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至暗伊蘭朵

　　艾米格號巡星艦艦橋。
　　楊洺坐在控制臺前，壹群軍官、士兵、技術員站在後方，註視著前方投影屏幕中播放的新聞畫面。
　　伊蘭朵星剛剛遭受炸彈襲擊。
　　皇宮前的交通樞紐站壹號門濃煙滾滾，現場傳出的救援畫面十分慘烈，不斷切入民眾哭喊的畫面。
　　不少年輕的軍官士兵義憤填膺，有許多技術員小姐姐眼圈泛紅。
　　楊洺緊緊皺眉。
　　新聯邦這是要做什麽？
　　中情局不去攻擊那些大臣和皇室成員，直接襲擊平民，這算哪門子自由鬥士？
　　幾個小時後，楊洺赫然發現……
　　跟新聯邦比，他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局勢演變的十分迅速。
　　第壹場炸彈襲擊發生後，落風帝國各家新聞媒體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了‘確切消息’。
　　著名的國家犯罪組織【沙朋自由主義聯盟】宣稱對這次襲擊負責。
　　甚至，還有壹段恐怖分子戴著頭套，對落風帝國全體民眾宣讀的通知書，通知書大意就是：
　　‘假如老皇帝在三個小時內不宣布退位，接下來會有源源不斷的襲擊，壹直到神聖之火吞沒整個伊蘭朵市。’
　　後續還會有更多的炸彈襲擊！
　　伊蘭朵市中心城區的部分市民陷入了恐慌，不少懸浮車瘋狂朝著外圍城區逃竄，各處交通系統幾乎癱瘓。
　　作為回應，內務大臣召開發布會，強烈譴責恐怖襲擊。
　　伊蘭朵星內，警察停止休假，全體值班。
　　皇室護衛軍大批入駐伊蘭朵市，進行嚴密搜查。
　　古頓馬哈接到了皇帝的調令，象征性地派出壹批小型飛艇，在伊蘭朵市上空巡邏。
　　落風皇室立刻表現出了堅定的戰意。
　　作為對落風帝國皇室強硬態度的回應，第二場襲擊、第三場襲擊接連爆發，他們並沒有等三個小時的期限。
　　重兵把守的伊蘭朵星各處地標建築，沒有遭遇任何襲擊。
　　反倒是那些普通的居民小區、醫院、交通管道，出現了壹個又壹個火球。
　　襲擊死傷的平民數直線上升，伊蘭朵市全境恐慌。
　　當居民的生命安全受到最直接的威脅，社會秩序有迅速崩塌的跡象。
　　距第壹次襲擊發生後，尚不足三個小時。
　　第四艦團預警系統同時發出了警告，空間探測雷達檢測到大批艦船正在向他們附近躍遷。
　　總參謀長古頓馬哈立刻下令，全艦進入戰備狀態！
　　聚集在伊蘭朵星左上空域的第四艦團，各艦撐開能量護盾！
　　上百艘銀白色戰艦突兀的【出現】在前方空域。
　　它們有著流線型的線條，保持強大火力的同時，也在追求流暢與對稱的美學。
　　躍遷完成後，這些銀白色戰艦立刻排開了攻擊陣列；但它們的主炮並未蓄能，同樣撐開了全能量護盾，朝伊蘭朵星緩慢逼近。
　　楊洺透過舷窗凝神看去：
　　那幾艘被護衛艦、防盾艦包圍的重型戰列艦，宛若收攏了羽翼的天鵝，線條優美，卻讓人頭皮發麻。
　　新聯邦的國旗出現在星空之下，那是數萬米高的立體投影。
　　新聯邦，第七遠航艦團！
　　…
　　艾米格巡星艦，艦橋。
　　“艦長！”
　　有技術員快聲呼喊：
　　“國際公用頻道出現了對方艦團的廣播呼叫！”
　　“接入，聽聽他們說什麽。”
　　楊洺冷靜的嗓音，讓艦橋內的軍官和技術員心態穩定了許多。
　　楊洺叮囑道：“不用主動應答，他們在呼叫我們的旗艦。”
　　技術員摁了幾個按鈕。
　　艦橋正前方，巨大的投影屏中出現了壹名新聯邦帝國女性將領的身影。
　　女將領有著半白的長發，靜靜站在壹艘軍艦的艦橋上。
　　她身後是新聯邦的國旗、軍旗，以及第七遠航艦團的歷任指揮官的畫像。
　　這位新聯邦女將軍壹開口，那股濃郁新聯邦口音的銀河通用語，灌入了艦橋內外。
　　“現，我新聯邦銀河遠航第七艦團，奉命前來貴國支援，對抗沙朋自由主義的恐怖襲擊。
　　“沙朋自由主義組織，自十七銀河年前被我國列為恐怖組織，以其極端、恐怖、毫無人權的行徑，玷汙著神聖的自由與民主。這是我國無法容忍的罪惡行徑！
　　“本著打擊國際恐怖組織的通用原則，以及銀河國際憲章規定，貴國不應拒絕我國的援助，需盡快向我方提交遇襲城市所有數據。
　　“我方承諾，在接收到妳方數據後，會在最短時間內穩定本地秩序，保護本地民眾，為落風國受災國民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咻！
　　屏幕中的畫面消失不見。
　　壹群沒經歷過這種事的軍官與技術員面面相覷。
　　楊洺也楞了。
　　他有點震驚。
　　被新聯邦的無恥和無下限震驚。
　　這是什麽？
　　妳這裏有恐怖分子，所以我們來幫妳打恐怖分子，根據我們制定的國際法律，妳們不能拒絕我們的軍隊登錄，並要給我們提供城市數據。
　　問題是……
　　這些恐怖分子就特麽是新聯邦特工啊！
　　好家夥，楊洺直呼好家夥。
　　楊洺原本以為，自己跟落風帝國軍閥鬥智鬥勇，波及了很多無辜的士兵，已經是比較自私的行為。
　　跟新聯邦的操作壹比……
　　他簡直就是聖母！
　　有名女軍官小聲問：“艦長，他們真的要去抓恐怖分子嗎？”
　　楊洺和壹群軍官同時扭頭，投去了看傻子的表情。
　　旁邊有軍官連忙提醒：“恐怖分子就是他們自己，沙朋自由主義就是新聯邦中情局資助的！”
　　“那他們這不是賊喊抓賊嗎？”
　　“這就是無恥的強盜行徑！”
　　“瑪德！這個老婊子也太不要臉了。”
　　有軍官低聲罵著，更多軍官也忍不住出聲：
　　“我們落風雖然不強，但也不能這麽被他們欺負，他們的軍艦如果進入我方首星領空，我們的國家就再沒有任何尊嚴可言！”
　　“他們如果進入領空後直接轟炸地表，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伊蘭朵星幾億人口，這裏是我們國家的心臟！”
　　“不能放他們過去！”
　　楊洺皺眉道：“都安靜。”
　　他嗓音不大，但艦橋各處迅速變得落針可聞。
　　“記住，”楊洺低聲道，“妳們是軍人，軍人不要去參與政治博弈，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候指揮部命令。”
　　言罷，楊洺又道：“做好撤退的準備吧，落風軍方高層是什麽情況，妳們比我這個新來的更清楚。”
　　各位軍官沈默了。
　　有人欲言又止，卻被同伴的眼神制止。
　　不少軍官面露苦笑，隨後努力調整心態，告訴周圍人回去工作。
　　在落風帝國，從軍的年頭越長，心底的那股火焰也就會越微弱。
　　他們本來就是沒有主權的國家。
　　謝爾曼帝國的附屬國。
　　僅此罷了。
　　……
　　幾分鐘後，第四艦團指揮部發來了調動命令。
　　第四艦團全艦後撤，讓出了伊蘭朵星半邊領空，以占據更有利的攻擊方位。
　　楊洺能感覺到，艦橋內外，這群落風帝國的年輕男女，憋著壹股子火。
　　他此刻坐在艦橋指揮臺前，冷靜地下達著指令，讓這艘巡星艦跟隨周圍的戰艦壹起緩緩後退。
　　沒由來的，楊洺也感覺到了壹股憋悶感。
　　‘這跟我無關，’楊洺提醒著自己，以免讓自己作出什麽沖動的舉措。
　　他現在有點想直接命令古頓馬哈開炮，狠狠地幹壹架。
　　但理智告訴他……
　　真的打不過。
　　新聯邦強大的第七遠航艦團向前推進。
　　這些擁有著流暢線條的優美飛船，出現在了伊蘭朵市上空，市民只需要借助簡單的望遠鏡，或者入網終端拍攝功能，就能看到壹艘艘巨大艦艇的輪廓。
　　強大的戰列艦並未蓄能主炮，副炮也未作出對地面的鎖定。
　　三艘形似綜合補給艦的大型艦船進入第壹攻擊序列。
　　航天母艦！
　　母艦的艦身兩側出現了密密麻麻艙門，艙門打開，數以百計的對地攻擊艇與運兵艇飛出艦身，在艦隊下方集結，並擺出了新聯邦國徽的陣列。
　　在壹國之首星，宣揚新聯邦之武德。
　　這無疑是對該國最大的侮辱。
　　相比而言，落風帝國的反擊顯得蒼白無力。
　　皇宮各處宮殿殿頂出現了老皇帝的立體投影，但這投影內容明顯是之前錄制好的，投影中的老皇帝明顯年輕許多。
　　老皇帝對著天空呼喊：
　　這裏是謝爾曼帝國附屬國落風帝國的首星，對這裏的壹切攻擊，將會被視為對謝爾曼帝國的直接攻擊。
　　新聯邦對此無動於衷，攻擊艇編隊主動開始下壓，駛入了大氣層。
　　與此同時，新聯邦艦隊展示出了他們強大的技術力，以及情報信息統籌能力。
　　伊蘭朵星各電視臺、網絡各大門戶網站，盡數出現了楊洺他們看過的女將領講話。
　　居民們手中的入網終端，連續接到了新聯邦的宣傳視頻。
　　視頻主題就是宣講這種內容：
　　‘我們是來幫助這裏的居民，新聯邦愛好和平與自由，我們會對抗恐怖主義，解救遭受壓迫的民眾，提供人道主義援護。’
　　楊洺本不打算管這種事。
　　這明顯已經上升到了，銀河系兩大強國直接對抗的層次，他也管不了。
　　但他看這些混蛋就是有點不順眼，於是決定……讓律做壹些小動作。
　　網絡上很快就出現了壹系列的視頻和圖文。
　　內容很簡單，就是把新聯邦中情局跟沙朋自由主義組織的關系捋清楚，拿出壹點資助關系的鐵證。
　　視頻圖文擴散方式，還是熟悉的配方——先通過社交軟件病毒式擴散，以彌散信息來源，再同步攻占各大網絡頭條。
　　雖然在新聯邦的無敵艦團前，伊蘭朵星的民眾得知這些，也做不了什麽。
　　但楊洺覺得，最起碼也要讓他們知道真相。
　　反觀皇室這邊……
　　皇室下方的軍事基地出現了壹艘艘裝甲車與攻擊飛艇，數萬名皇室護衛軍被調動了起來，在皇宮外圍迅速布防。
　　伊蘭朵市各級政府得到了疏散民眾的命令；
　　但新聯邦的艦艇編隊來的太快，民眾們只能就近躲避，幾個地下城區變得無比擁堵。
　　自伊蘭朵市遭遇恐怖襲擊後，不過四個小時，新聯邦大批軍艦已完成對伊蘭朵市封鎖，數百艘攻擊艦艇與皇室護衛軍展開近距離對峙。
　　數十艘新聯邦的運輸艦緩緩降落在皇宮周邊地形，壹批身穿外骨骼的機動步兵，帶著飛行背包，快速在地面布防。
　　他們遠遠地包圍了皇宮建築。
　　新聯邦的意圖已經十分明顯，這次行動以恐怖襲擊為引，直接針對落風帝國皇宮。
　　而皇室此刻，尚沒有半點啟動那套隱藏反艦系統的跡象。
　　……
　　艾米格號巡星艦。
　　楊洺有點受不了艦橋的壓抑氛圍，將指揮權交給幾名軍官，自己回了艦長休息室。
　　“律，匯報落風各艦團動向。”
　　律的投影立刻出現在楊洺手腕。
　　“他們都在原地待命，無視皇室緊急調令。”
　　“謝爾曼那邊？”
　　“老板，女武神還在掙紮。
　　“艾德旺緊急求見謝爾曼帝國實權親王，得到了對方應允，謝爾曼帝國艦隊正在調動，預計壹個小時後出現在伊蘭朵星附近空域。”
　　楊洺皺眉道：“壹個小時，皇宮的防護盾能堅持壹個小時嗎？”
　　“能，應該能，”律輕聲說著，“新聯邦此刻並未直接發動攻擊，他們應該也有顧慮，如果直接進攻落風皇宮，謝爾曼帝國的艦隊或許會直接攻擊新聯邦艦隊。”
　　楊洺明知故問：“會有戰爭？”
　　“局部戰爭，雙方已經對峙過太多次，兩邊都需要壹場局部勝利，來提振他們的士氣、奠定他們的位置。”
　　楊洺皺眉思索著。
　　他對老皇帝的表現，實在是太失望了。
　　從開始到現在，落風唯壹的反攻就是輿論反攻，還是他讓律幫忙做的。
　　在新聯邦面前，落風皇室就像壹窩廢物，除了讓護衛軍防守，根本就沒有任何反制手段。
　　大皇子又提前壹步逃去了第二行政星。
　　如果皇室表現的更強硬壹些，在這個時刻站出來護持本國民眾，以皇室流血來喚醒這個國家的靈魂，落風今後未嘗不能再次繁榮……
　　“算了，我是來落風搞星球的，瞎操心這些幹嘛。”
　　“老板！”
　　律突然出聲：“落風全網出現了直播，直播源來自皇宮，新聯邦特工和皇宮內部藏著的技術團隊正在較量！”
　　楊洺精神壹振：“直播畫面給我。”
　　律的身影消散，取而代之是皇宮主殿外側的情形。
　　老皇帝盛裝而行，頭戴王冠、手握權杖，在諸多大臣的追隨下，沿著臺階壹步步向上行走，緩慢抵達皇宮最高處的眺望平臺。
　　侍衛們面容肅穆。
　　老皇帝的神情不怒而威。
　　楊洺微微瞇眼：“這臺老智械想幹什麽？”
　　“呃，”律小聲道，“皇宮的直播信號被大面積屏蔽了。”
　　“幫他壹把，”楊洺低聲道，“不要暴露咱們自身，把他的直播盡可能傳播出去，不要局限於伊蘭朵星。”
　　律笑道：“好的老板……我用莫莉密斯集團的名義，在落風帝國境內搞了六百多組高性能服務器，今天剛好派上用場。”
　　“呃，花了多少錢？”
　　“這個，不是您說，輿論這塊高地，我們不去占領、就會被敵人占領嗎？”
　　“妳就說，花了多少錢。”
　　“也就幾億……新聯邦幣……大部分都是租的。”
　　楊洺：……
　　這敗家秘書！
　　“幹活去，”他沒好氣地嗆了聲，律趕緊溜人。
　　隨之，楊洺的表情繼續陰沈了下來。
　　雖然律有意緩解壓抑的氛圍，但楊洺的心情並不算太好。
　　他仿佛聽到了下方的這顆行星，這顆行星上附著的文明，此刻發出的低沈嘆息。
　　很明顯。
　　這就是這個國家的至暗時刻。
　　‘如果是我面對這種情況，又該怎麽破局？’
　　楊洺靜靜思考著。
　　老皇帝已經開始了他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