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公主府上做大官

　　狄仁傑等人無罪開釋的消息迅速在朝堂上引起了轟動。
　　壹直以來，但凡被抓進禦使臺的犯官，就從來沒有壹個能平平安安再走出來的。如今雖在狄仁傑等人之前已經有了壹個楊帆，但是楊帆和太平公主的特殊關系，如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盡人皆知，所以大家直接把他當成了壹個特例。
　　直到狄仁傑等人全部無罪開釋，官員們才真正重視起來，壹些嗅覺靈敏的人感覺到，壹直以來，極受皇帝寵信、倚為臂股的來俊臣，可能要倒黴了。更有壹些有識之士已經從這件事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他們感覺到，女皇的執政方針似乎已經有了壹些變化。
　　武則天處理事情壹向是雷厲風行的，第二天早朝的時候，她就正式頒布了對此次事件的處理結果，並當庭宣布了對壹些朝廷大員的任命和調整。
　　在聖旨上，武則天說：狄仁傑、任知古、裴行本等人，與東宮走動密切，以朝臣身份交結儲君，有結黨營私之嫌，有失臣子本分。此番被牽連進東宮投書案，未嘗不是因為他們不知檢點、遺人把柄之過。
　　故而，如今雖已查明謀反案與他們無關，這些官員亦當受到懲治。下旨貶狄仁傑為彭澤令、任知古為江夏令、裴宣禮為彜陵令、魏元忠為涪陵令、盧獻為西鄉令，這幾位宰相和尚書、侍郎，都被打發到地方做縣令去了。
　　此外，由於從宰相裴行本和刺史李嗣真府上搜出來的書信之中，發現大量嘲貶時政、誹謗聖上的言語，判定二人犯有不敬之罪，罷黜他們的壹切官職，全家流放嶺南。
　　至於來俊臣，因審理謀反壹案時，辦案簡單粗暴，嚴刑逼供，執法犯法，為了謀取功勞又縱容手下炮制偽證，故而免去他的禦史左丞之職，貶為同州參軍。
　　隨後，武則天又對貶黜官員空缺出來的職位下達了壹些新的任命，這其中最受人矚目的當然是宰相的職位，但是對於宰相的任命，其實在皇帝下旨之前大家就已經心裏有數了，此刻壹聽旨意，果然是以李昭德為宰相之首，楊執柔、蘇味道等為輔相，協助李昭德主持朝政。
　　至於尚書、侍郎以下各級的官員任命，並沒有在朝堂上由皇帝直接下旨，這些事要由吏部考核安排，報請皇帝批準。而真正叫人無法先行揣測的，恰恰是這些職位，因此早朝壹散，許多官員便紛紛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
　　有的想為自己的子侄家人謀官職，有的想為自己更進壹步，有的則是想安插提拔自己的勢力，於是吏部的幾位主官登時忙碌起來。位高權重尤在其上者開始旁敲側擊、封官許願，權勢相當的同僚則紛紛示好，邀請飲宴，至於官職低於他們的則開始準備拜帖和饋贈的厚禮。任知古、裴宣禮等被貶官流放的官員們卻不免垂頭喪氣，黯然無語，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狄仁傑的心胸倒真是寬廣，雖然頃刻之間就由當朝宰相貶成了壹個小小的縣令，他卻是寵辱不驚，十分從容，面對壹些平素交情好些的官員上前慰問，也只是含笑答對，毫無沮喪之色。
　　在這起謀反案中，自宰相、尚書、侍郎以下，涉案的高官太多，所以很少有人註意到“面首門”的主角楊帆會被如何安排，實際上以他正五品上的官職，雖然放在地方上已經不算小了，足以與壹府刺史平起平坐，但在京官如雲的洛陽城裏還真不算大，皇帝當庭宣布的官員任免名單中並沒有他，他也要等著吏部的任命。
　　正為了那些空缺出來的職位絞盡腦汁、各自鉆營的官員們誰也沒有想到，此時楊帆已經站在武成殿外，靜靜地等候著皇帝的到來。
　　人常說，經歷過女人，男孩才可以變成男人。而婚姻，則會使男人迅速成熟起來，因為獨自當家立戶，他要起到當初他的父親所起的作用，成長為壹棵參天大樹，為他的家遮風蔽雨。那麽入獄呢？
　　險死還生的經歷，生離死別的煎熬，可以令壹個男人快速地成長起來，有時候，會有脫胎換骨的變化，無異於壹種新生。
　　楊帆剛剛成親就被抓進大獄，險些判為絞首之刑，這壹連串的遭遇，已經叫這個剛剛二十歲的青年，擁有了壹筆同齡人很難得到的寶貴財富，那是心誌的錘煉、性格的成長和智慧的成熟。
　　以前的楊帆總是壹臉陽光般的笑容，他站在那兒，就像壹桿槍似的挺拔，予人壹種鋒芒畢露的感覺，叫人壹眼就能註意到這個朝氣蓬勃、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
　　現在，他的臉上依舊會帶著壹抹微笑，但那笑容卻是內斂的、含蓄的，不再似陽光般燦爛，卻似月光般輕柔。他的腰桿兒依舊挺拔，卻不再似壹桿槍般鋒芒畢露，而似壹口劍，壹口藏在鞘中的利劍。
　　婉兒正在武成殿裏處理奏章，她應該已經知道楊帆就在門外了，但她並沒有藉故出來看壹看，也沒有藉故叫楊帆到殿上去與她說說悄悄話兒，雖然她很想，很想……
　　楊帆也沒有迫不及待地從出出入入的宮娥內侍們口中詢問她的情況，他現在已經學會了忍耐。有時候，適時的忍耐，才能擁有更長久的相聚，他現在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遠處，響起了散朝的鐘聲，楊帆轉過身，面朝萬象神宮。他沒有等太久，皇帝的步替很快就在儀仗的護擁下出現了，步輦壹直進了第三進院落才輕輕放下，武則天自步替中站起來。楊帆壹直候到武則天走到面前，才欠身道：“臣楊帆，見過陛下！”
　　“婉兒恭迎大家！”
　　這時候，他旁邊忽然響起壹個柔婉悅耳的聲音，楊帆的心弦猛地壹顫，卻沒有偏過頭去看她。武則天平靜地看了楊帆壹眼，吩咐道：“隨朕進來！”說完伸出手去，叫婉兒扶著，緩步進了武成殿。
　　楊帆直起腰來，隨在她的身後，目光這才落在婉兒身上。
　　婉兒壹襲月白色竹枝紋的男袍，頎長優美的頸項壹如往常般的優雅。然而當他的目光落在婉兒的腰肢上時，卻發現那款款扭動的腰肢似乎有些過於纖細了，玉帶束在她的腰間，蠻腰不堪壹握。
　　衣帶漸寬，婉兒瘦了。
　　婉兒似乎察覺了楊帆的註視，她的脊背有些僵硬起來，她扶著武則天，壹直走到禦案前，撒手後退，趁武則天趨身就坐的機會，這才偏偏扭過頭，飛快地瞟了楊帆壹眼。
　　楊帆壹直在看著她，婉兒壹回頭，就迎上了他深情的目光。
　　楊帆看著那眉如柳葉，那眼似丹鳳，那腮如新荔，那鼻膩鵝脂，那燙著了壹般飛快閃避開去的目光，心中微微壹酸。
　　婉兒果脯般鮮嫩的雙唇輕輕抿起來，迅速扭過頭去，於禦案壹側站定了。她不敢多看，她怕楊帆看到她心底的悲傷。
　　武則天輕輕咳嗽壹聲，對楊帆道：“楊帆！”
　　楊帆急忙收攝心神，踏前壹步，垂手道：“臣在！”
　　武則天目視著楊帆，左手伸出，輕輕托住婉兒遞來的壹盞醪糟，湊到唇邊輕輕抿了壹口，緩緩道：“妳受人誣告，含冤入獄，對朕可有怨尤啊？”
　　楊帆趕緊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是陛下的臣子，豈敢對陛下心生怨尤。臣之所以蒙冤入獄，也是因為自己的德行不夠，這才被小人所乘，幸賴陛下聖明，替臣洗脫冤屈，臣今後壹定修身自省，報效朝廷。”
　　武則天微笑了壹下，沈吟道：“宮闈警戒，片刻松懈不得。妳入獄期間，妳的職務已由他人代領，這位將領做事認真，忠於職守，如今雖已證明妳沒有過錯，但是朕也不能無過而免其職，所以……對妳要另做壹番安排了。”
　　她的手指壹直輕輕地叩著桌面，說完這番話後，才輕輕擡起雙眼，看了看垂首而立的楊帆，微笑道：“太平公主府尚缺壹位長史，壹直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妳可願意屈就啊？”
　　當她的手指輕叩桌面的時候，上官婉兒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跳了幾下，衣袖中的雙手忽地攥得緊緊的，指尖刺入掌心，她卻感覺不到壹絲疼痛。她想扭過頭去，給楊帆壹個嚴厲的警告，可她用盡了氣力，脖頸也僵硬得無法扭動分毫。
　　要在武則天面前向別人有所示意，並不是壹件容易的事。
　　公主府長史？
　　皇帝怎麽會想到這個職位？
　　楊帆很詫異，他的心頭迅即湧起壹種不祥的預感。然後，他就看到了婉兒的臉色，婉兒側身站著，姣美的面部輪廓曲線非常柔美，可是同婉兒已經有了肌膚之親的他，卻敏銳地感覺到了那平靜的神色下所隱藏的恐懼和緊張。
　　他馬上彎下腰，沈聲道：“陛下但有所命，臣自應俯首聽從。只是……不是臣妄自菲薄，實因公主府長史責任過於重大，而臣年輕識淺，恐力有不逮，有負聖望，因此……臣不敢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