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恐懼的定義

“我怎麽知道？”齊夏反問道。

“明明是妳自己的「回響」和妳自己做過的事，可妳卻裝作不知道嗎？”楚天秋問。

齊夏聽後無奈地搖搖頭：“楚天秋，莫說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心思就算連「天蛇」都讀不懂。”

“哦……？”

“他比我清醒太多了。”齊夏說道。

楚天秋聽後微微蹙眉：“所以我在寫下這兩張紙條的時候，也被妳的思緒搞亂了嗎？”

“這得問妳自己。”齊夏回答道，“我不是妳，根本不知道妳在想什麽。說不定我什麽都沒有隱瞞，只是妳自己瘋了。”

“我……瘋了？”楚天秋點點頭，“說得也是，我並不是在殺了文巧雲之後才瘋的，我在殺她之前早就瘋了。”

說完之後他又看了看齊夏，問道：“那妳又是什麽時候瘋的呢？”

“我沒瘋。”齊夏回答道，“我的精神從來沒像現在這麽好過。”

“原來如此。”楚天秋啞然失笑，“真正的瘋子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瘋了，看來我還比妳差壹些。”

“不能這麽說。”齊夏搖頭道，“妳比我有天然優勢，只要妳在「回響」，那妳就可以變成壹個理智的瘋子，可我不行。我若不將自己的心理防線全部搗毀然後用最恐怖的東西重建，絕不可能達到現在的狀態。”

“把自己的心理防線全部搗毀……？”楚天秋略微壹楞，“然後用最恐怖的東西重建……？”

“沒錯。”

“這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事情嗎？”

“我們……還算正常人嗎？”齊夏問。

“我們……”楚天秋聽後苦笑壹聲，“是啊……我們說不定連「人」都不算了吧？”

“是的，這裏沒有「人」能出去。”齊夏說道。

“那妳究竟是怎麽搗毀自己的「心理防線」的呢？”

“妳……有感受過恐懼嗎？”齊夏又問。

“「恐懼」？”楚天秋覺得這個詞有點意思，他伸出自己沾著鮮血的纖細手指，指了指此處暗紅的天空，“齊夏，妳知道天空為什麽是暗紅色嗎？”

齊夏擡起頭：“因為那裏飄著幾十年來所有化為粉末的人腐爛的血肉。”

楚天秋聽後又伸手指了指操場上遍布的屍體：“那妳又知道那些人為什麽躺在那裏嗎？”

“因為有人需要他們死，他們就要死。”

“正是如此。”楚天秋說道，“這個地方既沒有「常識」也沒有「法律」，每個人都可以為了的喜好而殺人。我們活在這裏是為了死，可我們死的目的是為了活。想要保妳的人可能是為了讓妳死，想要殺妳的人有可能想讓妳活……”

“是這樣。”

“行走在這片連街道都是黏膩的土地上，妳問我有沒有感受過「恐懼」？”楚天秋咧嘴笑道，“齊夏，我在這裏的每壹天，後背都是冰涼的，頭皮都是發麻的，我真的很害怕。”

“哦？”

“可那有用嗎？”楚天秋搖搖頭，“有許多人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只能裝作壹切還好，裝作比任何人都堅強，然後告訴所有人前方就有希望，在這種地獄壹般的城市中壹首徘徊，妳卻問我有沒有感受過「恐懼」？”

“可那是遠遠不夠的。”齊夏說道，“僅僅是後背冰涼了幾十年，頭皮麻木了幾十年，怎麽就能算得上是「恐懼」？”

楚天秋聽後輕哼了壹聲，扭頭看著齊夏的眼睛問道：“那妳告訴我……什麽才是「恐懼」？”

齊夏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所說的恐懼，是有關相愛的人。”

“哈。”楚天秋聽後啞然失笑，“相愛的人？相愛的人被擄走了？還是相愛的人被殺了？這對妳來說是很恐懼的壹件事嗎？齊夏，我親手殺了文巧雲啊。”

齊夏深吸壹口氣，說道：“若是文巧雲被不受控制地復制成了無數個，其中壹個的眼球被「巨化」之後掛在天上當做太陽，其他的拆散成血肉和骨骼重新鑄成壹座城市，她的肉鋪成地面，她的骨鑄成墻壁，她的血液匯成這裏的河流，甚至連魚都沒有辦法在這種河流裏呼吸。而妳每天都踩踏在上面行走生活，妳的每壹步都踩踏著她碎裂的血肉，讓她痛苦無比，妳的每壹天都能聞到鐵銹的味道。這座城市整日都在跳動脈搏，仿佛是壹個巨大的活物，可妳不知道怎麽救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救妳。而其中唯壹能夠行動的文巧雲為了讓妳不瘋掉……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每天都拿著蛆蟲和自己的身上的血肉來做成飯菜給妳吃……這樣如何呢？”

楚天秋聽完齊夏的話陷入了良久的沈默。

如果自己所說的東西是「恐懼」，那齊夏所描述的場景就己經不能用「恐懼」來形容了。

字典上根本找不到準確的詞語來形容這個感覺。

若是自己站在壹座用文巧雲血肉鑄成的城市中，自己會是什麽感受？

駭然？驚悚？

不，那種感覺根本形容不出。

“齊夏，妳還說自己沒瘋嗎？”楚天秋問道。

“我或許己經度過了「瘋」的階段。”齊夏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感覺自己到達了壹個從來都沒有涉足過的境界，處理這種境界的思緒，「瘋」己經不夠用了。”

“這難道就是妳說的……搗毀自己所有的心理防線之後，用「最恐怖的東西」建成，而那些東西就是余念安的血肉？”

齊夏聽後點點頭：“是。”

“可這連「回響者」也做不到吧。”楚天秋慢慢皺起了眉頭，“妳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說來真的話長了，僅憑我壹個人肯定做不到這種像是「神跡」壹樣的東西，我不僅需要壹個能夠搗毀整座城市的「神明」，還需要壹個能夠重鑄城市的「入夢」。”

“妳說的這兩個人……”楚天秋微微壹楞，“不，這明明是壹個人吧？「他」壹個人就可以全都做到……妳不僅拿捏了「青龍」，甚至還算計了「天龍」？”

齊夏慢慢閉上雙眼：“楚天秋，我們的「戰場」有好幾處，其他的「戰場」我控制不了，唯有壹處受我控制。”

“受妳控制的戰場……？”

“這和妳沒關系了，是屬於我自己的事。”齊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