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女武神

　　“後來，雅典大軍攻破城門，沖進城裏。爺爺抱著我，閑庭信步，如入無人之境。壹開始，我還敢看，但是，接下來的壹幕萬萬沒想到，就見壹個又壹個平民被趕出屋子，跪在地上，或被戰矛捅死，或被壹劍斷頭，或被戰錘敲碎頭顱。尤其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們之中甚至有人懷孕，還有壹些和我差不多的孩子，竟然都被雅典的士兵壹壹殺死。”
　　“我再也看不下去，伸手擋著臉，大哭。我不是因為害怕而哭泣，我是因為悲傷，因為難過，因為這和我心中的世界不壹樣。我原本以為，半神家族是和書中說的那樣，是為了保護人類而存在，是以神的名義守護人類。我原本以為，我的修煉也壹樣，也是為了保護希臘人。但我沒想到，希臘人之間竟然在相互殘殺。”
　　“那天起我才知道，希臘是由數不清城邦國家組成的泛概念，並不是統壹的勢力。”
　　“我太難過了，哭泣著，希望爺爺帶我離開。”
　　“爺爺問我為什麽要哭泣。我想了想，哭著說，我為自己沒能保護那些人而哭泣。我現在還記得爺爺之後的話。”
　　“爺爺說：‘原來我的帕洛絲是想保護這些人啊，那麽，從今天開始，妳就要向這個目標前進，拼命學習，拼命努力，拼命修行，擁有力量，強到讓所有人無法傷害妳想保護的人，包括我。不然，妳就只是個愛哭的帕洛絲，只是個說大話的帕洛絲。’我當時不明白，只知道哭。爺爺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我的話，繼續在城市裏走，繼續走。”
　　“那是我這壹生，經歷最痛苦的壹天，即便之後發生了許多痛苦的事，也沒有那壹天更痛苦。從那天開始，我就模模糊糊知道，我應該成為什麽樣的人，我應該做什麽樣的事。我也壹直是這樣以為的，以為我知道。”
　　“但是，今天聽了妳的話，親眼見證妳做的這壹切，我才恍然大悟。”
　　“我記得那天死在我面前的可憐人，我記得爺爺的話，也記得我當時的話，但是，我忘記去做了。我真的完完全全忘記了。”
　　“直到妳在我們面前說出那些話，直到妳帶領他們沖進灰河鎮，直到妳點燃照亮雅典的火焰。謝謝妳，也照亮我的記憶。”
　　帕洛絲說完，長長松了口氣。
　　她的眼中，閃動著奇異的火光。
　　“那麽，妳現在知道自己想要成為什麽樣的人了？”蘇業問。
　　帕洛絲停下腳步，手握槍劍，轉身看向蘇業，面有光輝，雙目燦爛，長發在夜風中飄起，每壹根都仿佛晶瑩閃亮。
　　“我要成為希臘的女戰神！”
　　“妳為了什麽而成為女戰神？”蘇業問。
　　“保護壹切我應保護的人。”
　　蘇業靜靜地看著帕洛絲，看著她意氣風發的容顏，微笑點頭。
　　耳邊好像響起清脆的聲音，那是什麽東西粉碎的聲音。
　　“加油，我們壹起加油。”蘇業微笑道。
　　“那妳想成為什麽人？”帕洛絲問。
　　“傳奇啊。”
　　“才不信。說實話！”帕洛絲道。
　　“不信就算了。”
　　“那妳為了什麽成為傳奇？”帕洛絲問。
　　“妳猜。”蘇業道。
　　“妳這人怎麽這樣？我都說了我的，妳什麽都不說。”帕洛絲恢復了冷若冰霜。
　　“我喜歡聽妳說，妳又沒說過喜歡聽我說。”蘇業眼中笑意蕩漾。
　　“妳……”帕洛絲深吸壹口氣，繼續向前走。
　　蘇業跟上去，緩緩道：“這條路很難。”
　　“那也勝過沒有路。”帕洛絲道。
　　“真沒想到妳的話還挺有哲理。”蘇業道。
　　“畢竟我是第壹，妳是倒數第三。”帕洛絲驕傲地昂起頭，少女的步子歡快了許多。
　　“請說我最新的成績排名！”蘇業道。
　　“就不！”少女的快步向前走，烏黑晶瑩的長發在身後蕩來蕩去，像輕快的舞步，充滿青春的氣息。
　　“等我的戲劇上演了，壹起去看啊？”蘇業笑著問。
　　“好！”少女的聲音朝氣蓬勃。
　　蘇業看著帕洛絲的背影，心裏松了壹口氣。
　　帕洛絲終於粉碎聲音不好聽的定義，找回最初的定義。
　　可怕的學習能力。
　　不知道雷克和霍特，能不能粉碎束縛他們的定義。
　　少男與少女在黑夜裏走著，壹邊走，壹邊交談，留下壹路光輝。
　　進了貴族區後，偶爾有士兵準備盤問，但看了壹眼帕洛絲胸前的黃金美杜莎雕像，立刻閉上嘴，低下頭，等兩人過去才離開。
　　最後，兩人來到壹座極大的宅院前。
　　白色的巖石高墻聳立，墻內的木質塔樓如同刺入天際的長矛，塔樓上架著魔法巨弩，弩箭在黑夜發出淡淡的彩色光芒。
　　大門的左右兩側各站著十個衛兵，每壹個衛兵都壹般高矮，身穿閃亮的鍍銀全身鎧甲，宛如雕像壹樣。
　　兩人走近，所有衛兵如同傀儡壹樣齊齊轉頭望向兩人。
　　隨後，所有的衛兵又齊齊轉回頭，好像什麽都沒看到。
　　“不去我家坐壹會兒？”帕洛絲停在門口，還是冷冰冰的表情，但眼裏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走！”蘇業作勢欲進門。
　　帕洛絲瞪大眼睛，嚇了壹跳。
　　蘇業笑著停下腳步，道：“如果是白天我真進去，晚上就不打擾了。睡個好覺，明天中午見。”
　　“妳等等，我讓馬車送妳回去。”帕洛絲快步向大門走去。
　　“不用了，我自己走。”
　　“不能讓妳白送，好好等著！不然我生氣了！”帕洛絲的聲音從門後傳來。
　　蘇業無奈站在門口，打量四周，最後望向那些身穿全身鎧甲、眼部只留寸許寬細縫的衛士。
　　蘇業有種感覺，這些訓練有素的衛士，都在偷偷看自己。
　　不壹會兒，帕洛絲與馬車壹起出來。
　　“這輛馬車去過妳家。”帕洛絲依舊冷冷的模樣，可目光躍動，聲音輕快。
　　“我想起來了，妳家的管家去過我家。當時尼德恩老師找妳入股，妳怎麽壹直不告訴我？”蘇業問。
　　“我跟妳又不熟！再見！”帕洛絲壹轉身，兩只小手交疊背在纖細的腰後，邁著歡快的步子走進大門。
　　蘇業無奈上了馬車。
　　“蘇業少爺請坐穩。”馬車夫說完，駕馬前行。
　　馬車到家，蘇業謝過車夫，進入家裏。
　　看了壹眼黑漆漆的院子，在院子裏使用造水術洗漱，然後進入臥室。
　　突然，蘇業停在臥室門口。
　　桌子上，擺放著壹張羊皮卷，壹張魔法羊皮卷。
　　蘇業後退壹步，打開魔法書，流利地祭出柏拉圖的立體影像。
　　魔法羊皮卷沒有反應。
　　蘇業正準備使用魔法書的黑鐵學生新功能拍照，然後聯系尼德恩老師，那張羊皮卷突然飄到空中。
　　羊皮卷上，浮現壹行黑色的字體。
　　“知道妳不會碰這張羊皮卷，所以自行打開。勞文斯已死，恩怨消弭，壹切終結。以魔法的名義發誓。”
　　字跡停留了三秒，整張羊皮卷燃燒，最後連壹絲灰塵都沒有，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業立刻給尼德恩發魔法信。
　　“老師，深夜打擾妳很不好意思，但這件事涉及妳最出色的弟子的命……”蘇業把事情寫在魔法信中。
　　“這是魔法師和解的常用手段，恭喜妳。妳放心睡吧，我睡去了！”
　　蘇業看著魔法信，心道這老師真不稱職，關系自己性命的大事，這樣就算了？
　　蘇業想了想，離開臥室，走到有神靈雕像的起居室，但想想自己身上還有秘密，便去了沒有雕像的房間，從廢墟空間拿出備用的被褥。
　　正準備睡覺，羅隆、吉米和艾伯特的魔法信接連到來。
　　三個人都說自己剛剛回到雅典城，簡單說了壹下安置流民的情況，並表示明天壹定會準時到學校門口集合。
　　羅隆和吉米都詢問蘇業去灰河鎮發生了什麽，蘇業含糊過去。
　　“呼……”
　　先經歷了巨人丘陵，沒休息好就馬不停蹄去救援和處理難民，緊繃的弦終於放松下來。
　　首先開始冥想，但發現身體太疲憊，冥想效果不好，蘇業果斷停下，看看魔法塔，看看廢墟空間，準備睡覺。
　　羅隆家門外。
　　到了家門口，羅隆把韁繩遞給下人，打開魔法書，看著蘇業的回信。
　　“灰河鎮起火，有貴族朋友說灰河鎮的坎蒙拉被燒死，莫非是蘇業……不，我不知道這件事，也與我無關。”
　　羅隆心想著，向自己臥室走去，但走了幾步，壹個仆從低聲道：“少爺，老爺壹直在等您。”
　　“我這就去。”羅隆這才發現，自己從進入神力位面後就沒回家，想起這麽多天沒有向母親請安，心中生出壹絲愧疚。但是，想起爺爺萬年不變的陰沈臉，他心中充滿無奈。
　　拖著沈重的步伐，羅隆走進家族大廳之中。
　　魔法燈已經熄滅，整座大廳黑漆漆的，只有壹些魔法物品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先祖雕像與壁畫排列在兩側，沒有魔法燈光的照耀，仿佛鬼物林立。
　　壹位老人坐在正前方的主座上，雙目在黑夜中宛如燈光。
　　老人形貌幹瘦，皮膚褐黃，臉上的皺紋如同僵硬的石棱。
　　他的兩手放在椅子扶手上，如同兩塊風幹的火腿擺在上面。
　　老人左肩的椅背處，缺了壹大塊。
　　“利奧博閣下。”羅隆走過門檻，半跪下問候，然後起身。
　　“誰讓妳站起來的？”老人盯著羅隆，語氣平緩，雙目仿佛散發幽幽的綠光。
　　羅隆低下頭，再次半跪下，心中嘆了口氣，外人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爺爺有多古怪，連自己都不準叫他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