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我又不是光頭

　　“喲，來了！”
　　“喲，又來了，人在裏邊兒呢。”
　　“喲，今兒帶啥好吃的了？”
　　褚青提著個保溫壺，從跨進大門檻開始，至沁芳橋，再經怡紅院，這壹路，各種畫風迥異的八卦人員神出鬼沒。
　　還沒等到顧恩思義殿的內景片場，剛過了櫳翠庵，遠遠就看著壹身宮女裝的範小爺迎了出來。
　　“我就估摸著妳快來了！”離得老遠，範小爺就大聲笑道，踩著花盆底嗒嗒嗒的開始小跑。
　　“妳別摔了！”
　　褚青也跑了幾步，拉住她的手，感覺手指冰涼，不禁問道：“冷麽？”
　　“還行，裏面穿件襯衣呢，就是凍手。”
　　兩人的關系現在基本已經半公開了，劇組人員都見怪不怪，反正褚青已經離組了，也不好嚼什麽舌根子。而何琇瓊找範小爺談完話後，似乎把這茬就忘了，再沒提過。
　　只要是沒課，甚至只有半天的工夫，褚青都會帶著好吃的跑過來探班，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就跟老媽子似的，讓趙薇、林心如壹眾單身妹子的仇恨值各種爆表。
　　“那幾個貨沒看著吧？”
　　兩人找了個隱蔽的地兒，褚青左瞅右瞅，經過之前的教訓，讓他對蘇有朋那幾只吃貨的戰鬥力很是擔驚受怕。
　　“沒，我出來誰也沒告訴。”
　　範小爺擰開蓋子，取下自帶的小碗，壺口那股熱氣裹著濃香飄進她的鼻子。忙不叠地倒了壹碗，嘩啦壹聲，好像有很多東西在裏面。
　　“哎媽！”
　　丫頭飆了壹句東北口的感嘆詞，看著碗裏略顯誇張的食材，雞肉、枸杞、大棗、黨參……又往壺裏瞄了眼，好像還有香菇和火腿，不禁道：“大哥妳當我坐月子呢！”
　　褚青笑道：“真坐月子，我就悶只王八給妳吃了。”說著把羹匙遞給她，道：“冬天喝點雞湯好，都不得感冒。”
　　丫頭先挑了塊雞肉塞在嘴裏，點點頭，道：“嗯嗯，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啥亂七八糟的？”褚青捏了捏她動來動去的腮幫子。
　　“這不是妳教心如說的麽，這麽快就忘了，那驢肉火燒好吃吧？”範小爺斜了他壹眼。
　　“呃……”
　　褚青很尷尬，這都去年的事兒了，怎麽還記著。
　　“哎說真的！”丫頭眨了眨那雙賊巴兮兮的大眼睛，問：“妳那會兒就沒看上她？”
　　“沒！”他實話實說。
　　“壹丁點都沒動心？”
　　“真沒有！”
　　範小爺抿了抿嘴，端起碗連湯帶水，嚼都不嚼，壹股腦倒進嗓子眼裏，然後“哈”地吐出壹口長氣，顯然吃得很爽。
　　“妳啥時候殺青？”褚青又給她倒了壹碗，問道。
　　她想了想，道：“下個月……月底吧，反正不能拖到壹月份了。”
　　褚青點點頭，道：“行，那我再給咱媽打個電話商量商量。”
　　丫頭聽這話很別扭，還有點害羞，妳不要用這種女婿問候丈母娘的日常語氣好不好，裝作不自然壹點會死啊！不過扭捏之後，又變得很擔心，道：“我那合同上違約金可寫著壹百萬呢，能行麽？”
　　“妳那合同本來就違法的，頂多跟他們扯扯皮，最後賠點錢就得了。”
　　“那得賠多少錢啊？”
　　“這就看怎麽談唄，我猜怎麽也得十幾二十萬吧。”
　　“啊？”丫頭愁道，“我這幾年壹共還沒攢十萬塊錢呢。”
　　褚青楞道：“妳還想自己拿啊？”
　　丫頭理所當然道：“我爸媽那點家底，都是他們養老錢，我可不想花。”
　　褚青沈默了幾秒鐘，笑道：“沒事，我手裏還有幾萬，再找別人湊湊，怎麽也能湊出來。”
　　“得了，妳上學那會兒都死活不用我的錢，現在我要是用妳的錢，我還要臉不要了？”她用手指頭刮了刮自己的小臉蛋，道，“不害臊！”
　　說完眼波流轉，又笑道：“妳那錢還是留著吧，將來找個肥而不膩的媳婦兒啥的，還能給她當彩禮。”
　　看那壹臉嘚瑟又故意挑釁的小模樣，褚青就想把她翻過去打屁股。結果他剛壹擡胳膊，那丫頭馬上就閃得遠遠的。
　　那只碗很小，兩人左壹碗右壹碗，吃了七八碗才見底。褚青收拾收拾，準備閃人。
　　範小爺壹把抱住他的腰，蹭啊蹭，又開始抽風：“褚大爺，妳別走妳別走，我舍不得妳走！”
　　褚青被她旗頭上那朵塑料花戳得臉疼，壹邊躲壹邊翻了個白眼，道：“別裝了！”
　　“嘻嘻！”範小爺擡起頭，又問道：“哎妳不說想買個手機麽，買了沒？”
　　“沒呢，我昨兒去看了看，連個彩屏的都沒有。”他壹提起這個就蛋疼。
　　“啥叫彩屏的？現手機屏不都綠的麽？”
　　“……”
　　褚青不好解釋，他主要是不想花幾千塊錢買壹老古董，這讓他特有壹種當冤大頭的不爽感，只得道：“算了，我哪天再去看看。”
　　他提著保溫壺，另只手勾著她的小拇指，順著枯敗的柳堤往出走，壹會又到了沁芳橋。
　　“行了，妳甭送了，回去吧。”褚青道，轉身想走，又頓住腳，忽地露出壹種很顯擺的表情，道：“忘跟妳說了，前幾天還有人找我拍廣告呢。”
　　“真的？”範小爺比他還高興，很欣慰地踮腳摸了摸男朋友的頭，道：“咱們家褚大爺出息了啊！什麽廣告？”
　　“嗯，洗衣粉的。”
　　……
　　直到褚青簽訂合同的時候，也沒搞懂，為毛那個洗衣粉廠要找他拍廣告，他又不是光頭……
　　其實找他的廣告有兩個，都是新廠家，本土企業，壹個做豆奶，壹個做日化。牌子都沒聽過，估計這塊市場水太深，後來都掛了。
　　豆奶那家給的錢還要多，二十萬，他媽的居然要求他日後只要出現在公眾鏡頭裏，喝的東西必須是豆奶，合約是兩年。程老頭看了眼那狗屁合同，直接給扔了。
　　洗衣粉這家開的價錢不高，但態度特誠懇，不光是老總親自出面，而且不是長約，僅僅是壹個單片廣告，六萬塊。
　　隨著還珠熱播，至少在北京這壹畝三分地，褚青已經成功躋身三線小明星的行列。後世總不時能看到各種明星身價的排行榜，但輪到自己這兒，才忽然有種對“身價”這個詞的通透感。
　　“妳好！”
　　“妳好！”
　　褚青第壹次在棚裏拍攝，覺著挺新鮮，定的是九點，他八點半就到了，跟工作人員壹壹打招呼。
　　那老總姓牛，矮個子，很精明又很和善的樣子，正拿著本子跟他套近乎。
　　“褚先生，您要不要再熟悉壹下劇本？”
　　褚青扭了下脖子，對這稱呼特不自在。他第壹次以這種所謂明星的身份，去跟別人打交道，很有壹種“我終於也能裝裝逼了”的感覺，可惜狗改不了吃屎……
　　“嗯，好，謝謝。”
　　他已經記得滾瓜爛熟，但還是接過本子，又掃了壹遍。那壓根稱不上是劇本，只有六百多字的壹個文案，角色是壹對新婚夫妻，場景也簡單，就是在家裏。
　　“褚先生是哪裏人？”
　　“東北的。”
　　“哎呀，我爸爸也是東北人，咱們還算半個老鄉了。”
　　“……”
　　他抽了抽嘴角，上輩子修鞋那會兒，可沒覺得做生意的這麽會講話啊，都是街坊鄰居的，尤其那些老太太，連門都不進，就在門口把裝鞋的塑料袋“啪”往屋裏壹扔，喊壹嗓子：“壹會拿！”
　　那股霸氣，從沒讓他有身為生意人的自覺性。
　　轉眼到了九點，他的搭檔，據說是壹個小模特，還沒見人影。
　　牛總有點掛不住面子，褚青笑道：“沒事，再等會。”
　　又等了二十分鐘，還是沒來，已經可以基本確定這幫人被撂挑子了。
　　牛總扯出點笑容，道：“褚先生，不好意思，我問問怎麽回事。”轉身對正在打電話的助理道，“找著人了沒有？”
　　“她不接電話啊！”那助理壹臉苦逼相，忽叫道：“通了通了！”
　　“拿來我跟她說！”牛總把電話搶過來，轉到角落說了幾分鐘，壹臉陰沈地掛掉。
　　都說娛樂圈水太深，還真是什麽王八都有，壹個撂大街上都叫不出名的小模特，居然也敢有恃無恐地臨時加價。
　　原給的酬勞是三千塊，丫壹口就提到壹萬，要是四五千也就罷了，他們這廣告預算本來就緊巴巴的，實在拿不出更多錢。
　　更讓他火大的還不是這個，他問道：“妳沒跟她簽合同？”
　　那助理的臉更加苦逼，道：“就三千塊錢，我合計出不了什麽事，就沒簽。”
　　牛總心裏再氣，也知道不是發火的時候，看了眼坐在壹邊翻雜誌的褚青，只得硬著頭皮過去解釋，看看能不能改天再拍。
　　“妳們對那人有啥要求沒有？”褚青聽完沒什麽反應，倒問了這麽句話。
　　“啊？”牛總壹楞，沒明白。
　　“我是說，我試試能不能幫妳們找壹個，中戲的行不？”
　　“行！行！太行了！”牛總連忙點頭。
　　褚青就借他的手機給劉燁打了個電話，這貨拍完《那山那人那狗》後掙了點錢，就買了部手機，某天還顛顛兒地跑到進修班專門跟他嘚瑟了壹下。
　　“餵？哪位？”
　　“餵？劉燁，我褚青。”
　　“哥！妳終於開眼了，居然給我打電話了，這妳手機啊？”
　　褚青對他的逗逼屬性實在無語，不想廢話，簡單把事情說了壹遍。
　　“妳問問妳們班的，別的班也行，有沒有願意拍的，然後讓她直接給我回個電話。”
　　“嘿嘿！”那貨很欠揍地笑了聲，道：“有啥要求沒有？要黑的要白的？要胖的要瘦的……”
　　“別扯犢子了！”褚青道，“妳麻溜的，這邊等著呢！”
　　掛上電話，他笑道：“等會吧。”
　　牛總道：“真是太謝謝您了，沒二話，您那朋友來，我再翻壹倍，六千您看成不成？”
　　“別價，該多少就多少，我面子不值那麽錢。”褚青笑道，“再說妳還得看看她合不合適。”
　　他不知道誰會來，也不是故意斷人家財路，只是覺得真要漲到六千，好像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即便那錢不是給自己的。
　　借花獻佛，也不是這個獻法，把壹個人坑了，去賣另壹個的人情。
　　不壹會，那手機響了。
　　他接過，道：“餵？妳哪位？”
　　那邊頓了頓，女孩子的聲音很輕，道：“妳好，我叫張靜，妳是……褚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