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老祖宗

　　這位執魂者摘下兜帽後、顯露出來的相貌相當年輕。
　　他有著壹頭火紅色的短發，五官棱角分明，皮膚白皙，黑色的眸子冰冷，看不出裏面蘊含著什麽情緒。
　　說實話，蘇澈壹路修仙以來，很少有見過什麽面相醜陋的男子。
　　這其中的原理，和很少見到有難看的女性修士是壹個道理。除了有怪癖或者有特殊原因的，大多數修士都不會讓自己的外貌太過難看。
　　男子進來後，上前對戴著魍魎面具的蘇澈低頭行禮，“執魂者許天涯，拜見殿主，恭迎殿主回歸。”
　　他的聲音中同樣聽不出任何情緒，不過短發、在這個世界可不是成年男子的標配，蘇澈猜測這個家夥，應該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死板之人。
　　微微頷首之後，蘇澈用沈穩的語氣說道：“老祖宗在哪？我先去見見他。”
　　由於之前逐級匯報回來的消息中，提到了艷屍的存在；因此此刻、許天涯也沒有意外殿主身邊還跟著個人，只是答應道：“我帶您過去，正是老祖宗讓我來迎接您的。”
　　就這樣，兩人跟著許天涯離開了這間幽暗的大殿，進入了壹個更加廣闊、空曠的地下區域。
　　許久之前，蘇澈就從李守壹那裏得知，勾魂殿的總殿位於在壹處地下的大峽谷內，很陰暗，擁有各種完善的古代建築。
　　現在壹走出殿宇，他才發現實際所見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壯觀得多。
　　往上看，高達上百丈的穹頂上，有壹根根倒垂而下的石柱，石柱或大或小、長短不壹。上面或是纏繞有猙獰的蟒蛇雕塑；或者是有雙足猛禽撲抓山石；在更陰暗的地方，似乎還有更多各種各樣的兇獸石雕。
　　往前看，是壹個大型的廣場，圓形廣場用古舊的青磚鋪成，廣場後有壹道高大的長方形豐碑，質地光滑的黑色豐碑上，刻著壹個個人名。
　　廣場外圍流轉著壹條清澈的地下暗河，河水自西而來，向東而去。
　　往四周圍掃視，可以發現壹座座樓閣殿宇，有的沿著山勢矗立，有的建在平地上，有的沿著臺階延伸到地底更深處的地方。
　　這些建築不是近千年內的風格，好像已經存在了許多年。宮殿的鴟吻、鬥拱、梁柱、瓦當間，大多刻有上古時代的神話壁畫，或是女媧摶土造人、或是共工怒觸不周山、或是大禹治水以定九州……
　　許天涯出來後沒有飛起，只是壹步步地行走，這外面的勾魂殿弟子不多，除了各個建築的守門人外，地下峽谷總體來說很安靜。
　　壹直帶著身後兩人人越過暗河上的小橋，來到青石廣場中心，許天涯轉身向蘇澈微微鞠躬，並且向後退走。
　　艷屍第壹時間就懷疑會不會有陰謀，然後她就發現她想多了。
　　廣場上彌漫起壹陣霧氣，等霧氣消散後，不僅許天涯不見了，蘇澈兩人發現自己直接來到了壹處、周圍都是雲海的高山之巔。
　　這場景似真似幻，山上擺著石桌石椅，石桌上有壹副紋枰殘局，石桌對面坐著壹個相貌清臒的老者。
　　這老者身穿壹襲漿洗得發白的青袍，上面還打著幾個補丁；他看上去約莫六七十歲，臉上的皺紋道道如老樹，雙目倒是還算清明、沒有渾濁之色。
　　總體來說，這老人的面相既不陰鷙、也不兇惡，更不顯得陰氣森森、猶如死人；正相反，他看起來頗為和善，像是鄉間私塾的教書先生，屢應進士不第，只能返鄉教學的那種窮秀才。
　　艷屍見此頗為驚訝，這就是那個“老祖宗”？根據她聽到的消息，這應該是壹個心狠手辣的頂尖人物才對，尤其是勾魂殿的幕後主事人，外表竟如此平凡？
　　蘇澈也有些訝異，但是隨即就平復了下來，第九境的人物他見過的不是壹個兩個，哪怕眼前這位是世人眼中的“大反派”，但是也不壹定真就要表現得和老怪物壹樣。
　　此刻，那青袍老者正拈著壹枚黑色棋子，但是遲遲沒有落子，只是壹動不動地在思索著，仿佛連客人來到都沒察覺到。
　　於是蘇澈主動上前拱手道：“見過前輩。”
　　老者好像這時才回過神來，他擡頭看向蘇澈，微微笑了笑，“坐吧，我壹直想見妳，但是蕓兒那孩子，說妳暫時還沒有加入我們的打算，因此我也沒主動去找過妳。我相信總有壹天，妳會自己到來，就像現在。”
　　蘇澈也輕聲笑了笑，“畢竟懸天道宮的殘骸還在這兒呢，我想很少有人會不動心。”
　　“那邊那位道友，也過來坐吧，我聽說過妳的事，知道妳近段時間壹直在尋找本殿的所在地。”
　　面對老祖宗溫和的招呼聲，艷屍沒有說話，只是沈默著坐到蘇澈右手邊的石椅上。
　　三人都坐定之後，老祖宗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簍，他看向蘇澈說道：“可能妳來之前聯系過蕓兒，但是她最近在閉關，暫時無暇處理外事了；否則妳不用到天風妖地去，也有人引妳過來。”
　　蘇澈點頭，還好自己沒有傻傻地在原地等，不然等到何年何月才能等到劉蕓兒出關。
　　跟著還不等蘇澈開口說話呢，他身體忽然壹緊、幾乎就要立刻爆發出來！
　　因為此刻正有什麽東西，看不見的、無法提前察覺到的東西，正在纏著蘇澈的身體，那是兩條像觸手壹樣冰冷、滑膩的事物。
　　艷屍立刻警惕地看向蘇澈那邊，老祖宗則是摸著胡須呵呵笑了起來，“白夜忍不住了，當初江天德那小子還活著的時候，它也喜歡親近他。後來天德死了，魍魎面具隨著他壹起丟失，白夜傷心了好久呢。”
　　蘇澈稍微放松了壹下身體，實際上剛才只是應激反應。
　　當察覺到纏著自己的東西，和當初天風妖地那只蒼白的氣息相似，但是更加古老、更加恐怖、更加強大之後，蘇澈就立刻明白過來它到底是什麽。
　　李守壹曾經說過，老祖宗身邊永遠跟著壹只恐怖的怪物，它無形無跡，卻又極其強大，還能分化出諸多厲害的子嗣，本質上可以說是勾魂殿的根基之壹。
　　它的名字叫白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