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周末

　　陳昌言的班上，有壹個叫李思倩的女生。
　　人長的很漂亮。
　　不比高二（8）班的蘇小茵差。
　　她很關註穿越，下課之後經常會拉著他問東問西，網上壹出現有關於穿越者的新聞，也會馬上轉發給他。
　　有壹次，下了晚自習，他們倆還認真討論過……關於李思倩穿去宮鬥劇裏，能活幾集的事情。
　　但是，昨天早上，他們學校就出現了穿越者，之後，停課，還有其他穿越者陸續曝光，李思倩卻壹點反應都沒有了？
　　這不科學。
　　陳昌言思索了壹下，反正早上也是躺在床上不想動的狀態，問問吧。
　　他先隨便找了壹條微博熱搜，給李思倩發過去了。
　　寫的大概是壹個從海洋文明穿越過來的穿越者，介紹他們深海種族的社會結構、科技水平等等……
　　李思倩成績不錯，家長對手機也就不怎麽管，她收到他的消息，壹般都是秒回，但是，今天等了十分鐘，她的回復還沒有過來。
　　陳昌言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了。
　　學校昨天就暫時停課了，她現在應該是好好地在家刷作業才對……昨天看微博看的太晚了？現在還沒起來？
　　也是，高二學生是很難得有懶覺睡的。
　　博學中學的高二年級，只有星期天的下午能放半天假，所以他們平常是每天都要早起的節奏。
　　他正想著事情，小墨端著壹碗清湯面條進來了：「先吃點東西。」
　　說著，小墨先把碗放到壹邊，去自己房間，把她的粉色花花枕頭拎過來，墊在陳昌言的枕頭上面，把他扶起來，扶到壹個差不多的體位。
　　然後，她拿起毛巾，擦了壹把他頭上的汗，開始吹壹口面，餵給他壹口……
　　「……」陳昌言稍其實已經能端碗、能拿筷子了。
　　不至於不至於。
　　嗯，心裏是這麽說的……嘴卻很誠實地張開，啊嗚壹口吃了下去。
　　被吹的溫度正好適宜的清湯面，下了肚子，從喉嚨壹直滑到胃裏，壹路都是熱乎乎的。
　　小墨又吹了壹口湯，給他餵了下去。
　　陳昌言就這麽壹口面，壹口湯地吃了壹半，吃到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剩不多了，我拿得動。妳自己也趕緊吃，不然鍋裏的涼了。」
　　「那，碗有點重，小心點啊。」小墨摸了壹下碗，已經沒那麽燙了，就連碗帶筷子都交給了陳昌言。
　　壹會兒，小墨又端了個小碗過來，坐在旁邊吃。
　　陳昌言壹邊吃壹邊說：「以前都不知道妳還會煮面。」
　　小墨用看白癡的目光看了他壹眼：「水扔進去，等開，面扔進去，等熟……壹個人得是腦殘到什麽程度，才能連這都不會？」
　　「……」某位少主被擊中。
　　如果按照謝老師的說法，今天應該算是剛剛進入了穿越者紀元的第二天，外面的風兒甚是喧囂。
　　而他還能這樣躺在床上，安安靜靜地吃上壹碗清湯面，已經很幸福了。
　　剛才找微博發給李思倩的時候，他也瞟了壹眼地球另壹頭的新聞，已經開啟零元購穿越者專場，簡直是……那畫面太美不敢看。
　　相對來說，他們這邊的穿越者，面對這場大面積穿越爆發的態度，目前還是比較謹慎的。
　　暴力事件當然也有，還不少，但大多數還是選擇悶聲發大財。
　　壹半以上的穿越者，來到這個世界應該都不是壹天兩天了……就比如小墨，
　　已經是壹個穿齡五年的資深大佬。
　　面吃完了，小墨拿著碗出去洗。
　　陳昌言又看了壹眼擱在旁邊的手機。
　　李思倩那邊還是沒有回復。
　　……
　　下午兩點，陳昌言壹到學校，就看到語文-體育二象性的謝枯硯，抱著三個箱子站在門口了。
　　雖然張劍旗不是死在學校裏，但學校還是負責對他的父母全程安排。
　　現在，兩老正住在學校旁邊的壹個賓館裏。
　　條件不能說頂級，但肯定也不差，壹般他們學校接待外省來的領導，也就是這個賓館。
　　他倆壹路走過去，陳昌言的感覺是，微博上的熱鬧，可能都來自於街道上的冷清。
　　路上的行人，明顯比平常的周末要少了很多，大家的步速更快，走在路上的神色也比平日更加緊張。
　　但也就僅止於此了。
　　沒有看到什麽破壞性的場面出現。
　　所以說，腦子正常的穿越者還是大多數。
　　陳昌言和謝枯硯敲門的時候，那個之前給了他果盤的女老師，剛剛抹著眼淚出來。
　　看來想到來看望兩老的人，不止他們兩個。
　　張劍旗的父親是壹位身材高瘦，戴著幾乎和張劍旗同款眼鏡的老人，年近六十，穿壹身幹凈的白襯衣。
　　他的母親同樣五十多歲了，身材卻還很勻稱，頭發像是上個世紀的那種波浪卷，穿壹身黑色的旗袍。
　　謝枯硯壹個人把三個箱子都搬進去了。
　　某少主並不是不想搭把手，只是沒有找到機會。
　　「您好，我們是張老師的同事。」謝枯硯把箱子放壹邊，緊緊握住張老師母親的手。
　　「嗚，好，好。坐……領導說，同事明天下午會去追悼會，妳們怎麽今天就來了？」老人家給他們倒茶。
　　「我們這不是擔心您兩位的身體，先來看看妳們。」謝枯硯回答說。
　　「喔喔……妳壹定就是劍旗常說的，陳昌言，陳老師吧？好，長的真不錯，壯實，不像我們家劍旗。」老人說。
　　陳昌言：「……」
　　謝枯硯：「……」
　　尷尬了吧，叫妳搶戲。
　　澄清誤會之後，張老師的遺物被壹箱箱地打開。
　　兩個老人家摩挲著每壹件物品，又是淚流不止。
　　陳昌言的神識裏，清念之書都微微有壹絲的共鳴。
　　他分出壹絲真氣輕輕安撫。
　　清念之書他還召不出來，否則，這才是老人家最應該看到的遺物，它是張老師滿腹詩書、壹身清氣的最好證明。
　　而就在他安撫好清念之書，壹回神……卻看到謝枯硯的臉上，眼淚比兩位老人家還要多。
　　「……」陳昌言看著好友的父母，手持壹件件遺物，壹次次痛不欲生的樣子，心裏也壹樣難受。
　　但男兒有淚不輕彈都學過吧？
　　這位謝老師是真性情。
　　……
　　兩位老人家都看了新聞，但都沒有聯想到張老師的死，和穿越者有什麽關系，陳昌言當然也沒有提。
　　但他覺得有朝壹日，兩老壹定會知道，張老師是在完全有選擇、有能力作惡的情況下，沒有作惡。
　　他明知道作為壹個血仆，主人死了他也會死，但他仍然選擇了與吸血鬼同歸於盡。
　　離開之前，陳昌言要了兩老家裏的地址。
　　回頭幫他們把遺物用快遞寄過去。
　　「以後，張老師這樣的人，還會越來越多。」謝枯硯明顯是知道些什麽情況，壹出來就跟陳昌言說。
　　陳昌言搖了搖頭：「但是，他這樣的人，都應該活下來。」
　　清念之書在他的神識裏漂浮著，壹身清氣，尚在人間。
　　兩個人在路口別過，陳昌言剛過馬路，還沒有走進小區裏，就聽到微信開始狂響。
　　壹般這種接連不斷的響聲都是因為突然被拉進了某個群，然後，那個群裏不停地有人在說話，消息壹條快過壹條……
　　果然，陳昌言掏出備用機壹看，他進入了壹個叫做「校靨如花」的群，裏面只有幾個女孩子。
　　其中三個是他的學生，壹班夏卿卿，四班李思倩，八班蘇小茵。
　　剩下的四個他都不認識，名字分別是二班江織雪、三班王暖，六班顧盼，以及七班孫佳寶。
　　陳昌言又擡起眼皮，看了壹眼群名第壹個和最後壹個字，猜出了這大概是個什麽群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不帶五班玩。
　　他壹進來，蘇小茵就說：「陳老師，李思倩出事了，她這個事情比較復雜，她打死都不願意跟別人說，我們也不敢找別人商量……她平時最信任的是您，您壹定要出個主意。」
　　「？」陳昌言被八班班花這沒頭沒腦的壹句，鬧的有點不明白。
　　「她穿越了。而且晚上就要給壹個血什麽宗，當壓寨夫人了！」還是六班的班花，那個叫顧盼的女孩子，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要不，李思倩自己說？」陳昌言突然覺得，壹下子信息量太大了，好像也壹樣理解不了。
　　第四十章現在聽話還來得及嗎？
　　李思倩冒頭了，發了壹個搖頭的表情。
　　李思倩又沈下去了。
　　但看到她還能夠冒頭，陳昌言就稍微放了壹點心。
　　「來壹個人，幫她把前因後果說明白。」陳昌言估摸著，李思倩應該是精神遭受了某種重創，才會壹整天連他的消息都不回。
　　「那我來吧，」二班的班花江織雪，發了壹個舉手的表情，「陳老師，我是二班的語文課代表。」
　　陳昌言找了壹個小雞啄米的表情，給她們發上去了。
　　「事情是發生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昨天不良事件的那天晚上。」
　　「我們幾個在群裏聊天，大概聊到十壹點多吧，就睡覺了，到這個時候，壹切都還很正常。突然，淩晨十二點多壹點的樣子，李思倩在群裏打了兩個字，救命。」
　　「我手機沒關，醒了，就打電話過去問她怎麽回事，但她只會哭，只會哭……後來就把電話掛了。」
　　「當時，我只以為李思倩做噩夢了，也沒有多想，然後，第二天就是外面那兩個不良的事情。」
　　「因為穿越者事件大面積爆發，我們在群裏激烈地討論，李思倩卻壹直沒吭聲……蘇蘇姐覺得不對，直接開了壹個群語音，把她拖進來了，我們輪番勸了壹個小時之後，李思倩才把她穿越了的事情說出來。」
　　「她的穿越，和我們在電視上看到的大多數人都不壹樣，她會在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準時前往另壹個世界，在那邊度過壹天壹夜再回來，但她回來的時候，發現其實才過了壹秒鐘。」
　　「陳老師可能不太能聽明白……但沒關系，您就知道，她每天都會穿越到另壹個世界，並且還能穿越回來就好了。」
　　「那個世界非常野蠻，非常無序。她第壹天穿越過去，就被毒打壹頓，塞進了壹艘像是運奴船的臟船裏，船裏都是她這樣的漂亮姑娘，從各個良家擄過來的，準備賣給……勾欄或是大老爺們。」
　　「李思倩當然是拼命反抗，她還和同船的姐妹壹起出逃，結果……和她壹起出逃的女孩子，被殺了兩個，還有壹個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了。」
　　「剩下她和另外壹個女孩，說是壹個很重要的宗門要的貨，才暫且留了壹條命。」
　　「她第壹天晚上的穿越，經歷的就是這些，然後，昨天晚上，她被帶到了那個血魔宗門，也看到了買主，是壹個什麽長老的兒子，名叫羅剛子，三十多歲，口歪眼斜，腦子不好，壹直沒有娶親。」
　　「和她壹起被賣到血魔宗的那個女孩先被帶走了，之後，半夜又給送回來。」
　　「死了。」
　　「李思倩嚇傻了。而且，如果那個長老的傻兒子還要來，下壹個死的，很有可能就是她！」
　　江織雪打完長長的壹串之後，打了壹個「以上」，表示自己已經說完了。
　　而陳昌言逐條看完之後，已經不知道該說李思倩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運了。
　　要說她幸運吧……人剛穿越，就被拐賣，這幸運是真的無處說起。
　　壹個在父母的呵護、男生的追捧下生活了十幾年的小班花，突然就被拐賣給了地主家的傻兒子，而且，她的反抗，帶來的結果是當著她的面死了幾個人，確實是過於刺激了。
　　這和他們之前閑聊過的，什麽穿到宮鬥劇裏，可完全不壹樣。
　　可要說她不幸運吧……她的老師，剛好是陳昌言。
　　而陳昌言，又剛好已經在距離血魔宗只有壹天路程的黑樵鎮了。
　　這個幸運程度，堪比彩票中頭獎了吧？
　　那麽，問題就是李思倩要怎麽撐過這壹天。
　　群裏壹下子沒有人說話了。
　　七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等著壹個老師的回答。
　　「李思倩，我知道妳現在很害怕，但是，害怕解決不了問題。妳必須振作起來。」陳昌言想了壹下，決定還是直接跟小班花本人對話。
　　其他女孩子也紛紛在勸，好壹會兒，李思倩才勉強打了壹個點頭的表情。
　　陳昌言繼續說：「第壹，我們現在不知道妳遇到的這種穿越，在那邊死了，這邊會不會也死掉。所以，無論那邊的情況到了多糟糕的境地，記住，不能隨便放棄生存的意誌。」
　　事實上，陳昌言是知道，兩邊的身體是完全共通的。
　　如果李思倩在那邊，被地主家的傻兒子玩死了，那這邊也會是壹具屍體。
　　「回答。」陳昌言說。
　　「是。」李思倩打出了壹個字。
　　「好。第二，盡量展現出壹些除了美色之外的價值。妳是壹個穿越者，妳知道很多土著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降壓藥的名字，是個人能都能記住的吧？替米沙坦氫氯噻嗪片。」
　　這個比如，比的有那麽壹點奇怪。
　　但李思倩還是打了三個字：「記住了。」
　　陳昌言繼續說：「非常好。第三，在妳力量不夠的時候，周旋和拖延比直接反抗有用……這樣的傻兒子在宗門裏，不會有什麽地位，妳最多拖壹天，轉機壹定會來！」
　　這壹次，李思倩半天沒有消息刷出來。
　　陳昌言說：「妳相信我。」
　　李思倩這才回復：「我壹直都相信陳老師！」
　　這壹次，她打出了九個字。
　　雖然陳昌言的這個「轉機壹定會來」挺沒有邏輯，也沒什麽說服力，但她除了抓住這根精神上的稻草，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就說吧，陳老師跟以前不大壹樣了……」蘇小茵也說，「有壹個老師在，我們這些沒穿越的，都感覺安心很多了。」
　　高二學生說起來也有十六七歲，但其實大多數都還是沒見過社會的小孩，-有老師在和沒老師在，心理上的感覺都不壹樣。
　　而且，周旋壹天，李思倩應該還是能做得到的。
　　過了壹會兒，稍微振作了壹點的李思倩問：「陳老師，我想相信科學了……我現在聽妳的相信科學，還來得及嗎？」
　　呃，那屬實是有點來不及了。
　　陳昌言心裏這麽回答，卻沒有打出去。
　　……
　　回自己世界的這壹晚，陳昌言只睡了四個小時。
　　天蒙蒙亮。
　　他就把方季和桃子都叫了起來。
　　行至半路，方季收到了血魔宗那邊的本宗弟子，傳回來的消息：「已經確認了謝端的身份和位置。」
　　「嗯，」陳昌言點了點頭，「我剛才想起來了，昨天算少了壹個人頭。」
　　「少主還要殺誰？」方季問。
　　「羅剛子。應該是某個長老的兒子，問問我們的弟兄，能不能確定他的位置。」陳昌言說。
　　「……」又是壹個方季沒聽過的名字，但他知道血魔宗有姓羅的長老，點了點頭，說，「這個應該好查。」
　　陳昌言本來準備繼續說，讓自家弟兄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找出羅剛子買來的壹個女孩子，保護好她。
　　但轉念壹想，自家弟子是在敵對宗門做事。
　　這屬於是壹個不可能完成的指令。
　　強行去做，反而容易讓救人者和被救者，都提前陷入危險。
　　活下去……
　　陳昌言只能期待李思倩給力壹點。
　　在老師到場之前，她至少要有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