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些人笑著笑著就……

　　原來，孕育生命這般困難。
　　換了件開懷的長衫，穿壹雙繡了威武兇獸的長靴，吳妄坐在木屋前的臺階上，展露著自己流暢的肌肉線條，暗自發愁。
　　半年的努力，幾乎各種辦法都想了壹遍，爹娘此前也壹直在雪山之巔長相廝守。
　　可就是沒什麽喜訊。
　　咋的，星神沒開放二胎政策？
　　“少主。”
　　壹襲粉色仙裙的林素輕在旁小聲問：“那邊那幾個商販怎麽處理呀？”
　　吳妄聞言看向壹旁，那裏吊著幾名環狗國的商販。
　　這幾個商販身形矮小，外形與人族相差不多，腦袋是絨絨的黑白毛犬首，天生就帶著壹種憨厚的氣質。
　　環狗國人與北野犬戎族應該是同族，最大的不同點就在於腦袋，前者接近於成熟穩重‘二哈’，後者頗有‘柴犬’之風貌。
　　這個國度以經商聞名大荒，活躍於九野四海，海外國度也總能尋到他們的足跡。
　　吳妄曲指輕彈，壹根根冰刺閃過，幾個環狗國人應聲落地。
　　這幾個商販得了自由並未逃竄，反而是向前不斷拱手行禮，口中喊著：
　　“少主大人您可冤枉我們了！”
　　“咱賣給您的都是真品！鹿蜀獸都快被人域修士殺光了，那是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壹張皮子！”
　　“您還年輕，宜子、多子也不用急嘛！它興許，就不是我們賣您的東西有問題！”
　　林素輕端起架子，在旁輕斥：“都安靜些，我家少主還沒開口，妳們急什麽？”
　　吳妄緩緩嘆了口氣，心態已經平穩。
　　“暫且相信妳們壹次，繼續幫我搜羅宜子的寶物。”
　　他話語放緩，目光落在這幾個商販身上，嗓音雖平淡，卻自有壹種威嚴感。
　　“妳們在我這裏已賺了不少，咱們各取所需，易物換物講究的是誠信二字。
　　在星神的註視下，妳們如果有什麽歪心思，應該知道後果。”
　　眾商販忙答：“知道知道。”
　　“少主大人您放心，俺們有規矩，只拿自己能拿的那部分，俺們也是有信仰的！”
　　“少主大人，我們這次來，主要是給您送些好東西……”
　　有個環狗國人賠著笑，扭頭吹了幾聲口哨，不遠處立刻跑來了幾頭馱著行李的犬類靈獸。
　　他們在行囊中扒拉了壹陣，拿出了幾本封存好的書籍，恭敬地捧給林素輕，由林素輕轉遞給了吳妄。
　　“哎，嘿嘿，您瞅瞅，這是幾本特別難搞到的人域術法。”
　　“是嗎？”
　　吳妄看了幾眼，扔給了林素輕，笑道：“素輕看看妳能不能學，我是修祈星術的，用不到這些。”
　　林素輕配合地應了句：“謝謝少主。”
　　這幾個環狗國人對視壹眼，立刻明白了點什麽。
　　下次送禮維系感情，要從這個女人身上入手！
　　打發走了這幾個商販，吳妄和林素輕對視幾眼，默契地回了屋內，關緊木門、拉上窗簾、開啟隔音陣法，然後……
　　坐在書桌兩側，抱著那幾本術法細細品讀。
　　督促爹娘練小號這種事，哪有自身修行來的舒服！
　　不知不覺，草原的天空染上了墨色，林素輕點亮了木屋中的法器燈盞。
　　因服用過了荀草靈丹、自身修為提升，而越發水靈秀氣的她，也算是完成了脫胎換骨，多多少少滿足了吳妄‘暗香盈袖、佳人於側’的童年願望。
　　膚白貌美欺冬梅，皓齒明眸壓秋露。
　　盈盈身段裹仙綢，玉釵嬌橫綰青絲。
　　也不知道那個選了師妹的某師弟會不會後悔，反正吳妄覺得這個管家、助理、小秘書，帶出去並不會給自己這個少主掉面。
　　林素輕納悶道：“少主，您不是早已經聚氣境了嗎？怎麽還對這些基礎術法感興趣？”
　　“博采眾家之長，多吸收點養分。”
　　吳妄揉揉酸澀的雙眼，解釋道：
　　“功法壹經選定就很難更改，千納訣只能修到歸元境。
　　長遠些考慮，我在找好主修功法前，還不能突破到歸元境，但可以不斷積累修為。
　　多琢磨琢磨納靈、聚氣前兩境，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林素輕小聲道：“師父告訴我，功法是其次，修行之人才是最關鍵的。”
　　吳妄反問：“那為什麽有天賦的年輕人都往大宗門擠？小宗門最渴求的就是壹套完整的高階玄功？”
　　“這個……”
　　林素輕頓時語塞。
　　“修行功法自是有強弱之分，但適合自己最重要。”
　　吳妄笑道：“我既然選擇了走修仙之路，自然是要在能力範圍內，拿到最適合自己的功法。
　　所以現在，還不能急。”
　　林素輕眨眨眼，道：“可少主您如果不去人域拜師，在這裏很難得到這般妙法。”
　　“這不是在努力去人域了。”
　　吳妄將手中的書冊扔到桌面上，多多少少有點郁悶。
　　若是爹娘順利建好小號，自己也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奔赴人域，低調做個普通修士，為變強不斷努力，爭取早日解決自己的怪病。
　　但現在，爹娘那邊久不傳喜訊，他只能帶著這份擔憂去闖蕩人域。
　　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有爹娘、氏族考慮，就必須格外惜命，絕不能輕易涉險。
　　雖然本來就沒準備涉險。
　　“對了，”吳妄突然道，“妳伸手試試戳我下。”
　　“哈？”
　　林素輕頓時壹驚。
　　幾年了，她雖然有時候會逗少主開心，但從沒接近吳妄身周壹尺，在外面更是離吳妄三尺以上，就是怕少主想起怪病難過。
　　“少主妳是困了嗎？”
　　“妳戳就是了，”吳妄露出少許自信的微笑。
　　林素輕小手有些輕顫，先是繞到吳妄身側，又挪去他身後，擡起的手無處落指，最後還是小心翼翼地戳向了吳妄的手背。
　　壹縷流光閃爍，吳妄身周出現了壹圈淺藍色光暈，宛若細沙的冰晶憑空凝成壹層透明的薄膜，貼在吳妄手背半寸外、包裹住壹層透明之水，攔在林素輕指尖前。
　　她指尖幾乎已戳到了吳妄手背，還能感受到少許柔軟的觸感。
　　“這！這是！？”
　　林素輕頓時多戳了幾下，在吳妄身後跳來蹦去。
　　“祈星術與水凝決的結合，”吳妄含笑道，“鬥法時我自會凝成貼身的冰甲，用不到這個小術。
　　有這般技法護持，平時也不怕在人群中走動了。”
　　林素輕納悶道：“那妳能感覺到被觸碰嗎？”
　　“自然不能，若有觸感我就暈了，”吳妄嘴角壹撇，“這般只能讓我看起來正常，實際上還是沒有感覺，只是為了不那麽引人註意罷了。
　　嗯？”
　　吳妄微微仰頭，剛好看到正低頭註視自己的林素輕。
　　她壹縷縷長發滑落，被吳妄脖頸上出現的冰晶薄膜阻攔，而在她註視下，此刻的吳妄身周散發著淡淡柔光。
　　他深色的瞳孔好似旋渦，讓林素輕壹時挪不開目光。
　　“少主……”
　　吳妄突然起身，嚇的林素輕連忙後躲，又壹個反應不及仰躺在了後方床榻上。
　　壹聲輕呼，吳妄的面容突然填充在了林素輕視線，後者下意識雙手捂住衣領，眸子中滿是慌亂；
　　但在那聲‘素輕’的呼喚下，壹切慌亂只剩下了那咚咚咚的心跳。
　　報恩，這個是報恩！
　　說好留下六年服侍，才不是對這個少主真的動心，他們兩個是不可能結成道……侶……
　　越來越近，兩人離著越來越近。
　　林素輕雙眼如絲，唇間微微顫抖，卻突然感覺身上壹輕。
　　吳妄身形不知何時憑空消失，只留下了人形冰晶薄膜；林素輕猝不及防，那冰水當頭澆下，凍的她壹陣哆嗦。
　　“啊！”
　　“哈哈哈哈！再讓妳平時折磨本少主！哈哈哈！”
　　木屋外傳來吳妄的大笑聲，林素輕卻是臉蛋通紅，抓出短劍沖了出去，追著吳妄壹陣喊打喊殺。
　　遠處的侍衛們看到這壹幕，壹個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少主跟林大人感情真好。”
　　“友情，這是友情，咱們少主怎麽能娶壹個外族女子？那咱們熊抱族的姑娘們要多傷心。”
　　那天，壹直到夕陽，吳妄和林素輕還在奔跑。
　　只是後來，吳妄笑著笑著，眼角就帶上了淚痕。
　　……
　　清晨，太陽星剛從大草原的東方升起。
　　天邊傳來恢弘的號角聲，號角聲下，有萬馬奔騰的沈悶響動，大地也在輕輕顫動。
　　“首領他們回來了！”
　　山坡各處響起了歡呼聲，數不清多少大姑娘小夥子老阿姨壯姐姐從各處湧來，朝山坡下方的大地奔騰而去。
　　沒過多久，草原遠方像是升起了‘海嘯’。
　　數不清的巨獸在發足狂奔，壹名名本是倦色滿面的巨狼騎，看到那連綿不盡的帳篷，此刻也是激動的嗷嗷亂叫。
　　早已得了‘首領回王庭’消息的吳妄，並沒有沖出去湊熱鬧。
　　沒辦法，他現在十七歲，膚白皮肉嫩，走到哪都會引起壹陣騷亂，族內未婚的少女們舉著各種款式的木棍瘋狂喊少主。
　　他換上了彰顯少主身份的袍子和獸骨頭盔，靜靜坐在王庭前，手中拿著壹只刻著繁復符文的龜殼，揣摩著上面記載的古老祈星術。
　　老爹回來還要忙活半天，跟留守的將軍、祭祀們壹起喝喝酒、聊聊族事，他們父子晚上才能聊聊天。
　　嗯，要看看老爹最近身體咋樣了。
　　但今天，情況好像有些例外……
　　等那大批巨獸和巨狼騎在遠處開始減速，壹頭五丈多高的雪熊猶不減速，在即將沖撞人群前壹躍而起。
　　雪熊兩肋探出冰藍色光翼，徑直朝山坡上飛來，掠過吳妄頭頂前，熊背上的壯漢壹躍而下，強悍的身軀散發出漫無邊際的迫人威勢。
　　林素輕和眾侍衛連忙後退，這是表示對首領大人的敬重。
　　剛回來的族長大人瞥了她壹眼，徑直走到了吳妄面前，還嘀咕著：“這林姑娘，怎麽就是不長肉呢？”
　　林素輕只能偷偷吸氣、挺胸、擡頭。
　　吳妄納悶道：“爹，妳有什麽急事嗎？”
　　壯漢那板著的大臉突然露出菊花般燦爛的微笑，背上的兩只板斧扔給壹旁侍衛，搓著大手就湊了過來，彎腰湊近了吳妄。
　　“兒子，妳要陪床侍女不要？”
　　吳妄：……
　　“爹妳忘啦，我這、離二十還早。”
　　“就是為了這事！”
　　壯漢大手壹揮，帶著山坡上下那無數崇拜目光，胸有成竹又壓低嗓音，興奮地道：
　　“我給妳取名熊霸，就是看妳身子弱，讓妳多點霸氣！
　　妳爺爺的父親以前活著的時候經常告訴爹，越是有困難，就越要迎難而上，就算沒有困難，那制造困難也要迎難而上！
　　今晚就讓妳提前感受感受男人的快樂！”
　　言罷，壯漢扭頭大吼壹聲：“先把那車奴隸拉過來！這是給我兒子的禮物！”
　　族內各處頓時壹陣歡呼。
　　歡呼聲中，有輕微的破空聲響起，先是壹朵微小的雪花綻放，有道冰藍色倩影悄然出現在這壯漢背後。
　　歡呼聲於是更噪雜響亮。
　　她容貌頗美，難得的是身周散發的那般神韻，只是壹身修身的冰藍長裙，就襯的她宛若雪山上走下的神女。
　　也確實，這位大佬剛剛就是從雪山上挪移而來。
　　她飄在壯漢背後，俏臉已滿是寒霜，但周圍歡呼聲太過噪雜，壯漢正在興頭上卻是絲毫未察覺。
　　吳妄對自己親爹眨眨眼，正色道：
　　“爹，我覺得，我才十七歲，不該接觸這些。”
　　“哎！傻孩子！”
　　族長大人大手壹揮，嘿嘿笑著：
　　“妳爹我就是吃了跟妳娘青梅竹馬的虧，除了妳娘，半個姑娘的手都沒拉過。
　　妳別說是這裏的少主，就是咱們族內的普通年輕人，哪個不是先被打昏個兩三次，再找個壹心壹意的歸宿？
　　爹也是為了幫妳治病！”
　　吳妄臉上滿是糾結，搖頭道：“爹，我覺得妳說的不對，兩個人應該互相尊重，妳跟我娘就很恩愛呀。”
　　他把恩愛二字咬的頗重。
　　“那肯定恩愛，這不是總感覺有點小遺憾嘛。
　　霸兒啊。”
　　吳妄：算了，沒救了。
　　“哎，爹。”
　　族長大人嘿嘿笑著：“爹這次給妳買了七八種特別難找的奴隸，妳就享福吧妳！爹當年可沒這待遇，被妳爺爺天天揍！
　　妳就先別告訴妳娘，等妳娘回來，我先跟她說說，再……”
　　熊悍話語壹頓，突然透過吳妄的雙眼，看到了壹抹冰藍。
　　“封。”
　　那懸浮在族長背後的女人嘴唇輕啟，背後已顯出如雪花般六棱寶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