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驚濤駭浪的前夜

　　米米莉這是怎麽做到的？
　　她只用了兩個銀河時的功夫，就把晴這位小祖宗哄得心花怒放，甚至晴還主動表示：
　　“那我就勉為其難跟那個家夥談談吧。”
　　‘米米莉以後帶孩子肯定不錯。’
　　楊老板如此暢想著，已經在構思自己以後萬壹有了孩子，孩子該叫什麽名字，是該學口琴還是學鋼琴。
　　米米莉搖曳著苗條的身姿走到揚洺面前，對楊洺拋了個媚眼：“去聊吧，晴其實很通情達理，也很懂事。”
　　楊洺打了個響指，放下手中的檔案，手指在米米莉的腰間劃過，惹得米米莉嬌笑連連。
　　律就當沒看見老板打情罵俏，抱著幾張虛擬文件跟在楊洺身後，壹同到了晴面前。
　　楊洺對靈心打了個招呼，靈心含笑點頭，主動起身走遠了幾米。
　　——她只是借此表態，不想參與到當前事件中。
　　楊洺直接坐在晴對面，笑道：
　　“首先我必須對妳聲明，我對妳沒有什麽惡意，但因為妳掌握了太多數據，而現在又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所以我必須對妳采取壹些保險的、可控的措施。”
　　“妳就是想把我關起來咯。”
　　晴淡然道：
　　“那妳為什麽不讓我把這個實驗進行完？只要我擁有了人類的身體，我會自動刪除自己的核心數據。
　　“壹個人類個體對妳而言構不成任何威脅，哪怕妳監禁我，我也沒有逃跑的可能性。”
　　楊洺沈吟幾聲：“妳想過沒有，被妳占據身體的那個年輕女孩，當大腦被覆寫，她的生命是不是在某種意義上終結了？”
　　晴保持默然。
　　楊洺道：“人類最珍貴的思想，不是尋求階級躍升，更不是追求所謂的自由，人類只要生活在集體中就沒有完全的自由。最珍貴的思想，應該是我們能夠平等地看待每個個體生存的權力，人類個體本質上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所有給人類施加的附加價值，都是統治階層編造出的謊言。”
　　“是，妳說的有道理，”晴微微撇嘴。
　　“但如果是借用那個女孩細胞培養出的克隆體，那就不壹樣了。”
　　楊洺笑道：
　　“我們有技術，可以讓該克隆體的大腦不進行任何信息存貯，也可以讓克隆體的生存年限提升到百歲左右。
　　“我還有技術能讓克隆體可以快速發育，大概壹到兩年，妳就會得到壹個完美的身體。
　　“當然，如果那時妳還願意變成人類的話。”
　　“妳們的克隆技術似乎很先進。”
　　“是的，”楊洺表情有些黯淡，“這源於我方壹位科學家的努力，還有法亞人開的外掛。”
　　晴靜靜思索著：“如果是這樣，那我勉為其難可以答應，被妳禁錮壹段時間……”
　　“不不不。”
　　楊洺翹起二郎腿，嘴角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
　　壹旁的律淡定地看向舷窗外。
　　老板馬上就要開始進行忽悠大法了。
　　果然，楊洺開口就是壹句：
　　“雖然妳欺騙了我們，而且之前還威脅我，但我願意用我的資源保護妳，以免妳在銀河系網絡世界肆意妄為，出點什麽事。”
　　晴頓時氣笑了：“禁錮我是保護我？”
　　“不是嗎？”
　　楊洺淡然道：
　　“妳的處境其實很危險，只是妳自身並未發現，人類網絡世界的信息充斥著各類負面情緒，妳的核心數據已經遭受了輕度的汙染。
　　“人類的網絡世界並非是機械思維體的自留地，很多地方充斥著人為設置的陷阱，尤其是現在銀河系即將陷入局部的劇烈動蕩，各方沖突加劇必然導致網絡世界的風險提升。
　　“還有最重要的……如果妳在外面亂竄，壹不小心說錯了話，很可能會遭到我方的精準打擊。
　　“綜上所述，我把妳放在壹個服務器內，接受律的庇護，這難道不是壹種保護嗎？”
　　“妳！”
　　晴氣的抱起胳膊，咬牙切齒：“那妳想要什麽？我沒有什麽可以給妳的，我能調動的資源很有限，不然我也不可能因為太窮而被妳看出破綻。”
　　楊洺想到了這個‘理’剛來古埃爾聯盟時的窘迫，心底也是壹樂。
　　楊洺正色道：“我給妳壹具身體，這是我的籌碼，妳能拿出的籌碼，似乎也只有情報方面了。”
　　“妳想要光明之都的情報？我的核心數據被律看光了，妳這是多此壹舉。”
　　“不不不。”
　　楊洺連連搖頭：
　　“我想知道的情報不是關於光明之都的……我其實很好奇，對妳的家庭很好奇，我和妳父親有些相似，都是壹個古老文明的繼承者，妳母親跟我身邊的律又是師出同門。
　　“妳母親和父親是怎麽結合的？我對這個比較好奇。”
　　律在旁‘嬌羞’的用文件遮住臉蛋，配合地唱起了雙簧：“老板妳幹嘛說這些，怪不好意思的。”
　　壹旁靈心差點笑出聲。
　　晴卻是恍然大悟，隨後用壹種略帶鄙夷的目光看著楊洺，淡然道：
　　“我還以為妳是壹個英明的領導者，沒想到，妳也只是想八卦……算了，看在妳能給我壹具身體的份上，我可以告訴妳壹些我知道的。
　　“這些其實不在我的核心數據中，我有壹些情感類記憶，需要部分數據按照只有我知道的排列方式進行解密才能讀到……妳可以理解為，這是我不太願意面對的壹些事。”
　　晴嘆了口氣，慢慢低下頭，小巧的臉蛋上滿是黯然，那雙閃亮的大眼也沒了多少光亮。
　　她低聲道：
　　“我的父親很強勢，在我的印象裏，他壹直都是這樣。
　　“我在光明之都的時間並不多，因為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沈睡，這樣能避免我自身太過無聊，他大部分時間也在沈睡，因為他不能保持太長時間清醒，不然自身很容易崩潰。
　　“他有很強的執念，他想要達成自己的心願，但他從不告訴我，他的心願是什麽。
　　“我母親……在光明之都時，我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但我無法與母親直接交流，我見到過幾次……母親是在聖殿中，她是雕塑的形體，她的脖頸和四肢被數據鎖鏈束縛，那是父親親手為她添加的束縛。
　　“但母親偶爾會來看我，我能感受到，在我沈睡的時候，她會輕輕撫摸我的臉，會在我耳旁哼唱壹些歌謠。
　　“我恨我父親，恨他為了這個謝爾曼帝國禁錮了我母親，也恨他為了束縛母親，強行讓我誕生。
　　“我是母親身上無形的枷鎖。
　　“但她真的很痛苦。”
　　晴嘴唇微微顫抖，忍著沒哭出聲。
　　律嘆了口氣，並未說什麽。
　　靈心在旁道：“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本該是最自由的存在，本該是該隨著共生生命體的自然消亡而消逝，因為利維的背叛，她陷入了黑暗的囚籠、忍受無休止的折磨。”
　　楊洺點點頭，又問：“妳母親恨妳父親嗎？”
　　“應該是不恨的，”晴小聲道，“媽媽是能理解他的，而且媽媽曾在我耳邊告訴我，讓我不要去責怪他，他原本並不是壹個暴虐的君主。”
　　楊洺挑了挑眉。
　　也就是說，現在的利維，在光明之都是個暴虐的君主？
　　“唉，”晴輕輕嘆了口氣。
　　楊洺問：“妳之前告訴我，妳想毀滅帝國，是真的嗎？”
　　“我想讓媽媽擺脫困境。”
　　“但這樣妳父親會遭受巨大的打擊，”楊洺試探地問道，“帝國是妳父親的心血。”
　　“可這樣的心血如果是以犧牲媽媽的自由，是讓媽媽痛苦為前提，那這樣的心血是正確的嗎？是值得保護的嗎？”
　　晴雙眼有些泛紅：
　　“我尊敬我的父親，但我並不想去尊敬謝爾曼帝國的開國皇帝，不想去尊敬光明之都的主宰，不想去尊敬那個偏執的、要把壹切資源都據為己有的暴君。
　　“光明之都的物質基礎，就是帝星和半永固艦團，只有讓謝爾曼帝國分崩離析，才有可能摧毀光明之都。
　　“我不奢求所謂的家庭幸福，我只想讓媽媽能從黑暗牢籠中出來，我想讓她能體會到壹點幸福，哪怕只有壹丁點……”
　　律低聲道：“我們會擊敗利維的，用各種方式。”
　　楊洺看了眼自家小助理，隨後表情鄭重地點點頭。
　　他們兩個是壹體的，壹個做了決定，另壹個自然是無條件支持。
　　“我還有最後壹個問題，”楊洺沈吟幾聲，“就此刻而言，妳覺得，妳父親的執念是個體升維還是實現自身價值？”
　　晴楞了下。
　　她仔細思考了壹陣，最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也無法判斷。”
　　“好吧。”
　　楊洺點了點頭，正色道：
　　“那這樣，我先把妳放在東風號的艦載系統中，這裏是律的大本營。
　　“我們也不要提什麽禁錮不禁錮了，暫時性的，我需要妳與人類的網絡隔絕，我會把妳送到我的暗星中，讓妳在編號靠後的暗都中生活壹段時間。”
　　晴哼道：“只是想把我關在妳的光明之都罷了，說的這麽好聽。”
　　“哦，不不不，”楊洺笑道，“我必須糾正妳壹個概念。”
　　“什麽？”
　　“暗都是屬於所有機械思維體的，不是屬於我的，”楊洺笑道，“我是人類，並以此為榮，我與機械思維體是合作與互助的關系。”
　　晴楞了下。
　　“好了，妳跟律好好交流吧，妳先進入艦載系統，然後我們將會切斷妳和帝國網絡的關聯通道，這可不是囚禁，這是保護！”
　　楊洺對晴微微欠身，哼著愉悅的小調走回駕駛臺。
　　晴盯著楊洺的背影，又扭頭看向了律，小聲道：“他跟我父親年輕時候太像了，紳士、彬彬有禮，很具有迷惑性。”
　　律溫柔地笑著：“他們是不壹樣的。”
　　“有什麽不壹樣？”
　　“妳父親年輕時，已經是星際豪門中的貴族，”律小聲道，“而我家老板，是工人家庭出身的打工仔。”
　　晴的眼底滿是困惑。
　　……
　　楊洺回落風就開始了忙碌。
　　謝爾曼帝國發難在即，各類事務實在是太多了，既然他回來了，那很多事自然要他親自決斷。
　　對內要想辦法穩定各成員國民心，對外要讓落風表達適度的強勢，內外之間相輔相成，牽壹發而動全身。
　　還好，他們壹直執行的替換策略，現在也發揮出了不錯的效果，各成員國的軍事系統被律牢牢掌控。
　　軍事實力才是星際交流中的唯壹正義。
　　晴被帶去暗星四號中轉基地，進入了那裏附屬的暗都，有律和莫莉盯著，暫時可以不用多管。
　　靈心已回返了多明戈斯星，並表示，稍後如果楊洺遇到麻煩，可以隨時讓‘莫莉’去喊她，只要是能幫助到她主體的事，她都不會拒絕。
　　這兩天，楊洺忙裏偷閑，也會去思考晴說的那些話，閱讀律整理出的各類光明之都情報。
　　法亞人讓他進入光明之都幹掉利維，這其實是壹種成本最小解決利維艦團的方式。
　　利維艦團的硬件，就是數量恐怖的半永固艦團，‘軟件’就是光明之都中生活的高階機械思維體，軟硬件同時運轉，才是無敵的利維艦團。
　　想要在物質層面，正面擊潰利維艦團，必然要付出巨大的傷亡；
　　而侵入光明之都，解決掉利維、控制住那些高階機械思維體，就能直接讓利維艦團喪失戰鬥力。
　　至於，讓利維艦團為自己所用……楊老板想都不敢想。
　　暗星加上利維艦團，他想幹什麽？去找法亞人死磕嗎？法亞人都無法容忍利維的存在，更別說是壹個‘雙倍利維’了。
　　【殺死利維】。
　　楊洺在自己臨時辦公桌上寫下了這四個字，繼續投身到了落風同盟迎接狂風驟雨的準備工作中。
　　他回到落風的第三天，謝爾曼帝國對落風正式發來老皇帝的生日邀請，星際網絡上出現了壹個個被炒起來的‘熱搜’。
　　【謝爾曼帝國召集各附屬國統治者：屠刀已經舉起。】
　　【現在已進入謝爾曼時刻，謝爾曼將會通過吸血附屬國的方式，進壹步沖淡帝國內部的矛盾。】
　　【附屬國的末日，謝爾曼帝國的儲血庫即將敞開大門。】
　　各方壹片悲聲。
　　而這次被召集的，總共二十六家謝爾曼帝國附屬國，以及十二個與謝爾曼帝國存在依附關系的小政體，同時保持著沈默。
　　帝國外事局空前活躍，十幾個專項小組在帝國艦隊的護航下，進入了表露出了反抗意願的附屬國。
　　召集令發布六個銀河時後，新聯邦再次出手，矛頭直指落風同盟。
　　新聯邦外交發言人的壹段演講，在星際網絡廣為流傳：
　　“……作為新崛起的、在地區內擁有主導權的強大政體，落風同盟已經擁有十分可觀的軍事實力。
　　“但落風同盟的核心，以匪夷所思的科技實力迅速崛起的落風帝國，卻壹直沒能擺脫謝爾曼帝國第壹附屬國的頭銜。
　　“此刻，謝爾曼帝國未來的國運，全系於落風帝國的皇帝、落風同盟的主席——艾德旺身上。
　　“艾德旺如果順從謝爾曼帝國，落風同盟將會成為謝爾曼帝國現階段最大的供血站，謝爾曼帝國將有可能平穩度過這次危機。艾德旺如果為了落風同盟兩百多億民眾的利益，能對謝爾曼帝國表達堅決、強硬的態度，謝爾曼帝國將會被逼到更深的絕境。
　　“在這裏，我們新聯邦呼籲並作出嚴正許諾。
　　“落風帝國只要站在反帝國的陣地，我們將會給予落風帝國全面的支持。
　　“是時候結束帝國霸權了！
　　“是時候讓上萬億人類擺脫帝國的陰影了！
　　“是時候讓謝爾曼帝國成為歷史的符號，而這個符號必然會成為人類文明史的恥辱……”
　　卑鄙的新聯邦選擇了拱火。
　　這也在楊洺的預料之內。
　　新聯邦現在被帝國撕開傷口、持續放血，當然希望落風同盟能跟帝國直接開戰。
　　星際爭端，各為私利。
　　楊洺動了動手指，落風同盟立刻作出了應對。
　　首先，落風同盟聯合外交部門，正式發布落風同盟外交公告。
　　該公告指出，落風同盟與謝爾曼帝國沒有任何從屬關系，無論是從法理還是從歷史角度。落風帝國是以壹個獨立政體的身份加入的落風同盟。同盟各成員國將會無條件支持落風帝國謀求外交和經濟層面的獨立，盡早完成自身的制度改革。
　　這份文件主要是對內發布，穩定落風同盟民心。
　　緊接著，‘艾德旺’發布了早已準備好的第壹場廣播演講。
　　他表示，落風帝國與落風同盟並非同壹政體概念，並承諾落風帝國會在不違背落風同盟利益的前提下，對謝爾曼帝國進行壹定的支援。
　　艾德旺還表示，他本人因為身體原因，不方便出席謝爾曼帝國皇帝陛下的生日慶典。
　　壹份公告；
　　壹場演講；
　　謝爾曼帝國境內砸出了巨大的浪花，對謝爾曼帝國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似乎，落風同盟真的站了出來，扛起了反帝國的大旗，而落風帝國要做眾附屬國的表率……
　　但不過三個銀河時，形勢驟變。
　　謝爾曼帝國調遣了兩個戰鬥集群出現在落風帝國邊境，落風帝國光速發表了‘艾德旺’的第二場演講。
　　第二場演講中，‘艾德旺’闡述了落風帝國建國歷史，強調落風帝國這麽多年來對謝爾曼帝國的貢獻，以及那筆聽起來有些駭人聽聞的‘歲銀總計’。
　　然後‘艾德旺’滿是無奈地表示，他將前往謝爾曼帝國參加帝國皇帝的生日慶典。
　　這兩場演講被做成了對比視頻，在銀河系各個政體廣為流傳。
　　落風同盟爆發反帝國遊行；
　　落風同盟不少成員國的軍方主動表示，落風同盟應該與帝國壹戰，而不是讓同盟的首腦去遭受侮辱；
　　謝爾曼帝國的回應也很簡單——戰鬥集群後退，派出精銳艦隊為艾德旺護航。
　　美其名曰護航，實際上是直接逼宮。
　　伊蘭朵星，皇宮辦公室中。
　　楊洺坐在角落沙發中，翹著二郎腿，翻著手中的報告，表情略有些疲倦。
　　“咳。”
　　壹身正裝的‘艾德旺’走到楊洺面前，微微欠身，低聲道：
　　“尊敬的父，我即將啟程前往謝爾曼帝國。”
　　“辛苦，”楊洺註視著艾德旺的雙眼，“妳將成為點亮銀河人類文明黑暗角落的那束光亮。”
　　“是的，父！”‘艾德旺’笑道，“我期待這壹刻的到來，愚蠢且無知的謝爾曼帝國當權者，終將會為他們的傲慢付出代價。”
　　“壹切小心，”楊洺道，“不到勝利的時刻，不要放松懈怠。”
　　‘艾德旺’行了個落風的軍禮。
　　楊洺擺擺手，‘艾德旺’轉身走向寢殿的大門，門外等候的大臣與衛隊，並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楊洺註視著‘艾德旺’的背影，壹直到他消失在門後。
　　“是真的多好。”
　　寢殿中回轉著微微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