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二章 艮字秘

　　當天邊的光輝再壹次亮起時，馬車已來到了壹座小鎮。
　　車中傳來池晚凝低沈的聲音：“這是到哪裏了？”
　　“秋水鎮。”寧夜回答。
　　“秋水……”池晚凝低嚀了壹句：“這名字好美，我想出去看看。”
　　寧夜便扶著她走出馬車。
　　只是此刻的池晚凝，看起來容顏已蒼老了許多。
　　她的皮膚幹裂，便如久旱的土地，甚至出現了道道裂紋，乍壹眼看去，還以為是個老婦人，只是眉眼間依然透著曾經的姣好。
　　池晚凝已經走不得路了，完全靠寧夜攙扶著出車。
　　出了車，坐在道路旁的壹塊大石上，眼前是壹條小河正緩緩流淌而過。
　　河水如玉帶，煙波浩渺，秋水微瀾。
　　池晚凝看著那條玉帶河，臉上便露出笑意：“真有趣，以前修行的時候，身處仙境，卻從沒覺得有多麽美好。現在在這裏，看著這壹條河，滿岸楊柳，竟都能覺得風景絕佳，心曠神怡。寧夜，妳說這是為什麽？”
　　寧夜便道：“心境變了，看人待物的眼光，自然也就有所不同。”
　　“是麽。那妳覺得我現在的心境如何？”
　　寧夜便道：“妳現在看淡生死，萬念皆休，便想在最後時刻寄情山水。”
　　池晚凝便撇嘴：“妳這人真是沒趣，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嗎？”
　　“妳要如何好聽？”
　　池晚凝抱膝：“比如心境好，或許不是因為人之將死，也可能是因為，在妳臨死的時候，終於有個真心真意的人，願意陪在妳身邊，與妳共嘗苦樂，走那最後壹程。”
　　聽到這話，寧夜的心便是微微壹痛。
　　他始終沒用艮字秘找到解決之道，也只能看著池晚凝壹天壹天枯老下去。
　　只是三天時間，池晚凝已形如老婦，按這個速度，池晚凝怕是撐不過壹個時辰了。
　　當到這壹步時，寧夜自己都心中絕望，此時此刻，也不再嘗試艮字秘，而是就這麽陪著池晚凝說些最後的話。
　　或許也是因此的緣故，寧夜終於稍稍敞開緊鎖的心門。
　　他說：“怪不得，我看此間風景，亦是如此美。原來是因為有妳在旁，心境變化，沒了復仇之念，終於可以好好感悟此番風光了。”
　　池晚凝便不屑：“妳又說好話來哄我了？”
　　果然女孩子都是難纏的，妳不說好話哄她，她不開心，說了，她又說妳作偽。
　　寧夜輕輕搖頭：“這次是真心的。”
　　池晚凝微愕。
　　她癡癡的看寧夜，幹涸的眼眸中，竟然現出壹點光亮。
　　她伸出手來，輕輕摸寧夜的臉：“所以，妳心裏還是有我的？”
　　寧夜便點了點頭：“有，當不奇。”
　　“那妳之前的話……”
　　“有真，有假。”
　　池晚凝沒有問他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是凝望寧夜，然後悄然微笑：“真有意思。這是我聽過的最不動聽的情話，卻也是最讓我感動的。啊，說起來，人家雖然被這麽多男子追過，卻還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壹次呢。”
　　她說著，竟然就這樣自然的躺在了寧夜的懷裏。
　　她說：“寧夜，我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想感受壹下愛與被愛的滋味。”
　　寧夜滯了滯，終伸猿臂，抱住池晚凝：“若妳不嫌，那妳便是我的愛人。”
　　池晚凝便笑：“我現在形同老婦，還有什麽嫌妳的道理？妳醜我老，到也是壹對。”
　　說著輕笑壹聲，癡望寧夜，輕道：“吻我。”
　　寧夜便低下頭，輕輕再池晚凝唇上印了壹下。
　　本只是蜻蜓點水，卻不料池晚凝壹把勾住他的脖子，就這樣將香舌送入口中，與寧夜唇齒交纏，難解難分。
　　這壹刻，被死亡逼迫的池晚凝，心中所有情意迸發，仿佛投身烈火，不顧壹切的抓住寧夜，再不肯放松，主動、大膽，無所顧忌。
　　寧夜也終於放開心懷，緊抱池晚凝不撒手。
　　盡管這刻的池晚凝只若老婦，但在寧夜眼中，卻依然是那個風姿絕代的美人兒。
　　是的，這或許便是心境吧？
　　心中有美，美便自然永存。
　　突然。
　　“啊！”寧夜叫了壹聲，脫離和池晚凝的纏綿。
　　卻見唇間已現血跡。
　　竟是池晚凝狠狠咬了他壹口。
　　寧夜不解，池晚凝卻在笑。
　　邊哭邊笑，卻連淚水都流不出來。
　　她說：“誰叫妳這麽壞，竟然敢占我便宜。”
　　若在往常，寧夜怕就說，明明是妳主動的。但這刻望著池晚凝，他卻壹笑，道：“對，誰叫妳是我媳婦兒，我不占妳便宜，又能占誰的？”
　　說著已再度抱住池晚凝，給了她壹個長長的熱吻。
　　池晚凝努力反抗著，拍打寧夜，只是這反抗如此無力，看起來更象是鼓勵。心中沒來由的慌亂，竟然又是壹口咬了下去，寧夜任她咬著，就是不松口，將池晚凝緊緊籠入懷中。
　　這壹刻，他是真的把池晚凝當成了自己的妻子。
　　只是漸漸地，池晚凝的動作逐漸微弱下去。
　　她的生機已漸幹涸，唯有雙目依然在放著那最後的神采。
　　寧夜抱著她，感受著她生機的雕亡，終於按捺不住落下眼淚。
　　即便是天機門覆滅的時候，寧夜也未曾哭，只是告訴自己要復仇。
　　但是這壹刻，他真的傷心落淚了。
　　這是愛嗎？
　　寧夜不知道。
　　他和池晚凝相處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之前雖多有接觸，卻都是各懷心思。
　　真正敞開心扉的時間，卻只有這短短三天。
　　在這三天裏，他看著她容顏老去，看著她芳華不再，看著她生機消亡，與她之間的心卻漸漸走近。
　　當池晚凝的生命走向最後時刻時，寧夜終於明白。
　　自己是愛她的。
　　不是在以前，而是在現在！
　　就在這壹刻，終於，真正的，正式的，愛上了這個姑娘。
　　沒有在她最美的時候，卻在她容顏老去，生命雕零之際。
　　寧夜心痛如絞，只覺得眼前壹陣天昏地暗。那壹刻，若是上蒼願意給他機會，讓他放棄復仇來換得池晚凝的復生，或許自己也會同意了吧？
　　只可惜，有些東西再無法回頭。
　　可就在這時，寧夜心海中突然壹陣轟鳴。
　　無數彩光在心海照耀，千機殿上，昆侖鏡與璇璣尺同時光華輪舞，有無數畫面閃過。
　　艮字符耀動乾坤，直照的寧夜心神搖顫。
　　這是……
　　艮字秘！
　　那壹瞬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突地點燃剩下的所有寄魂籌，喝道：“推演，逆向困道！”
　　艮字秘解天下困境，可以破困，亦可施困，對應的正是藏天獄。
　　先前寧夜被破困所擾，壹直想的是解決問題，但這刻他終於想通了，反其道而行之，路線正確了，答案便自出來。
　　這壹刻所有寄魂籌同時燃燒下，昆侖鏡瘋狂推演，寧夜終於看到了他尋找的答案。
　　“我明白了！”寧夜大笑。
　　他壹把抱住池晚凝，叫道：“晚凝，我不會讓妳死的。至少現在，我不允許妳就這麽死去！”
　　說著他揚手虛畫，同時昆侖鏡也放出最後的光華，僅剩的能量瞬間消耗殆盡。
　　在昆侖鏡作用下，壹個玄秘符文顯現。
　　艮字秘！
　　寧夜傾註了所有心血之力發動的玄奧符文秘字，終於在這刻成功凝結而成。
　　“困！”寧夜已喝道。
　　壹指落下，便是永恒，池晚凝已被鎖定在了這生與死之間的狀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