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六十章 謫島

　　東海。
　　持續三天的臺風過去，雨後天晴的謫島海邊，浪濤拍岸，水花在春陽普照下，如壹粒粒小水晶，泛著晶瑩的淡紫光芒，噗嚕嚕的散落礁石上。
　　謫島，乃罪臣放逐之地。
　　卻非是個臣就能來此。
　　能被扔到這裏的不是王族，便是權傾朝野的人物。
　　壹道細長如蛇的身影破浪而來，遊至岸邊，身影從水裏撐起身子，顯露出壹位貌美少女的絕色姿容。
　　然而隨著她上到礁石，不著片縷的腰身下方，竟是壹條蛟身！
　　少女的腹鰭與臀鰭宛如四只小腳，奔走跳躍間，好似短腿的黃狼般靈活，在翻越礁石來到沙灘後，又如蛇壹般，蛟身貼地扭動，很快來到沙坡上，前方不遠有壹間修葺在樹林邊的小木屋。
　　“主人，姣姣回來了。”少女歡喜的呼喚著，長身壹擺就來到了小木屋前，輕輕的又喚了壹聲：“主人？”
　　還是沒有回應，少女輕聲說了壹句：“姣姣進來了！”便壯著膽子推開門，卻見小屋內空無壹人。
　　“咦，這時候主人會去哪呢？”
　　少女縮回身子，環顧左右，然後就向著林中遊移而去。
　　壹刻鐘後，少女穿過樹林，視野也隨之寬闊，便見壹片田地中，壹位衣著樸素，頭戴鬥笠的女子坐在反扣的背簍上，左手壹個水囊，右手壹塊黑米糕，顯是用著午餐。
　　見此壹幕，少女鼻頭壹酸，哭腔著叫喚壹聲：“主人！”便張開雙臂撲將過去。
　　“Stop。”
　　鬥笠下，傳出女子淡淡聲音，卻讓少女如被施了定身咒，渾身僵了壹下，繼而苦著臉緩緩趴扶在地，可憐兮兮的爬到女子腳邊，心疼的撫摸女子滿是泥土的赤足，哀怨道：“主人～！妳也不心疼壹下自己的小腳，都臟了！”
　　女子面部被鬥笠陰影遮擋，難見真容，唯有雙眼更外明亮。
　　她看了壹眼姣姣，繼而收回目光，咬了壹口黑米糕，再飲下壹口水，就著咀嚼道：“叫妳沒事別回來，東都莫非發生大事。”
　　“人家想主人了嘛。”姣姣揉搓著女子小腳委屈道。
　　女子沒好氣道：“別再摸我腳了，壹股子魚腥味。”
　　“才沒有。”姣姣頓時急道：“姣姣都好久沒吃魚了，才沒有魚腥味！”
　　“說吧，是紫淵照讓妳來找我的？”女子將腳抽離姣姣雙手，這短短壹下，剛還滿是泥濘的小腳，此刻已光潔如玉，無壹絲瑕疵，幹凈得宛如漂過白似的，美得令人驚心動魄，很難想象，這是壹只腳的魅力。
　　可就是這樣壹只腳，很快就踩在了泥土上，隨著磨蹭幾下，再度的臟兮兮起來。
　　姣姣精美玉容上頓生壹股暴殄天物的哀怨。
　　“最近吧，紫淵照挺順的，正愁著沒法化開僵局，不曾想，紫淵厚之女，祥霓郡主竟提出代皇巡邊！”
　　“哦。”女子聽後略微思量，笑道：“看來是成了，妳給出的主意？”
　　姣姣獻媚似的道：“什麽都瞞不過主人，姣姣讓紫淵照拒絕祥霓，而把春考魁首換上，借此時引至此他的大臣做好更充足準備，紫淵照是舉壹反三，壹次安排了三人為他巡邊。”
　　“舉壹反三不是這樣用的。”女子點錯壹句，問：“還有什麽事。”
　　“西域山匪作亂，此番巡邊本來不易，即使派了人去查，但此事豈是短時間能化解的，而巡邊又刻不容緩，主人妳猜怎麽著！”
　　女子淡然道：“應是有人解了西域之患。”
　　“不愧為姣姣主人！”姣姣壹臉憧憬的看著女子。
　　女子卻不看她，而看著手裏半塊黑米糕，令姣姣大有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之淒涼感。
　　“是誰，又是用何種辦法，化解西域亂局？”
　　姣姣撥弄風幹的發絲道：“嗯～不算是人，卻又是人……哎呀主人別這樣看人家，姣姣怕，好了嘛，我說，是壹卷冥紋工書，只要打造好，可在百裏外聽風辨位。”
　　女子不驚不疑，淡淡道：“還有什麽大事。”
　　“姣姣感覺好奇怪！”姣姣盯著女子癡迷的目光突然變得理智起來，認真的思量道：“好像有人在刻意讓紫淵照走上這壹步，主人說過，紫淵照要想擺脫神輝殿束縛，光阻礙信仰傳播不夠，還需從收邊開始，集攏王權，待控邊完成，推行新的信仰，如此神輝殿即使發現，也會當成外神入侵來對待。”
　　提到信仰，女子順嘴問：“壟羊神還存在嗎。”
　　“不僅在，還越傳越廣了，姣姣實在不明白，如此愚笨的假神，為何如此多人深信不疑？”
　　女子低頭看向姣姣道：“妳若沒遇到我，和他們無異。”
　　“嗯嗯，姣姣最大的幸事就是被主人救了，主人對姣姣最好了，姣姣會用壹生來報答主人的，主人～！”
　　姣姣越說越激動，眼看要立起抱向女子親密壹番，卻被女子壹個眼神給嚇退了，老實的趴回地上，撅起小嘴。
　　“妳覺得誰在推動。”女子收回目光問。
　　“嗯～不知道，就是感覺壹些事情突然被提前了，看似順理成章，但總感覺像是被推動的，主人不是說萬事先講理嗎，巡邊這等大事更需要理，東冥官場閉門造車太久，很難從自身找到理，需借外力，但外力又是雙刃劍，以如今大臣保守作風，斷然不會冒險去用，就這樣，還是讓紫淵照找到了理，從壹本南冥遊記著手，數落當今學子不知天下廣闊，這才派人巡邊，此風向壹起，老實待在學府混，怕是再難有出頭之日了！”
　　女子不為所動問：“還有呢？”
　　“嗯～南冥遊記許多用詞，很像主人呢！”
　　“嗯？”女子壹楞，問：“作者不是東冥人？”
　　“紫淵照正在查。”
　　女子又問：“可有署名？”
　　姣姣點頭道：“有，悲白發。”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女子淡淡壹笑。
　　“還有，下面加了壹句資料提供者沈陸，這沈陸很可能是南冥人。”
　　“無所謂了。”女子把最後壹點黑米糕放到嘴裏，喝了口水後起身又道：“既然有鄉親來訪，我自當盡盡地主之誼。”
　　“啊，主人已經能確定了？”姣姣立起上身問。
　　“十有八九吧。”女子赤足勾起鋤頭，轉身又把背簍翻過來。
　　“我來我來。”姣姣忙抓過背簍，背到自己身後。
　　小時候，她就是這樣背著背簍，跟著主人在林中采果和拾野菜，轉眼，已有兩百年了！
　　“主人啊，這次回去，要不要教訓那些老頭子？”
　　“頑固不化的人，妳怎麽教訓都沒用，能讓他們痛苦的手段，唯有孤立其信仰，遭外人唾棄與謾罵，可惜紫淵照這後生眼裏容不得人，那群老家夥很難看到神輝殿塌崩的那壹天。”
　　姣姣冷下臉道：“他敢讓主人不高興，我就殺了他。”
　　“胡鬧。”
　　女子摘了壹顆果子，扔給姣姣，道：“紫淵照不能死，否則東冥必將分裂，我就是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才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