不住問道：“妳算的壽限，準嗎？”
　　向培虎說道：“準。”
　　徐大說道：“那妳幫大爺算算，大爺的壽限是哪壹天？”
　　向培虎搖頭道：“只能算壹年之內的，妳的不在其列，至少還能活壹年，所以我算不了。”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壽命越短，算的越準，他還有七天。”
　　最後壹句話是沖著金輝道長說的。
　　道長臉色很難看。
　　端遊峰大怒，喝道：“妖言惑眾，我不信妳真能推算人的壽限，這壹定是妳為自己開脫的詭計！”
　　向培虎連看都不看他。
　　這很氣人。
　　端遊峰還要發火，金輝道長攔下了他搖搖頭示意不必多言。
　　他看向王七麟問道：“王大人，今夜的案子怎麽處置？”
　　王七麟沖竇大春說道：“這起案子是詭案，轉移給我們聽天監。”
　　竇大春急忙抱拳：“謹遵七爺令！”
　　他又嘟囔壹句：“還是七爺靠譜，錢笑真是屍位素餐，我們衙門起初看過幾處現場後就說是詭案，可錢笑卻說不是，他就是不想管事！”
　　實際上錢笑的所作所為倒也無可厚非，聽天監不是萬能的，他們接手的案子都是發現了妖魔鬼怪的痕跡。
　　但這幾起案子並沒有出現鬼的蹤影。
　　這就有點古怪了。
　　王七麟琢磨了壹下問向培虎：“這些人答應了妳的條件，可是死後再沒給妳任何回信？”
　　向培虎黯然道：“是呀，他們怎麽不守承諾？”
　　“頭七都沒有回來？”
　　“是呀。”
　　這點不正常。
　　除非是魂魄被妖魔鬼怪攝走，否則人死後第七天是會回魂看看的。
　　當然多數鬼魂回家只是例行公事看壹看，除非有很大的執念，否則不會影響到陽世間的家人，頂多是守靈的人會在午夜突然感覺有壹瞬間陰冷。
　　所以向培虎不是瘋子也不是傻子，他的所作所為是有的放矢：這些人是被他所殺，那頭七的時候無論如何會不甘心的回來看看，因為被人殺死這就是執念。
　　問題是它們偏偏沒有回來！
　　王七麟相信這些鬼魂若是回來過，不可能避的過向培虎這樣壹名修為高深的香客。
　　他看向謝蛤蟆，謝蛤蟆想了想在他耳畔低聲道：“陰間是有規矩的，規矩比咱陽世還要森嚴，或許這些鬼沒有完成向培虎的囑托，它們沒臉回來面見他。”
　　這個猜測挺靠譜的，但也只是個猜測。
　　王七麟讓徐大看管向培虎，總之這人不能放任不管，得收押入監。
　　他又對竇大春招招手，道：“向培虎說他以前還與兩個人合作過，妳去查壹下這兩人的信息，有必要的話要開棺驗屍，我驛所裏有個老仵作經驗豐富，讓他去幫忙。”
　　竇大春高興地說道：“好！”
　　只要能把這壹樁疑案挪出去就行！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王七麟向金輝道長和端遊峰抱拳道謝，說感謝他們今夜幫忙。
　　金輝道長低聲道：“王大人，借壹步說話？”
　　王七麟猜到他想要說什麽，便走進壹處偏房後搶先說道：“道長不必太把向培虎的話放在心裏，端掌門所言極是，目前壹切都是他的自說自話。”
　　端遊峰苦笑道：“王大人，我等都是有修為在身的人，先前在下這話也就是發泄壹下，咱們都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金輝道長輕聲道：“無量天尊，王大人，貧道曾在兩天之前收到過壹封信，信是壹位江湖故人的後人送來的，上面說是十日後來拜會貧道，要向貧道討教。”
　　“今天正是第三天，向培虎說我有七日可活，而第七日正是貧道那故人之後來找貧道討教的日子！”
　　王七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掌門擔心自己會死在他手中？既然如此簡單，妳讓他改日再來就是。”
　　金輝道長搖搖頭，說道：“王大人，貧道如今壽已有八十，何懼兵解？”
　　王七麟吃驚的看著他，八十？怎麽看上去只有五十歲的樣子？
　　這麽會保養的嗎？
　　他猛的看向謝蛤蟆，這老頭到底什麽年紀了？
　　謝蛤蟆猛摳鼻孔。
　　金輝道長繼續說道：“貧道知道這故人之後上門來找我的原因，他要幫家族討還壹筆債。”
　　“問題便在這裏，貧道知道這筆債，可是卻自認這筆債不該由貧道來背負。”
　　“說來慚愧，貧道今日宴請王大人，其實便有這不情之請。貧道素聞王大人斷案洞若觀火、剖決如流，故而想請大人幫忙查壹起舊年疑案。”
　　“所以傍晚咱們遇上案子，貧道才如此熱衷於參與其中，請大人諒解，貧道懷了自己小心思，想親眼看看大人斷案手腕。”
　　“現在貧道已經見識了大人的厲害，深知貧道此生若要死個明白，只能靠大人幫忙。”
　　端遊峰抱拳道：“王大人請恕罪，我與師兄在與您交往中存了小心思，這著實讓人不齒，但事急從權，實在是無奈之舉。”
　　王七麟面色自如，這種事不算什麽，他擺手道：“端掌門客氣，只是本官並無什麽特殊本事，僅僅是仗著運氣解決了幾個案件而已……”
　　金輝道長嘆道：“是王大人自謙了，您的所作所為我等都清楚，能夠斬殺白虎聖和二十八星宿的年輕人，豈能是運氣好？您的優秀，舉世皆知！您的功績，與世長存！”
　　徐大和謝蛤蟆相視壹笑，娘的原來大家都是馬屁精。
　　王七麟覺得自己得把實情說開，他解釋道：“本官自從進入聽天監，確實破了不少案子，也誅殺了壹些惡人，但功勞不能歸結於本官自己。”
　　“妳們看本官這力士，他粗中有細、勇猛過人，每次作戰都是爭鋒向前，他的功勞很大。”
　　這話不是吹捧，徐大幹架確實很猛，每次開門都是靠他，所以這也算是爭鋒向前。
　　就是開打後容易挨揍。
　　“在看本官這遊星，您二位掌門都是修道中人，應當能看出我家道爺返璞歸真、出神入化的修為，實不相瞞吧，本官能斬殺強敵，幾乎次次都是靠了我家道爺。”
　　這更是實話，王七麟很清楚自己入行以來能活到現在的原因：要不是謝蛤蟆護著他，今年三十那天王六五肯定得帶黑豆給他上墳的。
　　道爺很厲害，就是容易翻車。
　　當然這很正常，多做者多錯、少做者少錯、不做者無錯，王七麟知道，道爺正是做的太多所以錯的太多。
　　謝蛤蟆宣了個肥喏，伸手摳了摳屁股又摳了摳鼻孔，看起來有點猥瑣。
　　金輝道長道：“無量天尊，我這位師兄和徐大人自然是天縱奇才，但他們不能掩飾王大人的日月之輝！”
　　“王大人，貧道自知這是不情之請，可是如今貧道壽命已到窮途，唯有您能讓貧道瞑目！”
　　這話說的嚴重了。
　　端遊峰眼睛壹紅，沈聲道：“王大人，不論您能否解除我師兄的心魔，以後上原府地界內，我金鼓派與金山派都是您的好友，您有所需，壹聲令下，我等願為之驅使。”
　　王七麟無奈壹笑，道：“既然兩位掌門話已至此，那王某再作推辭便是矯情了，只是醜話說到前頭，本官智慧有限，並不壹定能幫金輝道長解決難題。”
　　金輝道長壹甩玉拂塵唱喏：“無量天尊，無論如何，貧道感激不盡。”
　　王七麟問道：“那道長要本官幫妳做什麽？”
　　金輝道長苦笑壹聲：“王大人，貧道要講述的是壹個很久以前的故事，此地不宜久留，並非合適的議事之地，不如請大人挪步，咱們去我金山派設在上原府的道場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