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壹章 下馬威

　　聽聞林祈相邀，吳妄的第壹反應卻是……
　　此事是否有詐。
　　吳妄並非信不過林祈，而是林祈父親林怒豪給吳妄的印象，著實不算太好。
　　別的不說，安排死士去女子國搞事，意圖毀壞季默名聲，應當就是林怒豪安排的。
　　再有林祈此前心底的魔障，也是這位林怒豪將軍留下的陰影。
　　但送上門的神力，吳妄也不能不要。
　　更何況還是新鮮出爐的兇神神力，說不定比老壹批神子還要純粹壹些，有了某種口味上的創新！
　　略微思量，吳妄便答應了此事。
　　“林祈先等我壹陣，我想想帶誰同行。”
　　“老師您與弟子同去嗎？”
　　林祈嘴邊頓時綻開了笑容，竟有些開心的過了頭，他道：“我這就給家中回信，讓他們做好迎接老師的準備！”
　　“哎，別別，”吳妄趕緊將這家夥攔下，“我有什麽好迎接的？林家是將門世家，人域的中流砥柱，我不過是小小魔宗的宗主。”
　　林祈忙道：“不小了，這幾天那排名變化，因有超凡坐鎮，肯定到前四十的位次了。”
　　吳妄道：“妳就當帶個朋友回去就是，回去之後也不可喊我老師，咱們就當平輩相交，免得妳父介懷。”
　　林祈不由皺眉輕吟，過了壹陣方才拱手答應。
　　“老師，弟子逾矩了。”
　　“喊壹聲無妄兄來聽聽。”
　　林祈像是嘴被黏上了，說話都有些費力。
　　“這、這……無……無妄兄……”
　　“哈哈哈哈！就這麽喊！壹個大男人扭扭捏捏作甚！”
　　吳妄不由掐腰大笑：“聽妳天天老師老師的叫，都讓我快對妳有些愧疚了……素輕！我要出門壹趟，妳跟沐大仙可要同去？”
　　林素輕還未答應，沐大仙已是自二樓跳了下來。
　　“當然要壹起，咱的命令可是寸步不離保護妳噠！”
　　吳妄笑道：“我看妳是想寸步不離保護素輕吧。”
　　林素輕的輕聲笑著自二樓飄落，又服用了壹次荀草靈丹的她，此刻看起來並沒有太明顯的變化。
　　——在膚白貌美這塊，老阿姨此前可提升的空間已是不多。
　　“少爺，可要為林公子父親準備什麽禮物？”
　　“把我珍藏的兩壇好酒拿出來，再準備兩包礦，”吳妄想了想，“也沒其它好送的了。”
　　林祈忙道：“弟子如何能收老師的禮物？”
　　“給妳父親又不是給妳的！還有，妳喊我什麽？”
　　“無妄兄……”
　　“哈，這才對嘛。”
　　吳妄頗感有趣，招呼幾人各做準備，派門外守著的真仙護衛去請大長老壹同外出。
　　半個時辰後，壹艘飛梭離了滅宗山門。
　　飛梭是那兩位林家高手的禦空法寶，多見於人域軍中，以遁速快、隱蔽性好著稱，就是外形太過低調普通，不為廣大‘愛面子聯盟’成員所喜。
　　這兩位高手在滅宗悶了兩三年，此時能回返林家，嘴角也是多了淡淡笑意。
　　吳妄這次出門也算輕裝簡行，畢竟是去邊境兇險之地，而非上次玄女宗喝酒吃席。
　　少主外出，林素輕自是要跟著的，她能避免吳妄陷入【循環式女子觸碰】的尷尬境地。
　　剛邁入超凡境的大長老，加上半步超凡的沐大仙，已是壹股不容忽視的戰力；有這兩位同行，說他們四個是邊境強援再合適不過。
　　眾人各自打坐，兩位天仙境巔峰的林家高手輪流催動飛梭，讓這梭子保持極速趕往西北邊境。
　　林素輕在旁忙忙碌碌，壹會為少主拼個果盤，壹會為少主煮茶沏茶，也是不讓自己閑下來。
　　行至半路，林祈突然道：“唉，季兄未能壹起，著實也有些遺憾。”
　　“去妳們林家，還是不要讓季默同行的好。”
　　吳妄含笑說了句，言語中自有深意，暗指西野女子國之事。
　　林祈皺眉抿嘴，小聲道：“老、無妄兄，如果真是我家陷害的季默，壞他的名聲與機緣……”
　　“不用多想，不是妳做的便不是妳做的。”
　　吳妄笑道：“季兄此時已不在意此事，他如今正在花樓悟道，說不得出來之後就會壹鳴驚人。”
　　大長老扶須沈吟：“花樓悟道？可是走的雙修之路？”
　　“這個倒是沒問過季兄。”
　　吳妄不著痕跡地揭過這般話題，又問林祈：“林怒豪將軍是個怎樣的將軍？”
　　林祈心情更灰暗了幾分，低頭沒什麽言語。
　　那兩位林家將軍卻是來了精神，各自開口說了壹陣。
　　在他們描述中，林怒豪將軍體恤下屬、仁義為先、英明神武，精通戰陣兵法，自身實力超凡，有萬夫不當之勇，若遇大戰都是沖鋒在前，為眾將之表率，也曾得人皇陛下開口嘉獎，仁皇閣給的嘉獎更是不計其數。
　　這位林怒豪將軍並非世家出身，但他壹人，就建起了今日的林家。
　　吳妄心裏已是有了大概的形象。
　　強勢、能征善戰、善於收買人心……
　　就這般人物，為何還非要逼著林祈去爭炎帝令？他自己宣布逐鹿人皇候選之位，勝算不是更大嗎？
　　罷了，多壹事不如少壹事。
　　吳妄稍後也會含笑相迎，該寒暄的寒暄，該客套的客套，權當是看林祈的面子。
　　行過重重山水，飛過日出日落，已是抵達人域西北邊境。
　　當林家家將說壹句：“這就到前線軍營了，無妄宗主請看北面。”
　　吳妄透過小窗看向北方，能見天邊有壹條蜿蜒的山嶽，這山嶽遠看過於平整，各處都是壹般高度，如壹座數百丈高的長墻。
　　隱隱能聽聞長墻後傳來的群獸嘶吼之聲，也能見到其上來回穿梭的流光。
　　仔細感應，那裏的靈氣如海浪般來回沖刷，若是靈氣有形有色，定也是頗為壯麗之景。
　　吳妄贊道：“那就是抵禦兇獸潮的北境之墻？當真雄偉。”
　　眾人含笑點頭，林祈說起了北境之墻的歷史，讓最後這段路途不至於太過幹燥。
　　他們的目的地，是壹座修建在山巔的石頭城。
　　石頭城與北境之墻高度持平，距離前線僅數百裏；此地的大山也是被人憑空挪來，屹立於千裏平原之上。
　　石頭城內的建築十分規整，統壹制式的小樓、統壹距離的間隔，連各處的防護陣法都是壹般色彩。
　　居中的將軍府十分氣派，其內高閣林立，中堂修的如大殿般，飛檐用的是龍首式樣。
　　靈識掃過，此地駐紮的修士當真不少。
　　石頭城內無凡人，便是巡邏的隊伍都是仙人境起步；城下山嶽各處分布有十二處大營，此時雖空了壹半，卻依然有數萬修士在此地駐紮。
　　在附近平原之地，更是有數十個城鎮點綴各處，應是安置這些修士家眷所用。
　　對於這些修士而言，這裏就是他們的根，林家就是他們的‘主公’。
　　吳妄不由問：“這些都是林家的私兵？”
　　“私兵的說法，倒是第壹次聽聞，”那林家家將笑道，“這些都是我家將軍的追隨者，也在仁皇閣許可的數量內。”
　　吳妄含笑點頭，心底卻是微微壹嘆：
　　【這人域骨子裏的病，遠不止仙魔之爭，怪不得嶽父大人壓力那麽大。】
　　飛梭壹路無阻，鉆過三重防護大陣，落在了那氣派的林府門前。
　　林家家將收起飛梭，七人各自在石板路前站穩，守在府門前的眾仙兵立刻低頭行禮。
　　府內頓時響起陣陣呼喊。
　　“公子回來了！”
　　“將軍！公子回府了！”
　　林府大門已被仙兵推開，其內更是有不少人影跑動。
　　林祈忙道：“無妄兄還請在此等候，我這就去通知父親。”
　　吳妄笑著點頭，林祈撩起衣袍下擺，帶著兩名家將直接禦空沖進家門，直奔前堂而去。
　　隱隱可見林府前堂有不少人影，之前應該是在議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府內響起大笑之聲，壹位身形魁梧、身著灰色鎧甲的中年男人，帶著數名將領快步迎來。
　　此刻，前堂還坐了十數名衣著打扮各不相同的男女。
　　林祈亦步亦趨跟在這中年男人身後，快到大門時，就指著吳妄笑道：“父親，這位就是孩兒最為信任、也最為敬重的好友，滅宗宗主無妄子。”
　　“哦？”
　　那中年男人看向吳妄，威嚴的面容上笑意收斂，對吳妄微微頷首算作打過招呼，將目光落去了大長老身上，喜道：
　　“這位莫非就是新晉超凡血手魔尊？久仰久仰！”
　　吳妄：……
　　下馬威？
　　林祈面容壹黯，林素輕秀眉輕皺，沐大仙也是嘟嘴瞪眼；大長老更是橫眉壹豎，立刻就要甩袖走人。
　　但此刻，大長老還是忍耐住了，後退半步站在吳妄身後，自是毫不回話。
　　林祈徑直從那幾位將領身後轉了出來，站在這中年將領面前，定聲道：“父親，這是孩兒請來的貴客！”
　　“去後院找妳母親問安。”
　　林怒豪平靜的說著，蓄著胡須的面容不怒而威，目光有幾分嚴厲。
　　林祈的手臂有些微顫抖，“父親！”
　　“怎麽，出去修行壹段時日，規矩都不懂了？”林怒豪含笑說著，卻是瞥了眼吳妄。
　　吳妄心底也是氣樂了。
　　不用懷疑，自己就是被林怒豪針對了。
　　林祈面色有些發白，擡頭直視自己父親，抿著嘴唇、猶自不肯低頭。
　　忽聽吳妄開口笑道：
　　“林兄，妳此前不是常說思念母親嗎？快去拜見吧。”
　　“可這……”
　　“無事無事。”
　　吳妄笑著擺擺手，言道：
　　“我把妳拐去了滅宗修行，林將軍自是對我有幾分不滿，這不礙事。
　　大家都是為人域做事，為人皇陛下效力，林將軍又如何會真的為難我？素輕，將我帶來的美酒奉上。”
　　“是，”林素輕柔聲應著，用法力包裹了兩壇美酒推向前方，卻是並未拿出那兩寶囊寶礦。
　　林怒豪身後自有將領上前，將這兩壇美酒接過。
　　林祈退後兩步，轉身對吳妄做了個道揖，言道：“老師，弟子先去拜見母親。”
　　竟又恢復了這般稱呼。
　　當下，林祈轉身走回府內，與自己父親錯身而過時，父子二人的表情都有些陰沈，竟有七八分相似。
　　林怒豪凝視了吳妄壹陣，吳妄卻是絲毫不讓，與之對視。
　　兩人之間仿佛有幾條閃電飄來蕩去。
　　林怒豪緩聲道：“無妄宗主，劣子多勞妳管教了。”
　　“林大將軍客氣，”吳妄笑道，“我與林兄其實還是平輩相交，只不過他總是問我壹些做人的道理，這才稱我為老師。”
　　“是嗎？”
　　林怒豪不以為意地壹笑，轉身做請：“諸位仁皇閣高人在此，還請無妄宗主註意些禮數，莫要給滅宗招來什麽麻煩。”
　　“林將軍放心就好，我做事壹貫知禮數、有分寸。”
　　吳妄手中多了壹把折扇，隨手打開，在身前輕輕搖晃，自也有幾分季公子的風範。
　　“道友請。”
　　林怒豪並未再多說，帶著幾位將領先行壹步。
　　吳妄其實已想打道回府，但又覺得壹走了之太對不住林祈，這才壓著性子，邁步進了這林府。
　　壹行人趕至前堂門前，吳妄搖著紙扇還未入內，門內突然傳來了爽朗的笑聲。
　　“無妄宗主，別來無恙？”
　　林怒豪微微皺眉。
　　堂內說話的是個中年道者，束著高冠、背著長劍，此前正坐在前堂的副位上。
　　吳妄含笑應對，看著這人有些面熟，仔細回憶了壹下……沙灘、月光、仁皇閣閣主的鞋底……
　　寒光十三劍？
　　再看此地起身相迎的十多人，吳妄竟都眼熟，卻是上次偷襲十兇殿第二總殿的原班人馬，也就是少了那位劉閣主以及各位超凡。
　　他笑道：“感情各位就是戰時的仁皇閣後援高手團，哪裏需支援就往哪裏搬？哈哈哈！”
　　眾道者各自露出幾分笑意。
　　那寒光十三劍笑道：“上次無妄宗主走的匆忙，貧道尚未來得及報上名號，貧道道號霄劍，取九霄壹劍之意！”
　　吳妄拱手笑道：“原來是霄劍前輩，十三劍可煉成了壹劍？”
　　“哈哈哈，哪有那麽好練！喊前輩不是見外了，貧道占個便宜，喊我壹聲道兄就可。”
　　霄劍道人對吳妄眨了下左眼，朝著側旁挪了挪，朗聲道：
　　“既然無妄宗主來了，那也就沒我等什麽事了。
　　林將軍，請直接與無妄宗主商量如何捉拿神子，這位無妄宗主擅奇謀、有急智，深得我家閣主信賴，我等對他也是頗為信服。”
　　林怒豪淡然道：“行軍大事非同兒戲，無妄宗主是否過於年幼？”
　　那霄劍道人含笑道：
　　“英雄莫問出處，有誌不在年高。
　　既然林將軍這般說了，那貧道就說直白壹點。
　　無妄宗主其實是我仁皇閣邀來的，閣主有命，他全權負責處置有關神子之事，若林將軍不信，可以問問貧道同行之人。”
　　其余仁皇閣高手立刻道：“是有這麽回事。”
　　“無妄宗主的計策，我們自是信的。”
　　“無妄宗主請上座！”
　　“林將軍不信，可以去問問我們閣主呀。”
　　聽著這壹位位高手的呼喊，吳妄差點笑出聲，心底不由嘀咕……仁皇閣莫非跟林家有隙？
　　林怒豪卻是壹改此前陰沈面容，露出幾分微笑，對吳妄做了個請的手勢：
　　“倒是本將看走了眼，此前多有失禮，無妄宗主請上座！”
　　吳妄扭頭朝著末位走去，擺手道：“不必了，請霄劍道兄上座便是，我就是來湊個熱鬧。”
　　言罷，他已與大長老壹同入座，林素輕靜靜站在兩人身後。
　　反倒是沐大仙抱著短劍，站在門口壹動不動。
　　林素輕小聲呼喊：“沐大仙，快過來啦。”
　　“嗯，”東方沐沐答應壹聲，卻又盯著林怒豪。
　　待林怒豪入座，她突然道：“林怒豪將軍，妳可認識咱？”
　　林怒豪自是皺眉，沈聲問：“道友如何稱呼？”
　　壹旁仁皇閣眾高手齊齊忍笑。
　　“妳不必管我如何稱呼，四海閣現任閣主是咱師父，前壹任閣主是咱祖母。”
　　沐大仙抱著胳膊，淡然道：
　　“這個無妄子是咱好友，背後也並非只有仁皇閣壹家給他撐腰，妳最好不要亂起什麽心思。”
　　“可以了可以了，”吳妄拍拍身旁的座位，“沐大仙回來吧。”
　　“哼哼，”沐大仙壹甩頭跳了回來，“這麽大個將軍，連以禮待人都不會，心眼也未免太小了點。”
　　林怒豪淡然壹笑，卻是看不出他喜怒，他徑直道：
　　“戰事緊急，兇神隨時可能出手，咱們此前說到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