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時代

睡覺會變白

都市生活

  他曾在壹個小縣城中看到壹個名叫小武的小偷,也曾在蘇州河邊見識過壹條金發的美人 ...

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壹百八十章 迷走安陽

文藝時代 by 睡覺會變白

2018-7-2 15:10

  在很久很久以前……
  哦騷瑞,重來:
  話說在很多傳奇故事裏,男主人公往往會經歷壹番大波折,比如,死爹死媽死逼友什麽,進而變得心灰意冷不問世事。
  這時,他們通常會選擇壹個看似非常沒有存在感的地圖,用來刷自己隱藏得不那麽好的巨大存在感。
  我們壹般管這種帶有普遍性炮灰NPC,以供主角暴走噴精滿血復活的場景,叫小鎮,or,小城。
  晨,六點半。
  按理說,十月份的節季,還應該是天光明朗的。今兒也不知怎麽了,雲彩壓得極低,陰陰沈沈透著孤涼,卻似初冬時的氣候。
  褚青順著殘陋的長巷子往前走,兩側是老舊的住宅樓。這壹片是煤礦廠的員工宿舍,蓋了好多年,建築也還密集,飯館,招待所,舞廳,臺球室,甚至還有家小電影院……以前的生活區或許很豐富,現在早荒了,留下遍地衰墻和斑駁的招牌。
  幾十棟樓,每棟能拎出十戶人家,就算人煙旺盛了。該搬的都搬了,搬不動的,只好繼續掙紮。
  褚青走得很慢,腳底下似乎踩著碎碎的煤渣子,空氣裏飄浮著臟兮兮的灰粒,好像多吸壹口,就會折掉數個小時壽命。
  精神有些沈,昨晚睡得不好,或者說,這三天睡得都特差。床太小,且硬,腿根本伸不開,只能蜷著。被子,枕巾,床單,全泛著股腐爛的味道,連屋子都是餿的。
  就這,還是王超好容易找到的地兒,原汁原味的工人宿舍,也是戲裏的場景。原本想著給打掃打掃,起碼換套新被褥啊,丫不知是腦袋壹抽,還是藝術家附體了,楞充精神貴族,通通拒絕掉,直接撤離賓館,住進來了。
  結果,就特麽後老悔了!
  第壹宿,壓根沒睡著,只想吐;第二宿,稍微好點,睡了倆小時;第三宿,又強了些,可能睡慣血櫸木大床的嬌嫩身子,總算恢復了壹絲撿破爛時的糙勁。
  難怪古代賢人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他聳聳肩,還不是自找的?
  到了巷子頭,是條寬敞的馬路,通往主城區,每天有三趟公交車半死不活地過來溜溜,基本沒乘客。這片區域的公共服務設施,目前就剩壹間雜貨店,壹家極小極小的菜市場,以及壹個飯館。
  雜貨店在路左,菜市場在路右,飯館古怪了些,雖然挨著市場,但由於地勢低窪,冷眼瞧過去,就像個修在大坑裏的旱廁。
  他剛來的時候,對這飯館特好奇,老覺著裏面會有隱藏任務,能給極品裝備啥的。等吃了兩天早飯後,發現,極品裝備是甭想了,極品胡辣湯倒蠻不錯的。
  “大爺,來碗兩摻兒!”
  褚青推開咯吱咯吱的木頭門,劈頭蓋臉迎上壹蓬熱騰騰的白色蒸汽,扯著脖子喊了句,又隨便拽過條凳子。
  老頭熬好了壹大鍋胡辣湯,濃濃稠稠的在鍋裏晃蕩,像是大塊的紅褐色軟凍。也沒答話,迅速拿木勺攪了那麽幾下,然後嫻熟地擺臂,翻腕,滿滿當當的壹勺子盛碗,保準連湯帶肉,絕不含糊。
  隨即換了鐵勺,從另外的桶裏挖了壹塊細嫩白凈的豆腐腦,澆在胡辣湯上面。最後,滴上幾滴香油,舀上壹小羹的芝麻醬,再淋上點香醋。
  “哎,我來我來!”
  褚青見他顫顫巍巍的要端碗,連忙自己伸手捧到桌上,問:“油餅還有麽?”
  “沒了,有肉盒!”老頭的嗓子絲毫不啞,跟這屋子同樣的支棱尖刺。
  “那,那來兩塊肉盒,壹塊這吃,壹塊打包。”
  他囑咐道,接著低頭,沿碗邊淺淺地抿了壹嘴,熱,鮮,香,微辣,卻不傷胃,舒坦無比。
  判斷壹碗胡辣湯的好壞,非常簡單,如果湯裏只有肉末、粉條和面筋三種傳統配料,店家卻有信心端出來,那就放心喝光它,必定是美味。反之,越是味道不咋樣的湯,越是添加很多輔料調和。
  老頭顯然對手藝極其自信,屌得不能再屌。
  至於加豆腐腦麽,那是昨天褚青看見別人吃,便跟著試了壹把,感覺還成,把辣味中和了點,而且更嫩滑。
  肉盒則是豬肉粉條餡,超厚的,整齊地切成四小塊,配著胡辣湯壹起,簡直絕了!
  “小子,我在這四十年了,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妳。”
  老頭估計瞅他吃得太香,僵硬的面皮難得擠出絲活泛,主動問話道。
  “哦,我剛搬過來。”
  “現在還有人往這搬?”老頭古怪地笑了聲,顯然不信,又問:“幹什麽的?”
  “我麽,我也是開飯店的。”褚青咬了口肉盒子,笑道。
  “啪!”
  老頭把手裏的抹布壹甩,道:“小子別蒙我,做生意的我見得多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壹樣,妳可不是。”
  “那您看我是幹嗎的?”他嘴裏嚼著東西,含含糊糊道。
  “妳麽……”老頭瞄了瞄他,道:“倒像個手藝人。”
  “嗯?”褚青眨了眨眼,有點意外,道:“喲,您這夠狠的啊,壹下把我從大老板擼到底了。”
  “大老板?”
  老頭嗤笑壹聲,道:“剃頭修腳的手藝,都是靠本事吃飯,不丟人!”
  說著,抄起勺子磕了磕鍋沿,當當作響,又道:“妳小子,就是個靠本事吃飯的,別可著蒙我。”
  “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褚青幹笑了幾聲,道:“我,呃,其實我是個修車的。”
  ……
  八點,主城區。
  這是機關家屬院的圍墻外面,隔著小街,對過有個修車攤子。順街走上百十米,就到了主馬路,若再走遠點,還有個中學。
  總之,地段不錯,騎車的人非常多。
  老祝穩穩地蹲著,穿著件油膩汙黑的藍底工人服,正給壹輛破車子接鏈條。車主就住家屬院裏,每天跟這經過,都熟悉,邊等邊閑聊,問:“哎,妳那徒弟呢?”
  “啥徒弟,根本就不認識。”
  “不認識?那他管妳叫師父,妳還教他修車?”那人詫異。
  “妳問我,我問誰去?”
  老祝壹提這事就犯愁,道:“正好,我跟妳說道說道,妳有文化,幫著想想。那人吧,前天早上跑我這來,非讓我教他修車,有活也給他幹,我在旁邊搭手就行。掙的錢不要,全歸我,然後,每天還給我這個數……”
  他壹伸手,豎起五根手指頭。
  “五塊?”
  “哪兒啊,五十!”
  “多,多少?”
  “五十啊!”
  那人瞬間嚇尿了,壹天五十,壹月就是壹千五啊,碰上大月,就是壹千五百五啊!我特麽工資才壹千二!
  哪蹦出來的神經病!
  “那妳就,妳就要了?”他問。
  老祝苦著臉,道:“我剛開始也不敢要啊,誰知道他咋回事。後來他好說歹說,都賴著不走了,我沒辦法,就,就要了。”
  “那他說學多長時間沒?”
  “呃,最長也就壹個禮拜吧。”
  “哦,這就沒啥事了。”那人心裏平衡了很多,咂巴咂巴嘴,幫著琢磨道:“我分析啊,他肯定是為了幹點什麽事,必須得用著這修車。”
  “幹啥事啊?可別搭上我。”老祝壹怔,略微不安。
  “哎,那倒不能。”他擺擺手,道:“人可能為了追小姑娘啊,自行車老壞,小夥子特意花錢來學學。現在年輕人都好這個,浪漫,不用擔心。”
  浪漫不浪漫的,老祝不想知道,他只惦記著賺點安分錢,穩穩當當地養家糊口,忙道:“對,我合計也是。要不妳說啊,我壹天才十幾塊錢,好家夥,冷不丁壹下給我五十塊錢,老覺著不踏實。”
  “有什麽不踏實的,白給錢還不好!”
  那人直起身,把自行車翻過來,踹了兩腳,贊道:“就妳這手藝,絕了!”
  “壹塊錢!”老祝沒理他拍馬屁,直接奔實惠地說。
  “知道知道!還能欠妳的……”
  那人說著就去摸兜,結果左找右找,半個大子沒掏出來,不由笑道:“哎喲,不好意思,出門急,忘帶錢了。我這眼瞅著遲到了,晚上給妳送……”
  “妳那不是麽!”老祝明晃晃地瞄到他手絹裏夾著幾枚硬幣,這貨楞裝沒看著。
  “啊!哦,妳瞅我這眼睛!”
  那人拈出枚硬幣,塞到他手裏,跨上車道:“走了啊!”
  老祝應了聲,又瞧了下自己的破表,這個點了,應該不能來了吧。
  要說那年輕人,腦袋聰明,性格也好,學得又快又精。尤其是給車子補胎,那小皮子磨得忒精細,粘得極貼合,活像個幾十年的老匠人,半點都沒生手的樣子。
  若真有這麽個徒弟,不論傳業,還是傳家,夠夠的了。可惜啊,修車不是啥正行,上不得臺面,也起不了家,只能幾毛幾塊的湊合活著。
  他正想著,就聽後面壹聲喊:“師父,給!”
  剛轉頭,還沒反應過來,壹個塑料袋就甩進懷裏,卻是塊噴香的肉盒子,還余著溫度。
  “趁熱吃吧,今天晚了點。”
  “哎,這,這可不行!”老祝莫名恍了神,頓了片刻,才連忙推拒。
  “什麽不行,我都買了,妳就吃吧。”
  “我,我吃過了。”
  “得了,妳那半拉饅頭也叫吃飯,趕緊的,壹會涼了。來,妳這身衣服再借我穿穿。”褚青不由分說,硬扯掉他的外套披上,又拎過張馬紮,大馬金刀地壹坐,隨口道:“師父,昨天咱們修了幾個?”
  “十四個。”
  他點點頭,無聊地左瞅右瞅,等了好半晌,才老遠看著壹女的,歪歪扭扭地騎車奔這邊來,拍了拍大腿,道:“來活了!”
  “打氣兒!”
  那女的到跟前,直接扔出兩字。
  “……”
  褚青郁悶地抽出氣槍給她,道:“壹毛。”然後,他便盯著那女的,開始撲哧撲哧做活塞運動。
  待她閃人,立馬建議道:“我說師父,妳也該漲點價啊,打氣才壹毛錢,漲兩毛也行啊。”
  老祝吃完了肉盒子,顯得紅光滿面,笑道:“哎,我都在這幹五年了,打氣從來是壹毛錢,不能漲不能漲。”
  “那別的,補胎,挫皮……”
  “呵,咱們修自行車,壹直都是這個價。”
  褚青撇撇嘴,也沒再多說,繼續無聊地等活。
  今天的生意,明顯不如前兩日,過了中午,才接到第三位客人,而且麻煩些,剎車壞了。
  他初學,不太敢下手,交給師父處理。那邊老祝把剎車線拆開看了看,利索地接好,又使勁捏兩下緊了緊。試驗數次,見確實沒問題了,才算放心。
  這壹番,兩塊錢。
  直到傍晚,刨掉打氣的,兩人壹共才修了七個,賺到了十塊五毛錢。
  褚青臨別時,照舊掏出五十塊錢給他,老祝沒像前兩天那樣接,推了,道:“小夥子,我不知道妳叫啥,也不知道妳為啥非要學修車。妳能陪我這入土半截的老頭子說說話,我就挺高興的了。妳現在也會修了,明天就不用來了,我也得走了。”
  “我跟妳說啊小夥子,我這輩子除了種地,就是有把子力氣。早些年來城裏打工,給工地扛活,收成還不錯,後來腿腳摔壞了,才學了這點手藝。”
  “現在歲數越來越大了,沒兒沒女的,我準備回老家去。好歹老鄉們都認識啊,能有個照看,死了也有人知道。”
  ……
  晚上,褚青坐著那輛搖搖晃晃的公交車,回到了宿舍區。
  穿過黝黑僻靜的樓道,打開門,那股子餿味還濃烈可聞。小床,小桌,小電視,印著煤礦廠標的瓷缸子,以及滴著臭水的蹲便。
  他就早上吃了頓飯,奇怪的不怎麽餓,直挺挺躺在床上,兩條長腿蜷著,胳膊把眼睛壹蒙,再無力氣。
  今兒真是個糟爛天……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