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老四的脾氣

　　被周荃帶來的，其實是，博啟家的大管家阿壽。
　　老十三壹看見阿壽，就明白了，必是博啟想給河南的貪官們暗中報訊。
　　“怎麽截住他的？”老十三扭頭問玉柱。
　　玉柱笑了笑，瞥了眼周荃，周荃隨即拱手道：“回十三爺，我家東翁擔心壞了四爺的大事，特意派人守在臺兒莊，看看能不能撿條大魚。也是巧了，這個阿壽正好要去河南。”
　　從京師到河南，只有兩條路，壹條是走大運河，到臺兒莊再轉陸路去開封；另壹條是走陸路，經直隸的保定府，南下河南的開封府。
　　玉柱實際上，兩條路都安排了人手。到目前為止，也就截住了阿壽壹個人。
　　老十三重重壹嘆，拱手道謝：“若不是妳細心，險些壞了四哥的大事。”
　　玉柱自然不可能受了老十三的禮，他側身避過，異常誠懇的說：“只逮到了阿壽，也不知有無漏網之魚？”
　　把阿壽交給了老十三後，玉柱隨意找了個借口，便告辭離開了。
　　和老四打交道，玉柱格外的小心謹慎。
　　即使是抓了阿壽，也沒有審問過，免得知道得太多了。
　　老十三細審了阿壽之後，才知道，阿壽是騎馬趕到的臺兒莊。因為，離京已遠，阿壽便懈怠了，說話沒了把門的，叫玉柱的人，捉了個正著。
　　當晚，老十三就走了。
　　臨走的時候，老十三目光深邃的望著玉柱，長揖到地，只說了幾個字。
　　“我自己的事，就不說謝了。這壹禮，是替四哥謝妳的。”
　　送走了老十三後，周荃輕搖折扇，意味深長的說：“東翁，十三爺和四爺，穿壹條褲子都嫌肥。您既對他有大恩，何不壹幫到底呢？”
　　玉柱微微搖了搖頭，說：“四爺生性多疑，我若是熱心過了頭，反而會惹其生疑。”
　　和老四打交道的時間壹長，老四這個人，玉柱算是看懂了八成。
　　老四這個人呢，其實也是個性情中人。
　　他感謝妳的東西，妳收了，他當時很高興，認為沒有虧待了妳。
　　但是，請註意，老四給妳的好處，往往容易做過頭。
　　這個做過頭，玉柱以前不太理解，最近壹年來，算是慢慢的看懂了。
　　老四其實比康熙還要好面子。
　　妳幫了他的大忙，他真的感激妳。潛臺詞就是，我老四絕對不會虧待幫了大忙的自己人！
　　但是，他的感激過頭，就意味著，他自己認為，已經還清了妳的人情。
　　此誠不可不察也！
　　說白了，也就是極其霸道的思想做怪。他可以過頭，妳不能忘乎所以的也跟著做過了頭。
　　他惦記著妳的時候，可以盡情的寵著妳，啥好東西都舍得給妳。但是，妳不能恃寵而驕，自己盲目的搞過了頭。
　　從康熙四十五年開始，到如今的康熙五十三年，始終困擾著玉柱的壹個難題，終於徹底解開了。
　　把老四的個性看懂了，對於玉柱將來的布局落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老八，只知道拉攏滿洲軍功勛貴集團，卻不知道九門提督和豐臺都統的厲害。
　　此人目光之短淺，實在是令人發指，不足慮也。
　　大將軍王，老十四，明明掌握了西邊的十幾萬大軍，回京述職的時候，卻沒在康熙的身邊太監裏面落子，反而去拜托老九，與他暗通消息。
　　老九也是個目光短淺的鼠輩，他手裏捏著近千萬兩銀子，卻不知道收買幾個宮裏的大太監。
　　反觀玉柱，剛進宮裏當差不久，就和小葉子搭上了線。
　　隨著玉柱的地位和權勢日增，他在宮裏和暢春園內，壹直不動聲色的落子布局。
　　梁九功怎麽死的？
　　別人不清楚，玉柱還能不明白麽？
　　梁九功這小子，真的是活膩了。太子胤礽復立之後，他竟然經常去九門提督托合齊的府裏，參加奢華的飲宴。
　　說句心裏話，玉柱想弄死梁九功的心思，何止壹日？
　　但是，打蛇不死，容易被其反噬。
　　玉柱是壹只很有耐心的黃雀，找到合適的時機，才對梁九功發起了致命的壹擊。
　　借了早知歷史的東風，玉柱比誰都清楚，前敬事房總管，現任禦前大總管趙昌，其實是老四的人。
　　康熙駕崩前，喝的那碗參湯，就是趙昌親手所進。
　　但是，令趙昌萬萬沒有料到的是，老四剛剛擺平了老八和老三他們，就對他下了黑手。
　　此時，距離康熙的駕崩，還不足壹個半時辰。
　　老電視劇《雍正王朝》裏，老四得了皇位之後，第壹時間回府，想收拾了鄔思道的場景，就是弄死趙昌的演繹。
　　趙昌妄想繼續擔任禦前大總管，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這就與和中堂壹樣的喜歡幻想。
　　晚年的乾隆，尤其是退位成了太上皇之後，利用“機靈”的和紳，全方位的打壓嘉慶帝。
　　和中堂幫著乾隆，不知道幹了多少損害嘉慶帝利益的壞事，等乾隆死後，嘉慶帝豈能輕饒了他？
　　老十三的來和去，都不帶走半片雲彩，收禮收到手軟的博啟，茫然壹無所知也。
　　如今的宮裏頭，最掌權的便是德妃娘娘。
　　隨著的老八逐漸邊緣化，德妃的小兒子老十四，慢慢的展露了崢嶸頭角，山東巡撫蔣陳錫等人，豈能不巴結博啟？
　　玉柱的姑爸爸，小佟佳貴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掌握六宮的權柄。
　　然而，玉柱卻只當沒看見似的，從未在康熙的跟前替他的姑爸爸說半句好話。
　　玉柱的姑爸爸，壽數長得驚人，直到乾隆年間，才薨逝。
　　只要小佟貴妃壹直堅挺的活著，將來就是對玉柱最大的幫助。
　　老十三提前去河南抓證據去了，玉柱索性由著博啟在臺兒莊連待了三天。
　　再次啟程後，欽差的大隊伍，順利的抵達了蘇北重鎮徐州。
　　徐州，古稱彭城，有超過6000年的文明史和2600年的建城史，有“九朝帝王徐州籍”之說，亦有“彭祖故國、劉邦故裏、項羽故都”之稱。
　　此時的徐州，還僅僅是江南江蘇省直接管轄的直隸州，尚未升為徐州府。
　　現任徐州知州哈興，乃是玉柱的另壹個阿瑪，慶泰身邊的阿哈出身。
　　唯壹的小主人到了徐州，哈興豈能不殷勤的伺候著？
　　“奴才哈興，請小主子大安。”哈興壹見了玉柱，便跪下行了家禮。
　　“起吧。坐，請用茶。”玉柱待慶泰的身邊人，比對隆科多的門下，還要親熱好幾分。
　　畢竟，親爹和親叔父，終究還是有些區別的。
　　得罪了隆科多，玉柱壹哭壹跪，也就糊弄過去了。
　　若是讓慶泰有了不爽，那可就比敷衍隆科多，麻煩得多了。
　　哈興斜著身子坐下後，垂頭拱手道：“稟小主子，您南來之前，老主子曾經寫了親筆信來，命奴才好生伺候著主子您。若有不周之處，就剝了奴才的皮。”
　　玉柱壹聽這話，不由暗暗點頭，慶泰待他，那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哈興屬於典型的自己人，玉柱也就不端著欽差的架子了，而是直接了當的吩咐說：“我剛出孝不久，不能碰女人，妳就別費那些個心思了。”
　　“嗻。”哈興趕緊跪下領了吩咐。
　　“博啟好那壹口，妳就看著安排了。反正啊，徐州的大鹽商們，有的是銀子。”玉柱這麽壹說，哈興立時哈下腰，小聲說，“不瞞小主子您說，奴才待在徐州的這些年，也撈了點好東西，都替您和老主子備著呢。”
　　壹旁周荃，不由輕搖折扇，微微壹笑，這才真正的自己人說話啊，真夠直白的。
　　大清入關已有七十年之久，但是，旗人的漢化，依舊不夠徹底，奴隸制度的舊殘余，比比皆是。
　　實際上，清軍入關之後，各級滿洲軍功勛貴們，無論打到了哪裏，都會留下幾個奴才，幫著掌握地方大權。
　　這些奴才們，散布於全國各地，掌握著大小不壹的實權。
　　這就屬於典型的占山頭，搶地盤了。
　　為了表達對主子的效忠，奴才們每年都會收羅各地的好東西，主動獻給主子們享用。
　　這種主子和奴才之間的緊密關系，表面上不好聽，實際上，卻是彼此皆受益的利益共同體。
　　這就和紅樓夢裏，莊頭烏進孝替賈珍管著莊子，每年都要進貢各種土特產、家禽和銀子，其實是壹樣的性質。
　　用現代的話語，就是既得利益集團，利用門下爪牙，編織成壹張吸血的大網，壹層壹層的盤剝黎民百姓。
　　第二天上午，玉柱領著周荃，在哈興的親自陪同下，逛到了徐州的大街上。
　　吃罷沛縣的狗肉，喝過了純正的羊肉湯，嘗過了捆香蹄，哈興便領著玉柱去了駱駝山的竹林寺。
　　只是，等步入了竹林寺後，玉柱發覺，滿眼皆是比丘尼。
　　他這才意識到，哈興的馬屁拍過了頭，竟然領著他進了比丘尼的專用道場。
　　周荃早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只是，故意不說而已。
　　京城裏的旗人權貴們，有兩大愛好，壹是龍陽小相公的臀，壹是比丘尼的另類滋味。
　　哈興以為，玉柱這種顯赫出身的旗人大貴族，肯定也喜歡這個調調，便把他領了過來。
　　孫承運是典型的旗下大爺，他是真的喜歡這個調調。
　　玉柱的眼界甚高，等閑的女子，入不得他的法眼。
　　即使進了竹林寺，玉柱也壹直沒有特別的表示，令哈興大為失望。
　　這種僵局，直到壹個人，冷不丁的出現在了玉柱的跟前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