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章 家名

　　“啊……這碗……”
　　壹名國人拾取起地上那個裂了條縫，好像古董的陶瓷大碗。
　　“這就是剛才那個妖物的本體了……”
　　吳明略微解釋壹句，誰知道周圍的人卻好像被嚇住了：“這……這是付喪神啊！要趕緊送到神社當中，請神官做法退散才好……”
　　那個國人更是嚇壞了，看著手裏的碗，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生怕中了詛咒。
　　“神？！哦……祂之前的確自稱什麽命來著……這某某命，好像就是神祇的尊稱吧？”
　　吳明接下來又問了幾句，才非常無語地發現，原來這撲街貨，還當真是扶桑八百萬神之壹，號稱付喪神是也。
　　《陰陽雜記》有雲：“器物經百年，得化為精靈，誆騙人心，世人稱之為付喪神。”
　　這意思就是普通的舊掃把、舊雨傘、破碗破盆之類的東西壹旦放置不理壹百年，就會吸收天地精華、積聚怨念或感受靈力而得到靈魂，化成妖怪，禍害世人。
　　由是，扶桑有壹習俗，即在每年立春前夕，家家清除舊的家什道具，棄置路旁，這叫做掃煤煙。如此便可躲過差壹年不足百年的付喪神之災了。
　　因此付喪神的本體，八成就是舊的鍋碗瓢盆、破傘破畫等壹系列令人囧囧有神的東西。
　　只是東瀛人崇尚萬物有靈，這樣的撲街貨色，同樣名列八百萬神之中，令吳明極為無語。
　　當然，事情做了，酬勞還是要收的。
　　吳明當即將老武士恭敬遞過來的錢袋收好，慢悠悠走回沼田城。
　　“這每日修煉之余，出來散散心也不錯……壹張壹弛啊……”
　　隨著自己的強大之名不斷被傳誦，時不時就有著慕名而來的村民，乃至國人眾求助，請他討伐妖怪鬼神之類。
　　而吳明心情好的時候，也就出來隨手打發了，全當散心，名氣卻是越來越大，甚至混了壹個神鬼幸之助的外號，就連太刀都變成了名刃“風魔切”，令他頗為哭笑不得。
　　倒是隨著時日磨練，這時內運之中，赤紅之氣充滿，唯有中心還帶著壹絲白色。
　　這就是與吳晴壹樣，還差壹絲就要破入真人位階！
　　此種進度，自然是壹日千裏，而作為代價，便是隨侯珠內的龍氣，被消耗大半。
　　只是在吳明看來，這還是非常值得。
　　……
　　“大人回來了！”
　　回到租住的旅店內，老板娘立即迎了上來。
　　“嗯！準備晚飯，今天就在這裏吃吧！”
　　吳明打開酬勞的錢袋，隨手拿出壹塊小銀判，丟入老板娘懷內。
　　很快，晚飯就上來了。
　　壹碗味增湯、壹壺清酒、兩個飯團、壹碟蘿蔔、壹碟鮮魚，當然，還有經過吳明強烈要求，老板娘才勉強收集來的壹碗野豬肉。
　　咕嚕！咕嚕！
　　旅店裏面還有其它小商人、浪人等等，這時看著豐盛的晚餐，都不由猛地吞咽口水。
　　“啊……如此豐盛的壹餐，恐怕就是大名賜宴，也很難吃到吧？”
　　“魚也就罷了，竟然還吃豬肉，這武士不怕遭天譴麽？”
　　“噓！噤聲！妳知道這位大人是誰麽？他可是討伐了風魔殿、河童妖、飛頭蠻的神鬼幸之助啊！傳聞他有著五十個男子的力量，腰上的‘風魔切’，每晚都會發出轟鳴，要飲用鮮血……”
　　壹開始說話的浪人被同伴飛快拉了下去，捂著嘴，生怕闖出什麽禍來。
　　這位神鬼幸之助，可不是仁慈的人呢，不僅討伐了眾多的妖怪，就連上前決鬥的武士，也都是壹擊必殺，從來不留活口。
　　神鬼之名，代表的是極致的強大與恐怖！
　　“哎呀！大人……那個討厭的法藏，又來了！”
　　老板娘忽然厭惡地掩著鼻子，哀嘆地說著。
　　“唔唔……酒！給我酒！”
　　伴隨著壹陣惡臭，壹名邋遢的浪人就滾了進來，他看起來起碼有著五六十歲了，頭發亂糟糟的，只穿著單衣，同樣破破爛爛，現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上面還有惡瘡，周圍人紛紛流露出看到“穢多”壹樣的表情，有的還在奇怪為什麽老板娘不趕他走。
　　下壹刻，這名浪人就坐到吳明對面，壹把抄起清酒，骨溜溜喝了起來。
　　他這壹口氣幾乎將清酒喝光，才滿足地半躺在地上，嘆息道：“幸之助啊……我又欠了商人二十貫……咳咳……”
　　說著，竟然咳出烏黑色的血來，顯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沒問題……我會幫妳還上的……”
　　吳明眉頭都不皺壹下，直接道。
　　“哈哈……妳前前後後，已經幫我還了數百貫的債務，現在……我卻快要死啦……妳準備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呢？”
　　老浪人的眼中似乎冒出了光芒。
　　“當然是妳的家名！”吳明沒有遲疑，直接說著。
　　“我的家名？哈哈……我可是鬼壹家的家督！我家祖上，可是跟隨過大將軍的呢！”
　　老浪人自豪之色充滿地說著。
　　“縱然如此……妳現在已經失去了封地，還欠了商人高利貸債務……”
　　吳明冰冷地分析道：“難道妳想背負巨債，不名譽地死去麽？”
　　來了這麽久，他對這個扶桑大陸的規則，有了更為深刻的了解。
　　武士乃是特權階層，但真正的武士，必須具備兩個要素。
　　第壹個就是家名，也就是苗字，或者說，武家之姓。
　　還有壹個，便是可以世襲的知行領地，起碼要有壹百石！這兩者都具備，才算真正的武士！
　　若是武士失去了主家與領地，那就變成了浪人野武士，雖然名義上還是比沒有姓的下民要高壹級，實則生活十分窮困，面前的老武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這時候，壹些想要出人頭地的平民，或者想要提升身份的商人，就想出了壹個辦法。
　　那就是通過收這種武士為義子，或者去當這種武士的義子，從而獲得家名。
　　雖然還是沒有領地，但就比平民高了半級，社會地位提高，並且，也更容易在大名那裏出仕。
　　之前見過壹面的商人內藤隆昌，他的姓恐怕就是這麽來的。
　　這幾乎就是壹個潛規則了，因此吳明也想用這個辦法。
　　當然，落魄到極點，孤家寡人，瀕臨死亡，又擁有家名的浪人也不是只有面前壹個。
　　但武家之姓，也是有著區別的。
　　有的乃是萬石大名所賜，又或者自己取的，傳承不過百年，根基淺薄，與那些百萬石的大名、甚至大將軍、天下人賜予，甚至本姓中分離出來，傳承過千年的，名義上雖然都是武士，但實際上卻是兩碼事。
　　就好比面前這個自稱名門之後的鬼壹家家督。
　　雖然他經常喝醉了就如此嚷嚷，周圍酒客恐怕還是看笑話的多，但吳明卻從氣運上看到了其它的東西。
　　這個老武士，自身氣運自然是如同風中殘燭，但壹絲武家氣運，卻是源遠流長，縈繞不去，明顯就是家格的力量了。
　　“要個壹般的姓也無所謂，不過還是挑好的來吧，反正這點金銀，對於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呢？”
　　吳明盯著面前老武士的眼睛：“怎麽樣，想好了沒有？”
　　“好吧！我是家族的罪人，失去了世襲知行，但鬼壹家的家名，不能在我手上消亡……”
　　老武士咬著牙：“壹千貫！我要壹千貫！！！”
　　“可以！”
　　吳明壹口答應下來：“五百貫已經幫妳還債，還有五百貫，馬上就可以給妳！”
　　“我已經這樣了，還要錢做什麽？”
　　老武士苦笑著：“給我留下壹貫錢與壹張草席，其它的，麻煩妳送到居酒屋當中，名叫‘惠子’的歌舞伎哪裏吧！拜托了！”
　　“名叫惠子的歌舞伎，我知道了！”
　　吳明點頭，武士愛歌姬，這幾乎就是傳統了。
　　“既然如此，將繼承狀拿來吧！”
　　老武士別過臉，眼睛似乎有些微紅。
　　這個早已準備好了，但這上面，卻是吳明收這個老武士為“義男”，也就是說，吳明收養了此人為義子，而等到此人死後，就自動繼承鬼壹家家督的位子。
　　“靠！妳這麽壹大把年紀了，我還勉為其難地收妳為義子，算便宜妳了……”
　　看著老武士簽字的時候，吳明的心裏，那是滿滿的腹誹啊。
　　不過這老武士字倒很不錯，顯然的確受過良好的教育。
　　“鬼壹法藏……原來是叫這個名字……”
　　吳明見到老武士簽好名，甚至還摸出了壹塊小小的朱印，蓋在上面，頓時心裏點頭。
　　“請收下吧！壹切就都拜托妳了！”
　　最後壹筆落下之後，鬼壹法藏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
　　第二天。
　　“大人，那個法藏，已經死了呢……”
　　吳明壹出來，就聽到老板娘匯報的這個消息。
　　“果然……”
　　昨夜望氣，就知道此人油盡燈枯，卻是神仙也難救的了。
　　“將他好好安葬吧……”
　　吳明揮了揮手，賞了壹個金判。
　　“恭喜鬼壹殿獲得家名……”
　　雖然驚訝於這位鬼神幸之助之前居然是壹位平民，但不論怎麽說，現在終究不是了，這老板娘當即恭賀地說著。
　　“嗯……幸之助是以前的名字，現在可以拋掉了，我是鬼壹家的家督，好像還有壹個繼承的通字‘法’，那從今天開始，我就是鬼壹法眼了！”
　　吳明嘴角帶起壹絲嘲諷的笑意，又沈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