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7章 永遠的進行時

　　巨人軍團的出現在霜雪城引發了預料之中的沖擊。
　　盡管歐文大公提前做了壹些準備，盡管北方人號稱擁有最為強悍的神經，盡管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整天都在跟各種不可思議的超古代遺物打交道，但巨人軍團以及他們所乘坐的運輸母艦仍然足以挑戰當地人的接受能力。
　　壹些在城墻上看到星艦降落的市民受到驚嚇，並在小範圍內產生了騷動。
　　但最終，所有騷動都得到了有效控制——在歐文大公及時的統籌以及北境軍團強有力的執行效率下，城市以極快的速度平靜下來，並開始等待進壹步的命令。
　　要塞都市獨特的人口與社會結構所帶來的紀律性在此刻產生了巨大的作用。
　　而至於康斯坦絲與歐文大公這邊，郝仁並不需要跟他們解釋守護巨人的具體情況。或許應該感謝壹次次紀元交替所導致的傳承斷代和歷史扭曲，不同的傳承者往往就意味著不同的文明體系，兩個互相斷檔的傳承者組織手頭可能掌握著仿佛地球和天頂星般差距巨大的力量，康斯坦絲對此心知肚明，也並沒有主動詢問太多東西。
　　郝仁也確實想過應該找個合適的切入點讓這位公主殿下了解全部的真相，包括自己壹行人的身份，不過在看到諾蘭傳來的壹份緊急報告之後，他意識到這個世界的局面比表面看起來的還要脆弱許多，為了避免影響到這個世界的最後壹線希望，他必須努力杜絕任何可能讓康斯坦絲產生動搖的影響。
　　“巨人軍團的力量足以幫助妳們在正面戰場上取得優勢，他們極其擅長對付那些腐化變異的爪牙。”站在霜雪城的城墻上，郝仁看著正在平原上集結的守護巨人們對身旁的康斯坦絲說道，“他們也不需要妳們提供包括補給與駐地在內的壹切支援——他們自帶物資，而且可以住在運輸艦內。這支軍隊會跟著妳們壹同前往帝都，他們的支援會持續到妳踏進最後那道城墻為止。”
　　康斯坦絲聽出了郝仁的話外之音：“妳難道不跟我們壹起行動麽？”
　　“不，我們另有要事。”郝仁收回視線，看了天上的戈爾貢空間裂痕壹眼，“不過妳放心，莉亞會跟妳們壹起行動，她可是我們中的頭號戰力，有她壓陣，直到抵達帝都之前妳和妳的騎士團們都可以壹路暢通無阻。”
　　“聽妳的意思……莉亞和那些巨人軍團對我們的支援是到帝都為止的？”康斯坦絲皺了皺眉，有些不解，“為什麽？”
　　“因為最後壹場仗必須由妳和妳的騎士團自己去打。”郝仁看向康斯坦絲，“由妳來終結妳父皇的統治，這比交給我們要合適的多。而且我相信妳有這個能力——不是麽？”
　　“最初我可沒想到會有壹支巨人軍團來相助，但我仍然上戰場了。”康斯坦絲粲然壹笑，沒有繼續深究郝仁這番安排是否還有其它用意，“巨人軍團是妳們的，妳們有權決定這些，而且只要能讓我和我的騎士團抵達帝都腳下……對我而言那便足夠了。妳說得對，最後壹場仗還是讓我們自己來打最好。”
　　薇薇安站在郝仁身旁，但並沒有參與郝仁和康斯坦絲的話題，而是把視線轉向了站在另壹邊的查理曼兄妹：“妳們兩個，決定好了？其實妳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完全可以回到妳們的伊蘇去，這樣至少在紀元重啟之前妳們還能繼續過兩年安逸平靜的日子。”
　　“如果我們對真相仍然壹無所知，這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但在知道了真相之後再想蒙住自己的眼睛那便毫無意義了。”查理曼很平淡地說道，“即便這個世界註定只剩下兩年，我們也願意自己是在抗爭中度過這兩年的——就把享受安寧美夢的機會留給那些對真相無知的人吧。”
　　旁邊的艾文娜淺淺地笑了起來：“無知果然是最大的福分——直面真相是要付出代價的。”
　　“盡管妳們的傳承已經泯滅，但妳們仍然值得敬佩。”康斯坦絲這壹次看向查理曼兄妹的表情比之前認真了許多，“在明知道世界兩年後註定會毀滅，而且即便自己抗爭到最後也必然會面對被世界抹消的命運之後，很多人都會選擇蒙上眼睛，麻醉自己，但妳們卻選擇把這最後兩年放在戰場上……即便這對妳們而言毫無意義……”
　　“並非毫無意義。”查理曼笑了起來，“我們可是知道的，七十七萬黑劍騎士中壹大部分是在上個紀元的最終戰場上倒下的普通人——他們雖然只剩下壹點殘魂，但至少也算是挺過了紀元交替不是麽？我和我的妹妹如今大概也算是普通人了吧……那我們也有個小小的貪念，說不定我們也能僥幸挺過紀元交替，在新紀元裏有壹世生命呢？”
　　康斯坦絲靜靜地看了查理曼壹會，突然笑起來：“好吧，如果我在新紀元睜開眼睛的時候能看到妳們兩人的靈魂，我壹定想盡辦法重現黑劍騎士的轉化技術。”
　　查理曼哈哈大笑：“那妳可要加油——下個時代說不定妳就只能依靠鐵錘和火爐來鍛造兵器啦！”
　　莉莉看著他們，突然露出壹個燦爛的笑容，伸手拍了拍查理曼的肩膀：“別說得這麽悲壯啦，房東很厲害的——安心上戰場吧，這壹次這個世界的命運可跟以往每次都不壹樣！”
　　幾分鐘後，莉亞治愈了查理曼粉碎性骨折的肩膀，而郝仁則帶著莉莉和薇薇安踏入傳送光束之中。
　　他們來到了戈爾貢深淵。
　　無邊無際的紅色混沌濃霧充斥整個視野，廣闊的扭曲空間內隨處可見飄蕩的巨石和支離破碎的殘骸廢墟，大大小小的古老星艦就仿佛沈默的墓碑般靜滯在雲海之間，空氣中回蕩著壹種低沈的呼嘯，那呼嘯中仿佛混雜著無數人的呢喃與囈語，但若仔細去聽，那些又好像只是氣雲之間的鼓動與摩擦而已。
　　戈爾貢深淵最初應當是沒有聲音的，因為這裏原本只是壹片位於宇宙中的戰場殘骸而已，宇宙中當然無法傳聲，然而世界的扭曲讓這裏出現了雲海與大氣，在這些反常的事物中，永無休止地盤旋著異化的風聲與低語，仿若宇宙在寂滅中發出的痛苦呻吟。
　　三人降落在壹塊遍布溝壑的小行星上，這塊小行星上殘存的工廠設施竟然還有動力，時不時便會有震動從腳下傳來。而在遙遠的雲海深處，則依稀可以看到壹座巨型星艦的影子，那正是郝仁最初用探針造訪過的“啟示錄號”。
　　“戈爾貢深淵……”薇薇安眺望著遠處的景色，“妳說的另外壹個戰場便是這裏？諾蘭到底發現什麽了？”
　　“關於湮滅輪回與紀元交替的真相。”郝仁不緊不慢地說道，而在上方混沌的天空中，大大小小的空間裂隙正在張開，巨大的守護者戰艦和無以計數的武裝無人機正從中探出身影，“諾蘭打開了地心的加密系統，並成功和壹個古老的數據庫建立了連接——而那個數據庫是隸屬於壹個更加龐大、更加精密的超級設施的。”
　　“超級設施？”莉莉張大了眼睛，“幹嘛用的？”
　　“它自稱‘神之心’，是上古時代第壹紀元的那個文明最高領袖的心臟。”郝仁解釋道，“根據數據庫的記載，第壹紀元最高領袖將自己的心臟取出，然後其它所有最強大的首領們以生命為代價對那顆心臟進行了改造，將它制成了那件神器。而至於神之心的作用……便是在宇宙遭到湮滅之力的徹底侵蝕，所有防線即將完全失守的那壹刻……重置世間萬物。”
　　“等……”莉莉目瞪口呆，“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不斷輪回和重置……其實是第壹紀元的先祖文明自己設置的？！”
　　“沒錯，是他們自己設置的。”郝仁點了點頭，“康斯坦絲和其他傳承者們壹直將紀元交替與湮滅輪回視作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詛咒，甚至在伊蘇古國還有諸如‘十二次詛咒’這樣極端的野史傳承，但實際上這輪回才是先祖文明留下來的唯壹遺產……是他們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之後為這個世界留下的壹線希望。”
　　無人機軍團躍遷入場，山嶽般的守護者艦隊也排成陣列出現在這片混沌空間中，遠方那些遊弋的戈爾貢“惡魔”終於感應到了這些不速之客的到來，並開始向著這壹區域匯聚。
　　“末日確實已經到來，但它其實從未結束。”郝仁看著那些正不斷匯聚的戈爾貢飛船，淡淡地說道，“先祖文明用了壹種很巧妙的方法，近乎將這個末日無限期地推遲了——”
　　“當世界末日到來的時候，宇宙壹切秩序將進入最脆弱的狀態，時間和空間的各種阻隔都將被打通，時間軸變得易於操縱，甚至世界線都成為壹種可被人為影響的事物。”數據終端接過了郝仁的話，“我們之前其實已經想到了這個方向——拉赫瑞恩底層數據中那些堆疊的歷史殘片極有可能是時間軸與世界線錯亂的結果，但我們當時沒有想到的是，這種錯亂與堆疊並非自然產生，而是先祖文明人為促成的。”
　　郝仁點點頭：“他們借助世界末日的力量，在最後壹刻完成了技術上的終極突破——他們趕在所有的時間線閉合、趕在歷史成為定論之前，把自己的世界折疊了。”
　　遠方那些失控的戈爾貢飛船開始與守護者們的艦隊交火，明亮的光焰再次閃耀在這片靜滯的戰場上。
　　“所以這個世界的末日壹直在持續，所以壹個來自圖門帝國的觀察者可以看到我們的到來，所以這場末日之戰從星辰大海打到行星表面都不會結束，原因只有壹個：拉赫瑞恩的時間軸與歷史軌跡根本沒有閉合，直到今天，它仍然是個開放系統。”
　　郝仁想起了諾蘭在“神之心”數據庫中讀取到的第壹句話：末日或許已經開始，但直到壹切都得救的那天，我們決不允許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