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電影大史記（3）

　　夜，機場高速。
　　十壹月的天氣，已有些初冬的冷意，北風驟起，北京寒涼。九點鐘，並不算晚，大概是吃過了飯，窩在沙發上看黃金檔的時候。
　　機場在市區的東北方，來向的路很清靜，去向的車卻很多，壹輛接壹輛地閃爍著匆匆流光。
　　褚青坐在副駕駛位，正無聊地打著哈欠。
　　今兒的司機不是葉開，是範小爺，她得知老公回來，便自告奮勇地駕著那輛四眼奔馳，顛顛跑去接人。
　　可接到了之後，又不理人家，從他上車到現在，能有二十多分鐘，她壹直巴拉巴拉地講電話：
　　“哎呀，不是跟妳說了嗎，那包青天我不接，什麽爛戲啊，還是個女配角，給我推了！”
　　“他們死纏爛打，妳就不會擡價啊！直接報十萬壹集，妳看他們還纏不纏？什麽？《四號女監》，演女犯人？呃，妳先聯系著吧，劇本我看看再說。”
　　“對了，我前幾天拍那個廣告，小樣兒出來趕緊給我瞅瞅，等著宣傳呢！”
　　“還有後天的秀，妳先打聽打聽都有誰出席……哎喲，妳就問問我坐哪兒，如果位置在最前排正中，那就沒有別人了，如果往邊上壹點，那起碼是章子怡過來，如果在第二排，那肯定就是鞏俐！”
　　“不懂的妳就問小穎姐，她還能吃了妳啊……行了，我先掛了！”
　　範小爺又說了幾分鐘，總算撂了電話，但仍然塞著耳機，抱怨道：“新招的小孩兒，啥也不明白，還得從頭教。”
　　“小穎怎麽不帶帶？”他問道。
　　“得了吧，她現在比我還忙，天天飯局，都胖四斤了。”丫頭明顯幸災樂禍，腳下壹踩油門，利索地超過前面那輛車。
　　“喲，妳可以啊！”他略微驚訝。
　　“那是，不然敢來機場接人嗎，親壹個……”
　　她嘚嘚瑟瑟地湊過腦袋，嘟起嘴，褚青剛要親，卻聽那破手機又開始倍兒巴亂蹦，只得悻悻地縮回頭。
　　“餵？陳曼姐，怎麽著，妳這是有靈感了？”
　　“沒問題！明天咱倆就碰碰，我絕對配合，哎我跟妳講啊，照片拍出來必須好看，要不就對不起妳的技術我的臉！”
　　“……”
　　女人聊得很嗨皮，男人聽得特蛋疼，左瞧瞧右望望，簡直無所事事。隨手按開了收音機，還得調到最小聲。
　　此時路行過半，越靠近市區越發擁堵，待下了高速。拐到壹處街口，前方已經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車輛。
　　範冰冰暫且停住，自顧自地跟陳曼聊天。褚青則聽著收音機裏的節目，恰好是娛樂新聞播報，好壹把溫柔清冽的女聲：
　　“日前，李亞鵬和周迅先後現身上海，雖然同在壹座城市，但兩人並無接觸，不禁令人浮想聯翩。而周迅在活動中，被記者問及結婚這個話題時，忽然控制不住情緒，當場失聲痛哭。可見，有關兩人的分手傳聞，並非空穴來風，甚至已成事實。猶記半年前，這二人還牽手出入各種場合，全不避諱，周迅更稱，李亞鵬滿足了自己對男人的全部幻想。如今看來，只能用物是人非四個字來形容了。”
　　褚青怔了怔，不曉得是什麽滋味，恍惚片刻，便把左手伸出去，輕輕握住了媳婦兒的右手。
　　範小爺正要掛擋啟動呢，冷不丁被攥住，啪地壹下把他拍開，訓道：“幹嗎妳，別搗亂！”
　　“……”
　　說好的蜜意柔情呢？
　　丫瞬間心塞無比，灰溜溜扒著窗戶看風景，千言萬語都化作了壹句話：特麽的老夫老妻都這尿性麽？
　　……
　　時隔倆月，褚青再次返京，仍然是被官方綁架，根本反抗不了。唯壹好受點的，就是這次有媳婦兒陪著，雖然那麽的不著調。
　　就像這會，他風塵仆仆地回到家，連口熱飯都沒準備，還得自己下了碗面條吃。
　　屁味道沒有，稀裏呼嚕地搞定，刷鍋，洗碗，又脫光了衣服，沖在客廳裏做瑜伽的範冰冰喊了句：“我洗個澡啊！”
　　“嗯，用那白瓶的泡泡鹽，我新買的。”
　　費勁地搬過腳丫子，把自己折成曲尺形的範小爺，頭也不擡地應道。
　　褚青撇撇嘴，趿拉進浴室，果然找到壹個大白瓶，擰開瞅了瞅，裏面是些淡藍色的小顆粒。他以前沒碰過這東西，大老爺們洗泡泡浴，簡直灣仔碼頭。
　　不過媳婦兒讓用，就試試唄。
　　他先放了壹池水，然後撒了點浴鹽，伸手攪了攪，就等著見證奇跡的時刻。可過了兩分鐘，依舊風平浪靜，別說泡，連點沫星子都沒看著。
　　“嗯？”
　　他壹怔，還以為量少了，嘩啦倒進去壹大把，又開始攪啊攪。
　　“……”
　　五分鐘過後，他忽然有種強烈的挫敗感，於是扯著脖子求救：
　　“冰冰！”
　　外面沒反應。
　　“冰冰！”
　　還是沒反應。
　　“胖子！”
　　他怒了。
　　“找死啊！”
　　誒，壹下子就有人了，範小爺帶著溫熱的臉頰跑進來，嚷嚷道：“喊什麽？喊什麽？”
　　“怎麽沒泡？”他指指浴缸。
　　“咦？不能啊，我昨天還洗了呢。”
　　丫頭也很奇怪，又湊近壹瞧，似乎發現了點東西，遂摸了下池底，拈上來壹撮未融化的藍色粉末，不由道：“妳就直接倒裏了？”
　　“啊！不然怎麽著？”褚青比較呆。
　　“豬啊妳！”
　　範小爺捂著腦袋，徹底痛不欲生，叫喚道：“哎呀哎呀，以後別說我認識妳！”
　　話落，她搶過瓶子，翻到背面，往他眼前壹戳，道：“看看說明書，這要沖打，知道啥叫沖打嗎，來姐姐教妳。”
　　褚青壹聲不吭，跟三孫子似的傻站旁邊，就見她拿過小盆，往裏倒了點浴鹽，隨後將噴頭開到最大，用水流不斷沖擊。
　　很快，白色的棉花糖就冒了出來，這會再混入浴缸攪拌，轉眼間，都是爽滑可愛的大泡泡。
　　“行了，進去吧，洗澡會洗吧？”範小爺放好浴鹽，轉頭問道。
　　“不會！”
　　他大長腿壹跨，覺著剛才特丟臉，沒好氣道。
　　“嘁！”
　　丫頭白了他壹眼，本想閃人，可頓了頓，把兩條胳膊壹伸，先扒掉了運動襯衣，隨即彎腰屈膝，又褪下短褲，全身只留了條淡粉色的小內褲，道：“轉過去！”
　　這浴缸超大，足夠三個人在裏邊鬧騰，褚青挪了挪屁股，斜著對她。
　　丫頭則坐在邊沿，撩了點水，像往常那樣給他擦身子。
　　她的手很滑，特別是掌心，近乎嬰兒般的嬌嫩，倒扣在皮膚上，從脖子到胳膊，再到後背和胸腹，壹寸寸的輕撫過去。
　　褚青只覺得壹點點的放松，不由歪了歪脖子，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且閉目小憩。
　　老實講，他壓力非常非常的大。吳克今次叫他回來，是福是禍，尚未得知，而這事情的涉及面又太廣，使得心裏極不安穩。
　　故此兩天來，他壹直惦著惦著，直到此刻，才消散了許多。
　　範冰冰對這男人的了解無與倫比，通過手指的觸感就知道他的情緒狀態。褚青之前講過壹些緣由，但她也不太清楚，所謂電影局啊，第六代啊，那些個恩怨情仇太遙遠。
　　她手慢慢往上，輕輕揉著老公的太陽穴，忽道：“對了，這次金馬獎我就不陪妳去了，正好是《手機》的宣傳期。”
　　“定檔了嗎？”他問。
　　“18號。”
　　“嗯。”
　　他低低應了聲，似乎快睡著了。
　　範小爺捏了下他的鼻子，道：“困啦？那回屋睡吧。”
　　“唔……”
　　褚青呼吸壹頓，又精神了點，睜眼起身，擦幹凈水跡，道：“妳先睡吧，我還有事呢。”
　　範小爺搖搖頭，笑道：“我不困，我陪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