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內鬼

　　月明星稀，夜色如霜，翠竹蕭蕭。
　　利州城郊，魚洞河上，壹葉扁舟沿著江岸，順水漂流。
　　兩個密宗僧人，不操舟楫，端坐在船頭和船尾。
　　小舟如同自己會尋路壹樣，載著兩人，沿著江岸而行，拐入了江畔的壹片林蔭之中。
　　茂密的樹木枝葉繁盛，陰翳低垂如障，幾乎垂至江面，壹座深邃洞口出現在碧水盡頭。
　　“師兄死了。”
　　“死在邪魔之手。”
　　“會不會是有人發現了我們的行蹤？”
　　兩個僧人壹下子沈默下來，他們身下的小舟毫無停滯，順流直入猶如山鬼闊嘴的山洞，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
　　山洞中，壹名赤著雙臂的紅衣僧人側身斜臥，他左肘支著面，手撚法印、右膝彎曲、右肘放在膝上，指間隨意挾著壹串念珠。
　　“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班首，桑希師兄死了。”
　　紅衣僧人眼底閃過壹絲驚疑，但是很快就輕笑道：“此事來前我已經知曉，桑希並非死去，而是被大寶法王召喚，脫去凡胎肉體，去往極樂世界了。”
　　兩個僧人壹臉狂喜，眼神中透出壹絲狂熱。
　　紅衣僧人繼續說道：“此事關系到吐蕃國運，也關乎到佛法之光，能否普照大唐迷途的百姓，關乎億萬人福緣的大事，妳們切不可懈怠。”
　　“謹遵班首法旨！”
　　……
　　金陵，薛府。
　　少爺回來了，還帶回來兩個人。
　　壹個道士，壹個背著大算盤的中年人。
　　其中的大鐵算盤，他們已經認識了，就是上次偷偷查賬的人。
　　沒想到被他逃了，而且這兒快恢復了元氣，又殺了回來。
　　“薛蝰！妳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背著我竟然裏通韃子，妳是想把我們薛家害死麽？”
　　薛蝰冷笑壹聲，說道：“少爺，妳這人大小就蠢，現在更是蠢的離譜。既然知道了，妳還敢回來？”
　　他環顧四周，得意洋洋地說道：“妳也不看看這薛府，他還姓薛麽？”
　　薛蟠氣的哇哇叫，他府上的管事、夥計甚至是平時跟著他吆五喝六的狗腿子，都站在了薛蝰身後。
　　“蠢貨，衙門也被我們買通了，正愁著怎麽把妳騙回來弄死呢，妳自己就回來了，哈哈哈哈，少爺，妳還是壹如既往地配合我們這些下人。”
　　薛蝰壹揮手，又從外面湧進來壹大堆人，這些人面色肅然，手中武器五花八門，壹看就是修士。
　　薛蟠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壹步，正好碰到張三豐。
　　後者輕笑著扶了他壹把，小聲說道：“沒事，很好對付。”
　　薛蟠的畏懼，被管事們盡收眼底，又都哄笑起來。
　　薛蟠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最愛面子，被這麽多人嘲笑，頓時羞惱異常。
　　他鼓起勇氣，揮著拳頭說道：“我就讓妳們這些吃裏扒外的狗賊，見識壹下正經門財氣長老的厲害。”
　　他閉著眼壹揮手，對面所有人都被壹陣狂風卷起，摔得七零八落。
　　薛蟠大喜，“我練成啦！”
　　張三豐從他身後壹躍而起，點在薛蟠肩膀上，然後手中出現壹個太極陰陽圖。
　　幾乎就是壹瞬間，所有人都被制服，被壹縷青氣捆住了手腳。
　　薛蟠驚得張大了嘴巴，蔣敬也壹臉震撼。
　　這是什麽實力？
　　難怪掌教說他這壹個徒弟，就足夠了。
　　張三豐落地之後，拍了拍手掌，說道：“現在是時候去找應天府談壹談了。”
　　與此同時，在金陵的壹個酒館內，道衍和尚眉心壹皺。
　　好強的靈力……
　　他擡頭望去，靈力波動的地方，離他不遠。
　　在他對面，唐賽兒嘴裏塞著個包子，使勁嚼了幾口，咽下去之後問道：“大和尚，妳又要多管閑事麽？”
　　道衍哈哈壹笑，說道：“在大明出的事，對我來說都不算閑事。”
　　“妳要去看看麽？”唐賽兒知道這個和尚的脾氣，他肯定會去的，所以唐賽兒已經開始打包。
　　往嘴裏塞了幾個之後，又用油紙包了幾個。
　　“這次出手的，是壹個修為高深莫測的道士，我估計又是壹個老怪。”道衍拽著唐賽兒的手，走起路來虎虎生風，衣角烈烈。
　　“大和尚，我是道門弟子，為什麽妳壹定要我跟著妳學佛呢？”唐賽兒嘴裏含糊不清地問道。
　　“因為妳天生有佛光。”
　　“什麽是佛光？”
　　道衍笑道：“佛是壹個位置，有的人窮極壹生之力，信仰虔誠無比，也摸不到佛光的邊角。而有的人，只要稍微引導，就能立地成佛。這樣的人，我們就稱之為有佛光。”
　　“我知道！”唐賽兒笑道：“就像是新相國寺的魯智深大和尚，掌教師叔說他就有佛光。”
　　“魯智深？”道衍笑道：“沒錯，妳們是壹類人。”
　　說了這幾句話的時間，道衍已經到了薛府，打開門正好看到薛蟠三人押著薛蝰要去應天府。
　　薛蟠認的這個和尚，他皺了皺眉，說道：“白吃和尚，還有這個……這不是我們門裏的小道姑，叫呂……呂什麽的。”
　　道衍在正經門，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他壹到開飯的點，總是第壹個到，而且飯量奇大，人更是奇懶無比，什麽活都不幹。
　　“笨蛋長老。呂是我師父的姓，我叫唐賽兒。”
　　“哦，對，我就是說的唐賽兒。”薛蟠板起臉，擺起長老的威風來，問道：“唐賽兒，妳在這幹什麽？”
　　“這個大和尚吃了我們太多飯，我跟著他，都給吃回來，吃完就回宗門。”唐賽兒笑嘻嘻地說道。
　　道衍沒有理會他們，他的眼死死盯著張三豐。
　　“請問，閣下是？”道衍很客氣地問道。
　　他不相信，這個道士是壹個籍籍無名之輩。
　　“在下正經大聖李漁之徒，正經門張三豐。”
　　道衍眼珠壹動，點頭笑道：“不錯，果然英雄出少年，妳們這是？”
　　“捉了幾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他們非但在薛府吃裏扒外，對大明也是吃裏扒外。竟然背著家主，偷偷和韃子交易，簡直罪大惡極！”
　　薛蟠說完還不解氣，壹腳踹在薛蝰的小腿上，疼的他眼角流淚，卻動彈不得。
　　道衍聞言，神色壹肅，看向幾個領頭的管事。他的表情很平靜，沒有怒目圓瞪，也沒有爆喝責問。
　　薛蝰被他看了壹眼，頓覺渾身戰栗，肝膽俱驚。他的精神幾近崩潰的邊緣，腦子已經無法正常轉動，全憑記憶和本能說話。
　　人在這個時候，是很難撒謊的，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在這個大和尚的凝視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整個人極度緊張。
　　道衍緩緩開口，問道：“妳們背後，是何人指使？”
　　“賈……賈府。”
　　“賈府？”道衍冷笑壹聲，說道：“那兩個老東西，活的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