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十五章：親其師而信其道

　　「浮世宗，是大燕的八大頂級宗門之壹，僅內門修士就有千人之眾，外門修士更是不計其數。」
　　「如果能成為浮世宗的宗子，將來，就能掌握這樣壹個宗派，也就等於掌握了宗門裏所有的人和資源。」
　　「而且，宗子是壹宗之子，是宗門未來重要的掌舵人，只要我拜入宗門，立刻就能夠得到的修煉上的幫助。」
　　唔，他這不是都很清楚麽……所有人都看著端木。
　　既然這麽清楚，還不趕緊從了人家霧玄宗主？
　　端木繼續說道：「至於我自己現在的處境，我當然也很清楚。白帝學宮此次的禍事，因我而起，但不會因我而終。如果和府壹系，有任何後續的動作，我，都會是第壹個被拉出去，當稻草人被萬箭穿心的。」
　　霧玄宗主和燕姝公主都點頭。
　　對啊，他明明對自己的處境，也很清楚啊。
　　然而，端木搖了搖頭，說：「可是，我不想去。」
　　「為什麽？去到浮世宗，就能立刻獲得更多的修煉資源，還能避開潛在的危險……有什麽理由不想去？」燕姝公主這就不懂了。
　　「我今年十七歲，即將踏入了真元入境，我覺得，我雖然比不上大先生那樣天才，十六歲真元入境，但也算同齡人中的翹楚了……我還有家族供養我，似乎並不需要更多的資源了。」端木低頭笑了笑，「而且，我並不認為，成為了浮世宗的宗子，就真的能夠躲掉那些危險。」
　　「哦？」公主皺眉。
　　「雖然這麽說有點冒昧……但是，那天，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卻突然被咕嚕壹口咬傷的時候，宗主在哪？公主在哪？」
　　「……」公主看了霧玄宗主壹眼。
　　「您在看戲，對吧？」端木仍然壹臉謙恭，說道，「浮世宗雖然很強，但六年前的宗子之死，引發了各種內憂外患……妳們，也不敢趟這個渾水。」
　　霧玄宗主撫了撫胡須，沒有說話。
　　端木朝著霧玄宗主深深壹躬：「所以，對不起，我想留在學宮。」
　　燕姝公主沈默了壹會兒，說：「那妳應該知道，這場暴風雨，並不會因為妳們當街的那壹場鬧劇，就止息了。」
　　端木看向公主，壹笑：「我知道，這場暴風雨，只會來的更猛烈。所以，我更不可能留大先生壹人頂這天，立這地，而我……就這麽跑了吧？」
　　所有人都已經被端木這波操作，驚到不會說話了。
　　端木的這壹番陳詞，雖然也是情理之中吧，但……也還是很出乎意料。
　　而燕姝公主的壹雙美目，盯著陳昌言，似乎還在期待著什麽……
　　他不是最疼愛學生的嗎？肯定不會讓學生放著這麽好的機緣不要，非要留在這裏等死吧？
　　然而，陳昌言只是回以微笑，並沒有幹涉端木的任何決定。
　　既然如此，霧玄宗主也不堅持了，他笑著拍拍端木，說，「端木同學心意已決，本宗自然也不會強求。只能說，我壹念之差，與小友無緣了。」
　　「慚愧。不敢。」端木低頭說。
　　霧玄宗主不再看端木，而是轉向了陳昌言：「壹早驅車前來，現下有些乏累了，不知道能否在學宮，討杯清茶喝？」
　　哦，妳有話說麽……陳昌言懂，他笑著點頭：「當然了。請！」
　　……
　　正午的驛道上，壹輛馬車磕磕絆絆地往霖城的方向疾馳。
　　馬車的四個車軲轆都已經在嘎嘎作響，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要掛掉。
　　沾衣欲濕的輕風細雨，在馬車的絹窗上投下細細碎碎的水沫。
　　馬車裏的男人瘋狂催促：「快壹點，還沒到霖城嗎？」
　　「端木老爺，已經很快了……再快就得出危險了！」
　　「快壹點。再不快壹點，我們端木全家都得出危險！！」
　　說著，男人回到車內來。
　　車內只有壹個女人和兩個丫頭，女人也是壹臉焦急，不知所措：「這可怎麽辦才好……他們都說雲稚謙恭謹慎，我們才會把他送去白帝學宮。可這，這怎麽就惹出這麽大的事情來了？」
　　「我怎麽知道？我要問誰去？四年都好好的，明年就準備要給他上舉薦了，他卻……」
　　「……跟和大人說清楚，端木雲稚是抱養回來的，不關我們的事，和大人能理解我們的苦衷嗎？」
　　「希望能理解吧。」男人嘆息。
　　哐當哐當的馬車，帶著壹路抱怨，疾馳而去。
　　……
　　陳昌言和霧玄宗主，在茶室坐下了。
　　茶室的侍女打下竹簾，細碎的陽光穿過簾衣，被撕成點點星子，落在茶盤裏兩碟碧綠的點心上。
　　陳昌言只是給宗主奉茶，卻不吭聲。
　　霧玄宗主等到侍女離開了，才問：「陳大先生，先天下而生，為萬千子民之師……敢問，是否也包括我浮世宗？」
　　「？？」陳昌言定定地看著他。
　　「我有壹惑，事關我浮世宗的宗子，哦……或者說，是上任宗子。」
　　「六年前，遭遇不幸的那位？」陳昌言的腦子裏有這麽壹回事。
　　強勢壹點的宗門，連世俗皇權都不大放在眼裏，而壹個這麽大的宗門，培養了十幾二十年的宗子，說死就死了，當時，這個事情鬧的還是挺大的。
　　大司寇典瑜親自派了壹隊得力幹將，前往浮世宗調查此事，最後，竟然都無果而終。
　　要知道，典瑜手下的精兵，人數雖少，但壹個個都是火眼金睛的角色。
　　派出去壹個都不得了。
　　所以，壹個小隊空手而歸，在當時引起的反響，並不比宗子之死小多少。-
　　「大先生有見過這張圖紙嗎？」霧玄宗主在他面前，攤開了壹張巴掌大的牛皮紙。
　　上面是壹個繪制精美的繁復陣圖，以星空之中的二十八星為點，交錯連接。
　　有幾個星點，明顯比別的星點要暗淡很多，好像是已經熄滅了。
　　陳昌言仔細看過去，仔細回憶，但腦子裏並沒有什麽東西加載出來。
　　他抱歉地笑笑，搖頭說：「宗主，我沒見過。」
　　「那大先生去過黃沙鎮嗎？」霧玄宗主收起牛皮紙，又問。
　　「哦，黃沙鎮就在霖城附近，我肯定是去過的。宗主為什麽這樣問？」陳昌言想知道他問東問西，到底是想問什麽。
　　但是，霧玄宗主不說了，他笑起來：「喝茶，口渴。」
　　陳昌言也笑了笑，給他又滿上了壹杯。
　　他的夢裏這些人，還是挺有意思的，不是那種幹癟的背景板——陳昌言看得出來，霧玄宗主年紀雖大，卻不是壹個城府很深的人，他需要多壹點時間，來思考接下來怎麽表述這件事……
　　可是，兩個人正喝著茶，就聽到學宮門口壹陣騷動。
　　陳昌言放下茶杯。
　　霧玄宗主也放下了茶杯。
　　兩個人過去壹看，守衛攔著壹輛馬車，不讓進來。
　　那輛馬車幹脆也就不進來了，壹個中年男性和壹個丫頭，就在學宮門口，扯著嗓子喊。
　　「他們是在喊端木？」霧玄宗主壹邊過去壹邊問。
　　「熊家長。」陳昌言壹看，對這輛馬車的到來，倒是沒有太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