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真正的實力（二）

　　在真正的強權面前，個人意願從來就不重要。
　　張雋他們找過來，按照以往的思維和行為方式，壹個懷柔，壹個強硬，還有二十把槍撐在背後，就沒想過失敗的問題。
　　可偏偏，這位直截了當的告訴妳：“我不想給！”
　　此言壹出，氣氛頓時緊繃到了極點。
　　傍晚的天光悄悄黯淡，白雪沫子從沈晦灰敗的雲中飄落，青磚烏瓦，帶著裂縫的石臺階，墻角的柴禾垛和玉米堆……轉眼都覆上了壹層輕薄細碎。
　　“……”
　　張雋也是壹楞，隨即浮現出壹抹嘲弄，就像看見壹個拿著彈弓的頑童，在成人面前耀武揚威，自持底氣。
　　無知而愚蠢！
　　“哈哈，好大的口氣！我見過很多妳這樣的家夥，有了些本事，就妄想著挑戰秩序。卻不知在我們眼裏，妳們不過是跳梁小醜，徒增笑柄。”
　　張雋搖搖頭，壹臉遺憾：“妳對國家有幫助，也算壹位人傑，只是腦子不清楚，可惜可惜。”
　　“哎哎，老張，先別這麽說話。”
　　穆昆壹瞧，連忙試著調解，道：“顧先生，我們再商量商量，凡事可以溝通。”
　　“沒什麽好講的，要麽打，要麽走。”顧玙面容淡靜，語氣清和。
　　“哼！”
　　張雋懶得接茬，道：“老穆，妳都看到了，這分明是談不攏了，我可沒有違反指令。”
　　說罷，他不再理會，而是做了個手勢。
　　刷！
　　矮墻上的十幾個人，院中的四名特警，以及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瞬間進入開火前的臨界狀態，封死了屋前、屋頂、四周角落，以及領導身前的間隔地帶。
　　“師弟，怎麽辦？”
　　道院的五位也很緊張，石雲來嘴唇顫動，卻是壹種不發出聲音的密語術。
　　“退後，先行觀望。”
　　盧元清也是密語回應，帶著師兄弟撤開數步，脫離了火力範圍。
　　穆昆還想再爭取壹下，他對鳳凰山的印象真心不錯，但上頭的指令不可違，只能暗自嘆息。
　　“……”
　　面對眾人的不同反應，顧玙不動不語，好像在等他們布置完畢。少頃，他才緩緩開口：“呵呵，最可憐的就是無知而不自覺，愚蠢而偏偏為傲……”
　　這聲輕笑，似慨嘆，似嘲弄，明明不大，卻清清楚楚的傳入眾人耳中。
　　“死到臨頭還嘴硬！”
　　張雋惱怒，猛喝道：“開……”
　　那個火字還沒出口，就被壹聲連著壹聲的爆音吞沒。
　　“嗤！”
　　“嗤！”
　　“嗤！”
　　偌大的院子裏，整個空間都開始扭曲，在虛空中浮現出壹道道赤芒。溫度升騰，細雪消融，仿佛點起了盞盞紅燈。
　　這些赤芒如有生命壹般，各尋目標，又劃著長長的流光四面散開。
　　壹個拿著步槍，正準備扣動扳機的家夥，只覺眼前壹閃，其中壹道赤芒憑空消失。緊跟著，在大腦還來不及反應，在身體還來不及動作的短短間隙中。
　　“噗！”
　　他的右臂被瞬間洞穿，並劇烈燃燒起來。壹股難以承受的疼痛感，像病毒壹樣鉆入身體深處，連帶著靈魂都被架在地獄之火上灼燒。
　　“啊！”
　　他慘叫壹聲，撲通跌落矮墻，在雪地上瘋狂翻滾，轉眼就昏了過去。
　　“啊！”
　　“什麽東西？”
　　“啊！救命！救命！”
　　剎時間，煙火絢麗，明艷奪目，斑斕之下，卻猶如人間地獄。
　　矮墻上的十幾個人都被赤芒穿透，變成了壹只只巨大的火球。有的落在院中，砸碎了甕壇瓦罐，有的撩著了柴垛，呼的壹下，又形成壹簇火焰。
　　“……”
　　張雋早已肝膽俱裂，恐慌中還帶著壹絲迷茫：十幾名精英特警！十幾桿尖端槍械！就這麽壹瞬間，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煙消雲散！
　　他渾身就像灌滿了鉛汞，僵硬而死寂，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砰！”
　　正此時，壹聲久違的槍響打破冷空，卻是埋伏在樹上的狙擊手，終於扣動了扳機。
　　“打，打中了？”
　　張雋壹震，強大的期盼感沖破了束縛，艱難的扭頭看去，結果又立時凝固。
　　人呢？
　　人呢？
　　顧玙剛才還站立的位置，此刻竟空空如也。
　　“呼哧……呼哧……”
　　狙擊手壹槍落空，伏在樹幹上呼吸急促，正透過瞄準鏡到處尋找。
　　而隨即，他就感到壹陣輕風襲來，吹的雪花飛濺。那碎雪飄飄曼舞，形成壹個蓬松的雪團，噗的散到他臉上。
　　“啪嗒！”
　　“砰！”
　　他只覺意識壹暗，直直從樹上栽落，手中的大狙摔出老遠。
　　“沙沙！”
　　又是壹陣風吹來，碎雪纏綿落地，竟化成壹個高瘦身影。
　　顧玙看著那人，不由輕輕點頭。這是《分虛化影術》的第壹次實戰，雖然不太穩定，持續時間也短，但從院中到外面這麽壹段，還是沒問題的。
　　“妳，妳……”
　　張雋指著對方，齒根顫抖，連逃跑的意思都沒有，恐懼感已然占滿內心。
　　穆昆也好不到哪兒去，他知道鳳凰山很強，但沒想到這麽強！而且對方這副樣子，跟以前的那個顧先生，簡直判若兩人。
　　“以堂皇之名，行私人之利，妳們的腦筋要改改了。”
　　顧玙抹身，慢悠悠的走回院中，直奔張雋。
　　……
　　“動手！”
　　始終旁觀的盧元清，猛然冷喝壹聲，從背後抽出壹把拂塵。
　　這拂塵紅柄白穗，柄是峨眉山節點的木料所制，穗是某類異化獸的獸毛編成，可剛可柔，威力奇大。
　　“嗡！”
　　四千八百八十八根穗子，就像四千八百八十八根鋼鞭壹樣，帶著淩厲匹敵的風聲，當頭砸下。
　　石雲來也抽出壹柄法劍，擡手就是龍門劍術中的殺招。
　　“刷！”
　　壹劍揮出，猶如明亮的圓月在對方身前綻放，劍光盈盈清冷，朝著對方胸口刺去。
　　道院兩大高手聯手壹擊，頓時封住了顧玙來路。張雋見其聲勢驚人，不由又湧出壹絲希望，經過剛才那番摧枯拉朽的按地摩擦，他心態轉變的有些嚇人：
　　兩個先天對壹個先天，還有三位支援，應該能拿下……
　　“很不錯。”
　　壹句與之前完全相同的評價，忽然從劍光厲芒中傳出。
　　然後，張雋就看到那個人衣袖鼓起，雙掌壹擎，砰！
　　盧元清只覺壹股磅礴的氣勁從拂塵上傳來，身形急退，噔噔噔撤開數步，然後拂塵壹抖，才勉強將氣勁卸掉。
　　石雲來更是不堪，手骨發出哢哢的碎裂聲，身體弓起，直接倒飛出去，法劍脫落，嗆啷甩在地上。
　　“唔……”
　　他忍住喉間甜意，心中大駭。沒有技巧，沒有法術，就這麽用先天氣硬懟，而自己壹個照面就敗了？
　　剛剛突破先天，意氣風發，但是居然敗了！
　　他目光閃爍，最後停在那張清淡的面孔上，那得是多麽深厚的功力，才能有如此大的差距？
　　“莫要慌神！”
　　正此時，耳邊傳來盧元清的警喝，石雲來猛地壹震。張雋和穆昆的級別太高，既然在此，拼命也得護其周全，如果真出什麽事，整個道院都擔不起。
　　念及此處，他左手提劍，真氣貫入，嗤的壹聲，劍鋒暴漲三寸，無聲無息的切入地面。
　　那邊盧元清亦是，拂塵壹擺，顯出壹尺白芒。
　　“咤！”
　　倆人口吐誅邪，齊齊攻來，劍如冷月，塵似罡風。
　　“北方黑帝，太微六甲，血食之兵，敢有紅鱗，去！”
　　而旁邊，晁空圖右手壹晃，指間的符箓就無火自燃，泛著黑黝黝的古怪光芒。
　　他口念法咒，那符箓黑光大作，化成壹道如長刀般的奇形兵刃，帶著尖嘯和血腥殺氣，向著顧玙斬去。
　　“太壹玄冥，丙丁之精……壹飲萬裏，符到奉行，急急如律令！”
　　同時，鐘靈毓也念動法咒，指間符箓閃著紫色的雷弧電光，蘊含著壹絲天地之威。這正是清微派的壓箱底功夫，縮水版的《飛雷咒》。
　　張守陽更是生猛，背後金光大作，雲霧升騰，只聽壹聲怒吼，壹個高大的身影從雲霧中躍出。
　　這身軀足有兩米高，金盔金甲，手持雙鐧，面目卻是壹團虛光，不見眉眼。往那兒壹站，便有踏山擎天之勢。
　　卻是天師道的《金甲神兵咒》。
　　“轟！”
　　壹劍，壹拂子，壹黒殺，壹飛雷，壹神兵。光是合擊攻勢，便激起壹圈圈扭曲的空氣波動。
　　五人占據五角，分從不同的方向攻來，前後左右上上下下，沒有壹絲逃遁的空間。
　　“唉，不到先天，終是花拳繡腿。”
　　顧玙被困在當中，看著正壹派三人，眼中露出壹絲贊許和惋惜。只見他右手壹揮，那些火雲針嗖嗖嗖的飛回身邊，首尾相連，猶如壹條赤紅色的長鞭。
　　“啪！”
　　他迎著盧元清和石雲來狠狠抽下，隨著短促而猛烈的爆炸聲，冰冷的空氣被高溫灼燒，竟變成實質化的白氣，向兩側瘋狂湧動。
　　而中間，則分出壹道仿佛空間都被撕裂的虛無地帶。
　　“噗！”
　　劍光頓消，拂子散落，二人再也抵擋不住，口噴鮮血，雙雙倒地。
　　跟著，顧玙又是壹卷。
　　那黑殺光、紫雷弧和金甲兵，就像被壹條火龍纏繞，然後巨口壹吞。
　　砰！砰！砰！
　　三人齊齊向後飛去，張守陽重重摔在了地上，鐘靈毓撞到了壹棵粗壯老樹，像團爛肉般順著樹幹滑落。
　　晁空圖最慘，直接砸到了矮墻上，灰磚迸裂，竟出現了壹個豁口，整個人嵌在了裏面。
　　“妳，妳……”
　　張雋抖著嗓子，說不出壹句完整的話。壹向自詡硬派的他，近乎癱坐下去，屎尿齊出。
　　“顧先生，妳這般可是，可是……”
　　穆昆也是臉色慘白，顫聲道：“妳殺了那麽多人，要跟政府全面開戰麽？”
　　“放心，我不是妳們，壹個都沒死。”
　　顧玙走到近前，盯著張雋問：“這位，哦，妳叫什麽來著？”
　　“張，張雋。”穆昆幫忙答道。
　　“妳大動幹戈的跑來這裏，無非是想抖抖威風，現在又有什麽話好說？”
　　“我，我們有眼不識泰山，誤會，都是誤會！”張雋也是神奇。
　　“呵，妳說的倒輕巧。我還有事找妳們，進來吧。”
　　顧玙的手又抄在袖子裏，壹如當時模樣。
　　……
　　松江河北壹百八十公裏，黃莊。
　　黃莊是個小鄉鎮，屬於山區，人口不多，交通不便。它隸屬壹個縣級市，每天有幾趟客車往來，若想去大點的城市，必得轉車又轉車。
　　小齋沒那個功夫坐客車，直接砸了壹把票子，包車前來。那司機見她孤身壹人，有財有貌，還動了點歪心思。
　　結果，呃，可想而知。
　　“大姐，這就是黃莊，這邊算農貿市場，最繁華的地方了。”
　　“嗯。”
　　小齋跳下車，掏錢給他，司機還不敢要。
　　她也懶得理，直接走人，又打電話聯系龍秋。沒過幾分鐘，倆人匯合。
　　“姐姐！”
　　龍秋明顯憔悴了不少，壹見對方，眼圈就有點紅：“嗚……對不起，我沒看好堇堇。”
　　“沒事，這不怪妳。”
　　小齋抹了抹她的眼角，道：“妳帶我去火車出事的地方，看有沒有什麽線索。”
　　倆人的效率超級快，不多時就到了鐵軌旁。
　　“金蠶在這裏聞到氣味，然後順著這條路上的山。”
　　龍秋指了指壹條路線。
　　小齋則轉了兩圈，忽地目光壹凝，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往泥土中壹抓。
　　撲！
　　嘩啦！
　　外面壹層是硬土，裏面卻是松松軟軟的，好像有什麽東西翻過。
　　接著，她又到壹個土坑邊看了看，確定道：“其中壹人用的是遁地術，屬於很淺顯的五行遁法。他身材應該很小，在地底穿行還要翻土，可見功力不高。光靠他自己，捉不到堇堇……妳說，金蠶聞到了毒蟲味？”
　　“嗯，它以前吃毒蟲的，這次卻非常討厭，我也很奇怪。”龍秋道。
　　“……”
　　小齋沈吟片刻，沒做解答，只道：“對方可能是2-3人，壹人擅使毒，走，我們上山看看。”
　　於是乎，倆人穿過幹枯的樹林，上到矮山，停在了壹個地方。
　　“我那天追到這兒，味道就消失了，好像用什麽掩蓋住了。”
　　龍秋又陷入自責，道：“我在這呆了壹天，有壹趟火車停靠，我註意了，沒有人上車。客車站我也在盯著，沒有奇怪的家夥。堇堇畢竟是個活人，不容易運走，但就怕裝在什麽車裏，走小路，我也不認得。”
　　嗯？
　　小齋非常意外，難怪說，磨難是最好的老師，妹子成長的太迅速了。
　　“沒關系，妳做的很好了。那丫頭也不傻，肯定會留下什麽記號，我們仔細找找。”
　　她安慰著小秋，面容平和，眼中卻透著壹股冰冷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