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

烽火戲諸侯

玄幻小說

二月二,龍擡頭。
暮色裏,小鎮名叫泥瓶巷的僻靜地方,有位孤苦伶仃的清瘦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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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三十五章 再見陳平安

劍來 by 烽火戲諸侯

2024-7-24 21:53

  www.xbiqugu.info 壹頓家常飯,酒是自釀的土燒。期間徐遠霞用長竹竿挑落壹條掛在天井梁上的鹹肉,再去菜園摘了些青椒,專門給陳平安炒了壹盤青椒火腿。陳平安夾了壹筷子,說稍微有點鹹了,徐遠霞讓他滾
  門口蹲著吃去。
  飯桌上,貂帽少女低頭扒飯,含糊不清道:“山主,小陌,我可能需要回壹趟蠻荒天下,忙點正事,爭取早回。”
  陳平安不動聲色看了眼小陌,小陌還在跟徐遠霞劃拳,卷了袖子,在那兒哥倆好五魁首呢。
  這讓陳平安氣不打壹處來,除了喝酒跟練劍,妳還會啥。該會的,妳是壹點不會啊。
  謝狗擡起頭,腮幫鼓鼓,笑容依舊,“放心,就是點私事,老規矩,不摻和兩座天下的恩怨,絕不讓山主和白老爺為難。”
  陳平安面無表情,在桌子底下踹了壹腳小陌。
  小陌得了自家公子的提醒,開口問道:“何時動身?”
  陳平安深呼吸壹口氣,差點沒將酒碗摔過去,去了趟青冥天下,出息了啊。
  謝狗伸手撓撓臉,“吃過飯,幫忙收拾碗筷就走。”
  徐遠霞瞇眼而笑,有趣,都是年紀不小的山上煉氣士了,怎麽還跟少年少女壹般的情思。
  最後謝狗還真就收拾了桌上碗筷,在竈房那邊忙碌了壹通才告別,獨自走向大門那邊,貂帽少女轉過頭,笑容燦爛,提醒壹句,“山主,備好行山杖哈。”
  陳平安嗯了壹聲,“我回了落魄山,就去隔壁山頭砍竹子。”
  貂帽少女使勁點頭,轉身走向大門,擡起胳膊豎起大拇指,晃了晃,“不送。”
  在謝狗走後,陳平安坐在臺階上抽起旱煙,小陌傻了吧唧蹲在壹旁,陳平安都懶得說話。
  徐遠霞躺在藤椅上,壹邊搖晃蒲扇,壹邊輕輕拍打腹部。
  陳平安率先打破沈默,問道:“如何了?”
  小陌說道:“尚需遞出壹劍,好似昭告天下。”
  那條劍光會壹路輾轉五座天下,途徑各大名山大川,遞劍本身就是合道,歸鞘之時即是得道,正式躋身十四境。
  陳平安疑惑不解。
  小陌解釋道:“並非炫技,得有這麽壹劍,才算證明劍修陌生,的確成就了壹條既高且遠的劍道。”
  陳平安壹下子抓住了關鍵,“劍光過境五座天下,肯定會有道力不弱的高人試圖阻攔。”
  小陌點頭道:“此舉確實很容易被各路道主視為壹種挑釁。碧霄道友幫忙粗略算了壹卦,五座天下,幽明路上,各有高人攔劍,人數約莫七八。”
  陳平安皺眉問道:“不會收劍失敗,就等於合道失敗吧?”
  小陌笑道:“那不至於,按照碧霄道友的說法,我已經雙腳跨過那道門檻了,只因為是劍修,所以就像佩劍給攔在了門外邊。”
  陳平安思量片刻,隨口問道:“謝狗知道這些吧?”
  本以為問了個多余問題,不曾想小陌搖頭道:“她沒問這個,我也就沒說什麽。”
  陳平安給這個答案氣得肝疼,連說幾個好字。
  小陌委屈道:“公子,我若真是個榆木疙瘩,先前在碧霄道友的皓彩道場內就遞劍了。”
  陳平安臉色舒緩幾分,“還有救。”小陌輕聲道:“在山上,經由朱先生提醒,我已經知道劍修白景很驕傲,所以不管她如今是白景,還是謝狗,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壹個境界突然比她高壹點的小陌。
  說實話,她不知道如何以後跟我打交道,我何嘗就知道如何跟她相處了?所以就想著趕緊回到落魄山,好與公子討教壹兩個錦囊妙計。”
  陳平安無奈道:“妳該問老廚子的。”
  小陌更無奈,說道:“問了,可朱先生說他是壹個無情的人,哪有資格教深情癡情者什麽道理,問他男女情愛壹事,就是問道於盲。”
  陳平安拿煙桿磕了磕臺階,從袖中摸出壹本冊子,遞給小陌。
  小陌翻了翻,看得仔細,說道:“這些山水見聞的文字記錄,不像她寫的,壹看就是公子幫著捉刀潤色了。”
  陳平安又將底稿交給小陌,小陌看過,笑道:“這才是她的。”
  結果發現公子竟是氣勢洶洶盯著自己,小陌壹頭霧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話了。不遠處徐遠霞輕輕扇動蒲扇,輕聲笑道:“兩本冊子本就是壹般心思,什麽像不像。所以說啊,小陌,妳錯了,大錯特錯。朱斂不是不懂男女情愛,恰恰就是他太懂了,反而給不了妳某個最正確的答案。往往把情愛看得太過透徹的人,就失去了愛戀他人的能力。我雖然不知道謝姑娘多大道齡了,是什麽境界,但是在喜歡誰這件事上,她壹直是個符合如今容貌、年歲的少女而已。妳覺得那本真實的冊子,就是謝姑娘的底色,宛如壹個不施脂粉的鄉野少女,天然質樸可愛,挎著竹籃光著腳采摘野菜,田埂間留下壹串淺淺的腳印。而那本妳覺得不是她親筆手寫的冊子,仿佛是壹個直爽的少女,買了胭脂水粉,別別扭扭對鏡梳妝,怯怯生生
  走出門來,去見那個少年。”
  “少年若是視而不見,還略好點,少女頂多是覺得失落。”
  “如果少年偏要直不隆冬說幾句有的沒的,活該打光棍。”
  小陌恍然大悟,隨即問道:“徐大哥,那我現在該怎麽辦?”
  徐遠霞拿蒲扇點了點小陌,哈哈笑道:“我要知道咋辦,今兒下廚的就是妳嫂子了。”
  陳平安嘿嘿笑出聲。徐遠霞將蒲扇壹把丟擲過去,“妳當年好到哪裏去了,懂個屁,就是靠著臉皮厚才將寧姚騙到手。”
  蒲扇被陳平安伸手接住,收起了旱煙桿,後仰倒地,翹起二郎腿,輕輕晃動蒲扇,陣陣清風拂面,微笑道:“騙個錘兒。”
  小陌問道:“公子?”陳平安老神在在壹句,“趕緊追上去啊,告訴她要去蠻荒就壹起去,忙正事就忙正事,遊覽山河就結伴遊覽山河,再與她誠摯言語壹句,妳遞劍之後,讓她幫忙護
  道。”
  小陌點點頭,身形化虹轉瞬即逝。
  徐遠霞好奇問道:“追得上?”
  陳平安也不確定,“得看謝狗生悶氣的程度了。”
  徐遠霞說道:“尋常市井女子,最少也該別扭幾天,更何況是道心堅定的煉氣士。”
  結果感覺就是幾個眨眼功夫,黃帽青鞋的小陌,就與貂帽少女並肩出現在武館門口。
  謝狗雙手叉腰,“走半道上,突然想起來,蠻荒那邊也沒啥事可忙的,哈哈,這事鬧的,怪尷尬嘞。”
  陳平安與徐遠霞面面相覷。
  理由編得這麽蹩腳?!
  不愧是自號狗子的人。
  徐遠霞笑問道:“飯也吃了酒也喝了,陳大山主何時動身?”
  陳平安說道:“地主家沒有余糧了,我看武館生意還行啊?”
  徐遠霞擺擺手,“滾滾滾。忙這忙那,都不說妳什麽,只是別忘了忙真正的正事,到時候記得給我和張山峰發請帖。”
  陳平安站起身,欲言又止。
  徐遠霞微笑道:“到時候我跟張山峰的座位,可不能太角落,面子上掛不住。”
  陳平安說道:“還沒去過我家山頭看看呢。”
  徐遠霞擡起手,說道:“會去的,而且估計不跟妳打招呼。”
  可能是明天就動身,說不定是後天,興許再晚壹點。總之這位昔年的大髯遊俠,想要將最後壹程山水遊歷,贈予落魄山之行。
  陳平安走過去將蒲扇歸還徐遠霞,再次猶豫不決,話到嘴邊就是開不了口。
  徐遠霞接過蒲扇,說道:“這麽多年的交情了,不用跟徐遠霞說不像陳平安的話。”
  陳平安終於還是沒說什麽。
  壹起禦劍離開仙遊縣地界,途中謝狗以心聲說道:“小陌小陌,很少看到山主這麽……怎麽說來著,進退失據,不知所措?”
  小陌點頭道:“在徐大哥那邊,公子壹向沒啥氣勢可言。”
  “山主心底還是很希望徐遠霞去壹趟落魄山的吧?”
  “那是肯定。”
  謝狗想了想,開口說道:“山主,我覺得徐大哥其實是想去落魄山的,就是覺得妳不夠誠心,才拉不下面子,不願意點頭。”
  小陌聽得壹陣頭大。
  陳平安疑惑道:“真是如此?”
  謝狗言之鑿鑿,“山主信我的,我看人奇準,徐大哥是江湖中人,最好面兒,就是差壹兩句結實言語的小事。”
  陳平安無奈道:“我又不是沒說過類似的言語。”
  謝狗大手壹揮,“那也簡單,幹脆綁了他去落魄山!”
  陳平安猶豫道:“不好吧?”謝狗豪氣幹雲道:“小陌來做這件事就是了。跟搶娘們當壓寨夫人差不多,生米煮成熟飯麽,壹樣的道理。綁了徐大哥到山中,到時候我強忍心疼,跟山主壹起罵
  小陌幾句便是了。”
  陳平安沒說什麽。
  小陌以心聲道:“別出餿主意。”
  謝狗白眼道:“小陌唉,這都看不出來嘛,山主分明已經默認了啊。”之後謝狗編了個很謝狗的理由,說瞧見腳下壹處山頭風景好,她要與小陌說點悄悄話,山主先行,他們稍後跟上。陳山主說這樣啊。謝次席說是啊是啊,小別勝新婚,哈哈哈。小陌聽得他們倆的“江湖黑話”,總覺得自己早點返回落魄山是明智的。再之後就是小陌跟謝狗摸黑返回仙遊縣武館,找到正在閉目養神的徐遠霞
  ,壹位準十四境,壹位飛升境圓滿,攜手帶壹位純粹武夫輕輕松松遠遊山河,自然不在話下。
  陳平安雙手籠袖,站在主山集靈峰的牌坊山門處,翹首以盼。山主現身之際,道士仙尉剛要收工,先前小米粒來山腳這邊,幫鐘宗師捎話,說老廚子那邊今兒有宵夜吃,仙尉哪怕不餓,還是屁顛屁顛跟著去山上蹭了頓飯,酒足飯飽,肚子有點小撐,散步下山,那是正正好,所以就在山門口多坐了壹會兒,自顧自感慨噓噓,憶苦思甜,如今真是過上了神仙日子吶。想著某本折角頗多的書籍,仙尉就要返回書房溫故知新,等到山主壹來,仙尉就只好放下小竹椅,哪怕陳平安說自己等人,讓仙尉不必待在這邊。道士仙尉當了這麽久的看門人
  ,又不缺心眼,說反正也是閑著沒事,與山主壹起等待貴客就是了。
  道士仙尉有點好奇在等誰,要說山主親自出門待客,不多,可還是有幾次的,但是好像都不如今夜這般情景。
  就像在等壹個相當了不得的大人物。
  片刻之後,竟是小陌先生與謝次席帶壹人蒞臨山腳。
  仙尉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麽看著像是壹場綁架?
  陳平安眼中滿是笑意,卻是嘴上埋怨道:“小陌啊怎麽回事,不像話……”
  徐遠霞沒好氣道:“不像話,那讓小陌再把我送回仙遊?妳小子差不多點得了。”
  陳平安快步走向前去,徐遠霞擡頭看了眼山門牌坊。
  陳平安幫忙介紹道:“徐遠霞徐大哥。年景,道號仙尉,我們香火山的新任山主。”
  道士仙尉趕忙與這位貴客打了個稽首。
  徐遠霞立即抱拳還禮,笑道:“見過仙尉仙長。”仙尉笑道:“久聞大名久聞大名。先前山主給我看過壹部山水遊記,文采斐然,寫群峰亭亭,形容為‘頂有春花,宛然插髻’,栩栩如生,真是寫得漂亮!寫崆峽激
  蕩,接連用上了九個‘或’字,寫常人不敢想常人不敢用。寫折水之遊,描摹登頂,就是‘寂然不動,與太虛太空,高天同遊’,氣魄真大!”
  徐遠霞老臉壹紅,壹時間不知該如何客氣幾句。
  不知從哪裏竄出個白發童子,手有紙筆,碎碎念叨,“同行同行,行萬裏路,眼見耳聞,壹壹記錄,描摹萬狀,妙筆生花。”
  陳平安拉著徐遠霞壹起登山。
  仙尉神色略有幾分惋惜,說道:“小陌先生,老廚子那邊的宵夜剛撤掉沒多久。”
  小陌點頭笑道:“明天再壹起。”
  仙尉點頭,“這敢情好。”有小陌壹起,明天宵夜就有著落了。今夜老廚子問鐘倩壹句,需不需要明兒把飯館子開到鐘大宗師教拳的鶯語峰那邊去,省得妳老人家多跑壹趟。鐘倩當時叼著牙簽,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不用這麽麻煩,多走幾步路,不打緊。老廚子笑著問那我不得謝謝妳?鐘倩壹邊剔牙,壹邊說都是好哥們,少說幾句生分話,
  情誼都在酒碗和菜盤子裏了。仙尉在壹旁看著聽著,都擔心明天老廚子會不會往飯菜裏加點什麽。可要是小陌壹起,就穩妥了。
  謝狗笑嘻嘻道:“仙尉啊,見著了次席供奉,還不趕緊打個稽首。”
  仙尉笑容尷尬。沒轍,謝姑娘總喜歡拿自己假冒道士這件事開玩笑。
  小陌皺眉道:“不要胡來。”
  謝狗哎呦餵壹聲,好似腳崴了,往小陌那邊靠去,結果被小陌伸手按住貂帽,少女明眸善睞,晃了晃腦袋。
  山道那邊,壹起拾級而上,陳平安不停擡手,指指點點,大概是與徐遠霞說落魄山藩屬諸峰的情況。
  山主得意洋洋,洋洋得意,眉眼飛揚,意氣風發。
  白發蒼蒼卻挺直腰桿的老人雙手負後,順著陳平安的手指望向某處,偶爾點點頭,言語幾句。
  與山腳這邊,兩人身形漸行漸遠漸高,他們笑聲卻越來越大。
  ――――
  先前鄧劍枰被謝狗帶來落魄山,往拜劍臺壹丟就不管了,只是撂下壹句,覺得無聊就去跳魚山找甘壹般。
  置身於藩屬山頭之壹的拜劍臺,手持綠竹杖的鄧劍枰有些茫然,冒冒失失去找那位甘姓供奉肯定不太合適。
  很快就從壹處簡陋茅屋中走出個白衣孩子,手裏拿著壹只紫砂提壺,老氣橫秋問道:“何方神聖?”鄧劍枰壹時間有些犯難,總覺得壹到落魄山地界,就說是師父新收的弟子,十分別扭,鄧劍枰只好話說壹半,先自報名號,再說自己是北俱蘆洲那邊來的劍修,剛剛在仙遊縣那邊與山主分別,是謝次席將自己送來這邊的。白玄壹聽仙遊縣,就點點頭,“既然曉得徐大哥,肯定不是膽大包天偷摸上山的蟊賊了。如今壹門心
  思想要跟隱官大人拜師學藝的劍修,茫茫多,我得盯著點。”
  鄧劍枰愈發無地自容。
  白玄看了眼這個陌生面孔的青年,問道:“也是劍修麽?”
  鄧劍枰點頭道:“是劍修。”
  白玄問道:“多大年紀,啥境界了。”
  鄧劍枰答道:“年近不惑,才是金丹。”
  白玄瞪眼道:“‘才是’,好大口氣!”
  鄧劍枰壹時無言。
  不曾想那孩子仰頭喝了壹口枸杞茶,點點頭,“這麽大年紀才是金丹,資質確實差了點,無妨,勤能補拙。不要跟我當了鄰居就有壓力,導致道心不穩。”
  鄧劍枰無言以對。
  白玄自顧自說道:“與妳介紹壹下,我叫白玄,白也的白,於玄的玄……”
  鄧劍枰只能默然。
  結果壹道身影悄然而至,來到白玄身邊,壹擡手壹落下,就是結結實實的板栗,打得白玄嗷嗷叫。
  鄧劍枰內心壹驚。
  那位少女開門見山說道:“鄧劍枰,妳是師父新收的弟子?”
  鄧劍枰啞口無言。
  郭竹酒笑道:“好猜的。對了,我叫郭竹酒,跟白玄壹樣,都來自劍氣長城,跟妳們北俱蘆洲很親,如今算是親上加親?”
  鄧劍枰回過神來,懷捧竹杖,低頭抱拳,“鄧劍枰見過郭師姐。”
  郭竹酒掌心朝上,擡了擡,板著臉說道:“師弟免禮。”
  白玄翻了個白眼……嘿,我躲!
  不曾想郭竹酒沒有打賞壹記板栗,壹腳踹得白玄飛撲出去,只管雙手護住紫砂壺,白玄大搖大擺下山,不忘回頭看壹眼鄧劍枰,可憐可憐,成了郭竹酒的師弟。
  郭竹酒說道:“拜劍臺這邊都是劍修。狗子說了讓妳找甘棠學劍?”
  鄧劍枰只好主動略過“狗子”這個說法,點頭道:“謝次席是有這個打算。”
  郭竹酒說道:“那我先帶妳去跳魚山那邊逛逛,認個路,以後妳自己隨意。”
  鄧劍枰立即致謝。
  郭竹酒笑了起來,這個師弟,跟玄參幾個挺像的。郭竹酒從袖中摸出壹柄符劍,解釋道:“在自家山頭之間串門,當然可以隨意禦劍,但是此外整個舊驪珠洞天地界,有條不成文的老規矩,修士禦風,就需要懸佩
  這枚劍符了,我們落魄山的譜牒修士也不例外。”
  鄧劍枰又開始道謝。
  原來老聾兒前不久就搬出了拜劍臺,正式在花影峰住下了,親自搭建茅屋,還搬來了鋪蓋,看樣子甘供奉是打算在這邊長住了。雖說這邊的大師傅,總教頭,名義上是白景,可真正的傳道人,還是甘棠。沒法子,那場煉氣士和武夫之間的比試,花影峰實在是輸得太難堪了,而且最重要的
  ,關系到老聾兒能否從白景那邊學成幾手精妙劍術。不得不承認,修行壹事,同樣是天才,也分檔次,老聾兒自認比不過小陌,更比不過白景。壹般來說,到了山上,就與山外市井有了仙凡之別,煉氣士再下山去,到哪裏都是鶴立雞群。可問題是山上,身邊都是山中修道之人,也怕人比人貨比貨的,很容易道心不穩,乃至於道心崩潰,大有人在。多少初登山之輩學道人,起先心比天高,結果時日壹久,便泯然眾矣,淪為材質平平的庸碌之輩,何談大道登頂,
  日漸壹日道心退轉,意氣消磨殆盡,形神枯朽如老木。假若老聾兒不在劍氣長城,嫩道人不在十萬大山,在哪裏算不得雄踞壹方的豪傑?花影峰中,今天的老聾兒,神色嚴肅,像那坐堂開示的傳道之人,劈頭給出壹番開明宗義的言論,“諸君需知修行有三境,分別在道場蒲團上,切磋鬥法中,生死
  戰場裏。”
  屋外,竟然還有兩個臉皮奇厚的習武之人,來自作為花影峰死對頭的鶯語峰,在門口光明正大聽老聾兒傳道。
  老聾兒也不計較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自顧自與那些修道胚子講授“三境”的強弱手。
  老劍修只是舉了個簡單的例子,壹下子就讓少年少女們聽的入神了。
  只因為甘供奉提及的人物,不管是正面典型還是反面例子,就沒有壹個是省油的燈。
  有昔年劍氣長城戰場上敵對雙方的北隱官南綬臣,有斐然,還有蠻荒甲申帳那撥年輕劍修。鄭大風雙臂環胸,斜靠門口,真是再玉樹臨風不過了,笑著朝屋內招手示意,可惜暫時沒人搭理他,沒事,壹個個姑娘家家的,假裝心裏沒有大風哥哥是吧,畢竟臉皮薄,能理解。遙想當年,在飛升城內當酒鋪代掌櫃,相貌堂堂,言語風趣,街上多少大小姑娘,路過瞥聞之,群來立如陣,眼神能吃人。想我鄭某人多大
  定力,才能年復壹年守身如玉。
  鄭大風與身邊溫仔細密語壹句,“溫兄,在這邊住久了,還是有點意外之喜的吧?”
  溫仔細答道:“如果不是鄭兄拉著我壹起來這邊,打死我都不敢來這邊。”溫仔細早就知道鄭兄不拘小節,但是怎麽都沒有想到,會帶自己旁聽那位甘供奉傳道的份上。溫仔細雖然在落魄山這邊已經有了個溫大宗師的綽號,跟那個鐘倩
  是難兄難弟,但是別忘了,出身不差的溫仔細還是壹位再正經不過的靈飛宮譜牒道士。
  鄭大風搓手笑道:“那以後我去靈飛宮做客,溫兄弟記得當好東道主,別學魏檗藏著掖著,跟防賊似的。”
  溫仔細哪敢隨便答應此事。鄭大風到底不比常人,連溫仔細這種出了名浪蕩不羈的漢子,很多時候都要自愧不如。例如鄭大風總說自己是親眼看著陳山主長大的,就差沒說是什麽壹把屎壹把尿帶大的。虧得還有那個自稱編譜官的白發童子,經常跑來鶯語峰這邊,拆臺揭老底。言之鑿鑿,有理有據,說得活靈活現,就跟當時在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壹般。連鄭大風都吃不準了,難道我真偷過誰誰家的某某物件,某某夜在某某地的床
  底偷聽過床上打架?
  鄭大風沒來由說了壹句,“溫兄弟,妳有沒有發現,自己好像變了個人?”
  溫仔細聞言壹楞,怔怔出神。有嗎?
  當他細細想去,便有幾分揪心。鄭大風壹邊斜眼挑眉,與那屋內某個年紀最大、身段最好的姑娘眉來眼去,壹邊與溫仔細繼續閑聊,“是耳目壹新,判若兩人。還是恢復了本來面貌呢?與磨磚成鏡者說坐禪不得成佛,便有機會讓人言下大悟。跟妳說這個道理,就用處不大了。壹寸光陰壹寸金的道理,說與臉面與大地最近的莊稼漢,說給書齋寒窗苦讀的
  士子,想來是不壹樣的。”
  溫仔細其實才情不弱,仍然被鄭大風說得暈乎起來。
  屋內某位姑娘咬牙切齒,開始告狀了。老聾兒忍了又忍,轉過頭望向門口,以心聲說道:“鄭大風,妳與溫仔細扯閑天也就罷了,別打攪屋內學生的聽課!”
  溫仔細以手扶額,沒臉待下去了,率先離去。
  鄭大風邊走邊聚音成線,與屋內那個她嬉皮笑臉道:“雖說可能性極小極小,但還是要說壹句,如果有誰欺負妳了,記得千萬跟大風哥哥說啊。”
  屋內女子滿臉漲紅,輕輕呸了壹聲。登徒子,下流胚,臭不要臉!
  鄭大風雙手抱住後腦勺,肩頭壹晃壹晃,壹高壹低,晃蕩在溫仔細身邊。
  溫仔細疑惑道:“鄭兄,莫非與屋內那女子有宿緣?”
  鄭大風哈哈笑道:“就咱倆這種花花腸子浪蕩漢,哪家姑娘上輩子倒了竈,才會與我們粘上關系?”
  溫仔細無奈道:“話不是這麽說的。”
  妳罵自己就好,別帶上我。
  鄭大風自顧自說道:“溫兄弟,妳是清楚的,咱倆很投緣!”溫仔細滿臉苦笑。他只清楚壹點,就說同樣在鶯語峰教拳的岑鴛機,她本來只是將自己看作壹個妄自尊大的貨色,只因為跟鄭大風混得熟了,岑鴛機就覺得自己
  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了。溫仔細冤的不行,他對岑鴛機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
  鄭大風想起了繡虎,便自然而然想起了下棋,說道:“走,手談壹局,小賭怡情。”
  鄧劍枰跟著郭竹酒在花影峰這邊落下身形。
  郭竹酒站在門外,以心聲說道:“老聾兒,他叫鄧劍枰,是我師父新收的弟子,以後會經常來這邊聽課,給個座位。”
  老聾兒不太情願,還是點點頭。
  郭竹酒說道:“來這邊聽課,是謝狗的建議。”
  老聾兒望向郭竹酒,郭竹酒似笑非笑,老聾兒便笑容尷尬起來,郭竹酒臨行之前又說了壹句,又讓老聾兒心情復雜起來。
  “始終不把這裏當落魄山,而是當作劍氣長城,也蠻好的。”
  老聾兒沒說什麽,內心嘆息壹聲,混過避暑行宮的年輕劍修,真是壹個比壹個精。
  鄧劍枰先與那位甘供奉行禮,再快步坐去最角落的位置,沒有多余的蒲團,便席地而坐,將壹根行山杖橫放在膝,再快速心聲言語壹句,“聆聽前輩教誨。”
  老聾兒點點頭,年紀不小,境界不高,資質壹般,卻是個懂禮數的。
  繼續講課,不得不說,老聾兒傳道,確實要比某位總教頭更讓那些修道胚子更覺……有用。至少每句話聽得懂!
  山頂白玉欄桿上,謝狗坐在小陌身邊。
  小陌沈默許久,說道:“妳怕我躋身十四境,我也有點擔心,如果妳可以不那麽在意,我就不用擔心了。”
  謝狗恢復真容,搖晃雙腿,目視前方,故作驚訝哇了壹聲,微笑道:“不像是小陌會說的話,是誰教的?”
  小陌搖頭說道:“沒誰教,就是我的心裏話。”
  白景瞇眼而笑,“那我可要當真了。”
  小陌說道:“當真最好。”壹個斜挎棉包的黑衣小姑娘,後山那邊巡山返回,恰好從白玉廣場舊山神祠廟繞過來,當她瞧見這壹幕,霎時間目瞪口呆,咋辦咋辦,小陌先生跟個不認識的女
  子?這算不算書上說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沒有誤會吧?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該跟狗子說麽?跟狗子說了,小陌先生那邊怎麽辦?
  小米粒靈機壹動,計上心來,趕緊閉上眼睛,倒退而走,心中默念,什麽都沒瞧見什麽都沒看著……
  只是躡手躡腳走了十幾步,小米粒重新繞回到大殿後邊,蹲下身,她皺著眉頭,使勁撓著臉,開始犯愁,替狗子傷心起來。
  壹個嗓音在耳邊響起,“周護法,嘛呢。”
  小米粒嚇了壹跳,呆呆轉頭,“啊?”
  貂帽少女伸出手指,噓了壹聲,“別出聲,我在捉奸……”
  小米粒歪著腦袋,苦兮兮,“啊?啊?”
  今夜真是月黑風高,江湖兇險吶。
  好人山主在就好了。
  小陌沒好氣道:“別嚇唬小米粒。”
  謝狗壹把抱住小米粒,拿臉蹭臉,哈哈大笑,“小米粒仗義啊!”
  小陌柔聲解釋道:“小米粒,方才妳看到的女子,就是謝狗的真身容貌,之壹。”
  小米粒如釋重負,跟著哈哈大笑起來,豎起大拇指,表揚壹句,“狗子,個兒真高。”
  小陌滿頭霧水,狗子?
  謝狗拉著小米粒站起身,“走,聽課去,咱們山主剛收了個弟子,在甘壹般那邊被誤人子弟呢。”
  小米粒有點緊張,小心翼翼問道:“多大歲數,個兒多高?”
  謝狗咧嘴笑道:“大高個,年輕人,是個劍修。”
  小米粒撓撓臉,嘿了壹聲,挑起綠竹杖,“走,狗子,咱們瞅瞅去!”
  小陌笑容溫柔跟在嘰嘰喳喳的她們身後。
  花影峰那邊授課的道場,謝狗壹到場,還有小陌,何況還有落魄山護山供奉的周米粒。
  老聾兒難免緊張,在座各位修道胚子,更是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聽說山主如今在扶搖麓那邊閉關,整座落魄山,就只有這位周供奉能夠來去自如?
  其實最緊張的,是那個使勁繃著臉的小米粒才對。
  小陌他們走到最後邊,掏出四張蒲團,小米粒壹坐下,就長呼出壹口氣。
  謝狗盤腿而坐,大手壹揮,讓那木頭人甘壹般別楞著了,繼續傳道啊、教咱們劍術啊。
  老聾兒方才看了壹眼小陌,這會兒好不容易穩住心神,門口那邊又多出壹位青衫身影。
  來者只是笑言壹句,“打攪了,繼續授課。”
  老聾兒苦著壹張臉。妳們在,這還怎麽教。
  鄧劍枰這個當徒弟且重禮數的,都爭不過謝次席,她已經趕忙要讓出蒲團了。
  不過陳平安只是隨意坐在小米粒身邊,雙手籠袖,面帶微笑。
  老聾兒耍了個小聰明,試探性問道:“不如隱官大人由親自講課,說壹說與甲申帳劍修廝殺的諸多細節?”
  陳平安反將壹軍,“不如先細說那場花影峰跟鶯語峰之間的內鬥?壹幫山上修仙的,為何會輸給習武的?”
  謝狗嘖嘖嘖,“慘不忍睹,不堪回首,令人發指,痛心疾首……”
  小米粒壓低嗓音說道:“狗子,妳不是這邊的大師傅總教頭麽?”
  謝狗唉了壹聲,“都是甘供奉教課,我就是個充數的,教得不多。”
  小陌只得站起身,說道:“我來解釋妳們為何會輸。”
  ――――
  徐遠霞在落魄山住下了。
  小米粒負責待客陪同遊覽。可能落魄山上,最仰慕這位大髯豪俠的,就是啞巴湖大水怪了,都沒有之壹。
  徐大俠會寫遊記,我剛好有壹大籮筐的山水故事嘞。所以每天壹大清早,黑衣小姑娘就在門口當門神。
  陳平安走了壹趟扶搖洲。
  顧璨選址扶搖洲這邊的全椒山,即將舉辦宗門慶典壹事,悄無聲息,沒有泄露出去半點風聲。
  哪怕顧璨上次沒有當面話裏藏話,抱怨陳平安是個大忙人,陳平安肯定再忙都會參加的。更換容貌,陳平安到了扶搖洲那座不算陌生的金屑渡口,趕巧,在熙熙攘攘的鬧市中,碰到了兩個熟人,根本不用眼尖,委實是想要假裝看不見都難,正是壹襲粉色道袍的柳大閣主,正在與幾位妙齡女修搭訕,看樣子聊得很熱絡,柳赤誠身旁還有個百無聊賴的龍伯道友,當然不是那位浩然天下昔年武夫第壹人的張條霞
  ,而是寶瓶洲野修出身的柴伯符,某種程度上,也是個足可與年輕隱官壹較高低的“老金丹”了。
  陳平安走過去就是壹腳踹在柳騷包的屁股上。
  柳赤誠大吃壹驚,轉頭望去,楞了楞,很快認出陳平安身份,伸手抓住後者胳膊,開心得很,“咱哥倆真是默契!”
  柴伯符悄悄挪了挪腳步。
  陳平安強忍好奇,不去問這位龍伯道友當下境界。
  柳赤誠說道:“明天才是典禮,今晚是住在渡口這邊,還是直接趕路?”
  陳平安說道:“我掏錢啊?”
  柳赤誠埋怨道:“壹見面就談錢,真心傷感情。”
  那幾位女修比較好奇此人身份。
  柳赤誠當然不會傻了吧唧報出陳平安的身份,只是與她們約定日期地點,屆時壹起結伴去遊覽附近某處形勝。
  在她們笑意盈盈走後,陳平安問道:“就沒有認出妳身份?”
  柳赤誠微笑道:“柳某人行走江湖,百花叢中,從不靠名號師門博取美人心,全憑才情容貌和真心換真心。”
  陳平安笑道:“不靠名號靠師兄?”
  柳赤誠笑容尷尬,虧得是自家兄弟不見外,換個人說這種混賬話試試看?
  柴伯符壯起膽子插了壹句話:“陳山主,柳閣主,妳們繼續聊,我方才在鋪子瞧見有眼緣的物件,回去再瞧瞧。”
  陳平安笑著點頭道:“龍伯道友大可自便。”
  柳赤誠本來還要提點柴伯符幾句,妳也太沒有眼力勁了,還是同鄉……可那廝身形如遊魚穿梭在人流中,轉瞬即逝。
  有柳赤誠在,走在路上,都是別人主動讓道。
  即便認不出白帝城的柳閣主,只憑外出敢穿得如此紮眼,就肯定不是易於之輩,要麽有境界,要麽有靠山。
  陳平安以心聲問道:“顧璨這邊,到底是上宗還是下宗?”
  這也是壹個有意思的事情,白帝城要同時創建兩座宗門,誰是上宗誰當下宗,鄭居中竟然沒有任何表態,讓兩位弟子自己決定。柳赤誠笑答道:“是下宗,傅噤畢竟是顧璨的大師兄,顧璨不在意這種事,傅噤雖然嘴上不說什麽,心裏邊還是很在意的,顧璨沒必要為了壹點虛名,讓他心有芥
  蒂。”
  陳平安說道:“不能說只是虛名吧,兩座宗門分出上下之別,可不是差了壹點半點。”
  柳赤誠得意萬分,說道:“在白帝城道統之下,就沒差。傅噤和上宗又不可能管著下宗,顧璨和下宗也無需與上宗供奉什麽。”
  陳平安沒好氣道:“跟妳說不著這個。”
  柳赤誠哈哈笑道:“確實。長久以往,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有差沒差,我說了不算。”
  柳赤誠說道:“韓師姐心細,閉關之前,她就已經交給我壹筆谷雨錢,賣書賣書壹事,以後都由我來跟妳對接。”
  陳平安皺眉說道:“不太合適吧?”柳赤誠惱火道:“陳平安,妳這麽說就不地道了啊,我又不會貪墨,從中漁利賺取差價的勾當,可做不出來,況且咱倆結識多年,我是怎麽個人,怎樣的性格,妳
  還不熟悉?”
  比如白帝城關於彩雲譜那筆源源不斷的分成收益,就壹直是柳赤誠在負責打理,他不是就辦得妥妥帖帖?先前被龍虎山大天師親自鎮壓在寶瓶洲千年,等到柳赤誠重返白帝城,發現這筆財路,竟然就壹直沒有管事的人,簡直就是壹筆糊塗賬。可把柳赤誠給感動壞了
  ,師兄器重自己到了這種地步。看來白帝城缺了自己,肯定可以運轉無礙,可到底是壹種美中不足。
  按照柳赤誠的理解,被人倚重,被倚重之人,得靠本事。但是器重誰,就是個人喜好了。柳赤誠覺得自己就是被師兄器重之人。
  再說了,師兄何時倚重過誰?根本不需要的事情。
  龍虎山當代大天師趙,當年親自下山,攜天師印和仙劍,將他柳赤誠鎮壓在寶瓶洲壹千年。
  傻子都知道,壹位飛升境圓滿,教訓壹個玉璞境。需要如此興師動眾?
  說壹千道壹萬,不都得歸功於自己有個師兄?
  似乎柳閣主看待問題的角度,總是這般不走尋常路。陳平安壹本正經解釋道:“聽說妳做買賣,可是壹把好手,怕妳不念朋友情誼,幫著自家師姐胡亂殺價。火龍真人就說妳做生意相當老練,爽快之余,頗為精明。
  ”
  柳赤誠就喜歡聽這種話,這廝本就穿著壹件粉色道袍,人飄了,愈發雙袖飄搖,滿臉喜色感嘆道:“老真人看人還是很準的!”
  陳平安聞言憋了半天,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柳赤誠的肩膀,賺這種傻子的錢,良心上過意不去。
  柳赤誠爽朗笑道:“自家兄弟,休要多言。”
  韓俏色如今正值閉關,師兄鄭居中為她在某處秘境開辟了壹座道場,看樣子,如果她無法壹舉證道飛升,是不用出門了。
  而她被分家到顧璨這邊,顧璨也沒有要給她壹個什麽顯要職務的意圖。
  先前陳平安的落魄山和青萍劍宗,宗門慶典,辦得已經足夠潦草了,顧璨這般更不上心。
  白帝城作為祖庭正宗,當師父的鄭居中,沒有出現。
  師兄傅噤,沒有特意從蠻荒天下那邊趕來道賀,就只是用飛劍傳信手段,送來壹份賀禮,不薄,卻也難稱豐厚。
  顧璨沒有邀請任何觀禮之人。
  只說副宗主,由劉幽州擔任。作為皚皚洲劉聚寶的獨子。發生這麽大的事情,劉氏那邊竟然沒有任何表示。
  成為壹座宗門的二把手,可不是給宗門仙府當供奉、客卿可以比的。
  柳赤誠突然嘖嘖道:“果然還是妳面子大,專程在這邊等妳。”
  前邊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顧璨站在道上,望向他們這邊。
  曾幾何時,壹場物是人非的久別重逢,是某人用壹個耳光作為開場白的,挨打的,竟然依舊滿臉笑意。陳平安,妳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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