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七章 牛黎世

　　無腸君帶來的消息，當真是石破驚天，給吳升打開了壹扇門，更是給鬼谷子推開了壹方世界。
　　鬼谷子不敢置信：“如此壹來，豈非諸世萬界皆有活路了？”
　　無腸君道：“按說是這麽個理，實則不可能如此，歲月悠長，動輒就是幾百年、上千年差距，怎麽可能把諸世萬界都並過來？如我山海世與吳小友春秋世，差異千年，難到能讓吳小友與春秋世定住千年不動，等我春秋世演繹千年？”
　　吳升和鬼谷子對視壹眼，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又被潑了瓢涼水，冷靜下來。
　　洪荒重構，最緊迫的原因就是諸世萬界之間的歲月分歧越來越大，導致虛空裂縫被扯得越來越開闊，已然無法逆轉，媧皇也無力彌補，所以三十三世並入洪荒之後，媧皇就要停止補天，由新的洪荒重新構築自我完善的虛空，未入新洪荒的世界，將在虛空裂縫中流浪，最終湮滅。
　　整個過程預計也就是十幾年、幾十年，最多不會超過百年，而留給三十三世並入洪荒的限期則只有十年，這已是羲皇和媧皇竭盡所能爭取出來的時間了。
　　吳升思索道：“三十三世將於十年之內陸續接入五嶽洛水，以成洪荒，屆時能否趕在洪荒成型的最後壹刻，將其定住，以待諸世萬界並入？”
　　鬼谷子問：“那時的洪荒，歲月流逝到什麽位置？”
　　無腸君道：“定住新洪荒，虛空的流逝是沒有變化的，諸世萬界依舊在歲月中流逝，無論新洪荒是什麽時點，絕大多數世界都等不到與新洪荒歲月同步，或成末法世界，或者在虛空中消磨幹凈，最終崩潰……”
　　頓了頓，又道：“何況十二元時正神就位之時，洛水已經改變，已是壹個全新的紀元，與現今諸世萬界無關，所有接入洪荒的世界，都再不與如今的虛空有任何瓜葛。既無瓜葛，何談並入？”
　　也就是說，定住新洪荒是沒有意義的，壹旦春秋世接入新洪荒之中，就相當於脫離了原來的虛空，自成壹個虛空，也唯有如此，才能擺脫虛空裂縫造成的傷害。說白了，構築新洪荒的實質，就是舍棄原有的虛空，建立壹個新的虛空。
　　所以，還是只能抓住這最後的十年，尋找機緣。
　　吳升和鬼谷子最希望的，就是能將春秋世和錄異世合並，如此拼接在壹起，便可令錄異世千萬百姓、十萬修士、數十合道完完整整的救下來，但二者之間的歲月差異，恐怕不是十年那麽簡單。
　　思索間，吳升問鬼谷子：“伍子胥伐楚，錄異世有沒有發生過？”
　　鬼谷子道：“發生了，春秋世也發生了？”
　　吳升發現自己問了壹個自己沒法回答的問題，如果回答發生了，那是張口說白話，如果說沒發生，那妳怎麽知道這件事？又托辭夢中？
　　於是改了個問題：“楚王殺伍奢……在錄異世有伍奢吧？嗯，既然有伍子胥，當然有伍奢……楚王殺伍奢是哪壹年？”
　　這個問題還真把鬼谷子問住了，在錄異世，諸侯雖然比吳升的春秋世少壹大半，但也有許多，諸侯紛爭，戰事頻繁，更別說各諸侯內部的門閥爭權了，何況還是許多年前，就算是伍子胥伐楚這種大事，要準確說出哪壹年也不容易。
　　老師有事，自然是弟子服其勞，尉繚被招入天地乾坤界，為自家老師和吳學士提供咨詢。他對本世的研究還就真在其師之上，和鬼谷子壹通嘀咕，什麽楚悼王某春、楚惠王某冬，壹直追到楚昭王、楚平王，什麽吳起變法、白公勝之亂、楚滅陳蔡、伍子胥伐楚、吳楚爭霸，終於上溯到伍奢之死。
　　然後給出壹個答案：“七十六年。”
　　吳升感覺這個時間有問題，比自己印象中的年代間隔要少很多，問及三家分晉那壹段，進程也相當快。但錄異世也只是諸世之壹，妳要說時間不對——人家本來就不對，否則還重構什麽洪荒呢？
　　減去自己在虛空混過來的這十年，再減去從伍氏被滅到自己成為學宮學士的那五、六年，相差大約是六十年。
　　孤證不立，吳升又分別問了吳公子光奪位、王子朝之亂，尉繚和鬼谷子嘀嘀咕咕了許久，再次給出時間，同樣減去十五年後，相差分別是五十二年、四十六年。
　　如此壹來，大致能夠確定，錄異世和春秋世確實是年代相鄰的兩個世，歲月流逝的差別已經相當接近了，也就是五、六十年。
　　五、六十年，於歲月長河來說不值壹提，可放在當前，卻對並世來說極為棘手。如果定住錄異世，讓春秋世向前流逝五、六十年，就算並世成功，也趕不上新洪荒的最後限期。
　　這個結果得出後，鬼谷子很是沮喪，無腸君也感可惜，畢竟鬼谷子和雨師妾不同，雨師妾獲得世尊之位，可以帶著湯谷世入洪荒，鬼谷子的錄異世卻沒有資格，眼看可以通過並世來解決，卻因為時間間隔的原因，趕不上進入洪荒的最後期限。
　　但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承認現實。
　　鬼谷子搖頭道：“只是空歡喜壹場，罷罷罷，不提也罷……多謝君侯費心，還專程為我之事來壹趟。”
　　無腸君道：“除為妳之事，也為我自己之事，不得不求助於吳小友。”
　　吳升忙道：“君侯客氣了，什麽求不求的，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能做的壹定做到，還請吩咐。”
　　無腸君道：“不知妳聽過牛黎世沒有？”
　　吳升思索道：“牛黎世？好像沒聽過……晚輩入虛空才十年，實在孤陋寡聞得緊，便如白民世帝鴻、思幽世晏龍，凰主在立這兩位為世尊之前，我是壹星半點都不知道……”
　　鬼谷子卻有些印象：“君侯說的這個牛黎世……似乎在哪裏聽說過……咦？與君侯有關？”
　　無腸君道：“有些傳言，說我主掌之世，為牛黎世。”
　　這麽壹說，吳升也終於想起來了，當年在鳳臺賣身打工當跑堂的時候，還真聽蕭史和弄玉提過壹嘴，說無腸君是牛黎世大神，當時無腸君也沒有任何表示。
　　於是吳升問：“君侯這傳言，因何而起？牛黎世是什麽地方？妄敢冒君侯之名，當真該……”
　　話沒說完，無腸君解釋道：“也非妄冒，只是錯認而已，牛黎世與白民世、思幽世壹般，也是我血親之脈，且牛黎世與我山海世更近，其主無骨君，是我兄長。”
　　“啊……”這個有點意外，吳升忙道：“原來如此……”
　　無腸君續道：“……牛黎世與山海世近到什麽地步呢？靈獸苑主的湯谷世與我山海世大約相隔三百年，但牛黎世與山海世在上古之時，本為壹地，大小相同、靈力相仿，實為壹國之南北，皆為牛黎國，說我是牛黎世之神，也不為錯。洪荒破碎之後，我與兄長分開，他沿用牛黎世之名，我則改為山海世。”
　　吳升有些明白了：“所以，牛黎世與山海世，時間差別很小？”
　　無腸君道：“幾乎沒有差別，僅止快個壹年半載而已。”
　　吳升當即答應：“既如此，便隨君侯走壹趟，以東皇鐘鎮之！”
　　無腸君道：“就是要耽擱妳壹年半載……”
　　吳升道：“無妨，也沒什麽大事要辦，能救壹世之人，值！”
　　定住牛黎世的歲月，讓山海世迎頭趕上來，從而實現並世，等於將吳升的時間也定在了這壹刻，白費壹年半載，什麽都做不了，吳升如此幹脆，還是頗令無腸君感動的，這就是投桃報李，交情便會越來越深。
　　如此熱鬧，鬼谷子當然想去瞧壹瞧，於是也壹同前往。界與世相接，和界與界在虛空中碰撞不同，也不用在虛空之中遨遊，因為無腸君多次往來牛黎世，對這裏非常熟悉，牛黎世的虛空坐標爛熟於心，當即做法，直接在海底神宮旁開出壹道漩渦，撕開虛空，壹步踏入牛黎世。
　　牛黎世與春秋世大為不同，壹切如在海底，卻又沒有海水，山脈如同珊瑚叢林壹般，許多高峰更如牛角，彎曲著指向天空，大量樹木花草都從所未見，望著眼前的壹切，吳升深感震撼。
　　鬼谷子同樣如此，可以說九成九的合道仙神都從沒去過外世，畢竟壹世的方位是絕對不能外泄的，否則就容易釀成大禍。
　　前面迎來壹位，正是此間主人，無骨君。
　　吳升本以為，既然牛黎世和山海世如此相近，掌控牛黎世的無骨君與無腸君修為也應該相近——至少名字就很相近嘛，結果不然，無骨君差無腸君不是壹星半點，差得實在太遠，感應到的氣息連焦山老君都不如，或許只是勉強踏入大仙大神之列，僅比龍平安強上壹些，強的也很有限，難怪同為壹世之主，鳳凰寧可立為世尊的是帝鴻和晏龍。
　　這也讓他有些疑惑，趁無骨君下去安排，隨口問道：“君侯，貴兄長似乎……修為稍弱？”
　　無腸君道：“修行壹途，天賦與機緣缺壹不可，不是所處之地靈力充沛，便可修為深厚。這壹點也與各世歲月流逝相同，並非靈力充沛之世，流逝就會緩慢，靈力不足，流逝就快。”
　　說到歲月流逝，吳升又將心底疑惑問出：“那壹世的歲月流逝，快慢與否，又遵循什麽道理呢？君侯山海世、牛黎世，都是靈力充沛之世，歲月流逝緩慢我能理解，便如歲月長河中的石頭，越是沈重，被水流沖行得就越慢，但太平世、搜神世、列仙世等大世，合道仙神眾多，靈力也必然充沛，此等大世卻又流逝得極快，與山海世、牛黎世相交，差距何止千年，這又是何故？”
　　無腸君道：“的確以靈力為主，這是根本，卻也非必然，掌控壹世之主的修為強弱、本世修士的修為高低、天災人禍、乃至於人之造物，都會影響壹世歲月流逝。”
　　他提了個問題：“妳們在這牛黎世看出些什麽了？”
　　鬼谷子在旁道：“似乎缺少煙火氣？”
　　吳升也道：“人少？”
　　無腸君點頭道：“便是如此，何止缺少？幾乎沒有，我與兄長這兩世，只有妖獸，沒有人，談不上修士修行，更無人力創造，在這兩點上做到極致，再加上靈力充沛，歲月流逝便自然緩了下來。”
　　吳升明白了：“太平世、搜神世之所以快，是因修士太多、人煙稠密，人的造物太過頻繁，走向了另壹個極致？”不由嘆道：“果然，人民才是歷史前進的推動者啊。”
　　鬼谷子道：“如此說來，靈力充沛則歲月流逝較慢，世人活躍、造物頻繁，會令歲月流逝加快？”
　　無腸君點頭道：“正是如此。”
　　鬼谷子繼續追問：“那修士修為呢？是令歲月放慢還是加快？”
　　無腸君道：“修士修行，吸納本世靈力，於本世靈力並無補益，本世靈力沒有改變，但改變的是本世靈力的均衡。壹個靈力不均衡的世界，在歲月的沖擊下，是更快還是更慢？”
　　鬼谷子點頭：“自然是更快了。”
　　無腸君進壹步補充：“尤其是掌控本世的主導者，修為越高，靈力失衡就越嚴重。”
　　吳升再次嘆道：“英雄、天才，也是歷史前進的推動者啊……咦？可我的靈力大部分都來自外世，豈不是增加了春秋世的靈力，應該會令歲月流逝便慢吧？”
　　無腸君笑了：“妳若壹動不動，春秋世的歲月流逝自然會慢，但妳只需動上壹動，春秋世的靈力失衡就更嚴重。”
　　鬼谷子道：“君侯比無骨君修為深厚得多，兩世又是如何保持壹致的？”
　　無腸君道：“那是我與兄長時常往來之故，有不壹致時，我與兄長便會做些調整，盡量保持壹致。”
　　鬼谷子嘆道：“君侯當真目光長遠。”
　　無腸君喟然：“兄弟分離太久，只願重為壹家而已，此願已許三千年！”
　　又過多時，無骨君已經安排妥當，向吳升深施壹禮：“請吳學士出手。”
　　無腸君也道：“請小友出手。”
　　他話音剛落，卻被無骨君瞪了壹眼：“當稱學士！”
　　無腸君恭敬低頭：“是……請吳學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