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船長的預警
深海余燼 by 遠瞳
2024-5-10 23:41
平心而論,凡娜這輩子幾乎就沒怕過什麽東西,但那位鄧肯·艾布諾馬爾船長……似乎總能給她帶來各種“意外情況”。
被夢境封鎖的房間,窗外無邊的黑暗大海,天空高懸的詭異光體,寂靜的夜幕之下,有人敲響了房門。
凡娜幾乎下意識地想要在夢境中凝聚出她的巨劍,對著門口的方向壹個跳劈——幸好,在最後壹秒她控制住了這份沖動。
“咚咚咚”。
敲門聲仍然在不緊不慢地傳來,帶著十足的耐心和禮貌。
凡娜使勁深呼吸了好幾下,也不知此刻該露出什麽表情,便只能繃著臉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正常壹點:“請進。”
哢擦壹聲輕響,把手轉動,那扇黑沈沈的木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壹個極為高大威嚴的身影出現在凡娜眼前,並邁步走進房間。
而在這個身影身後,則是壹片純粹的黑暗,就仿佛夢境的邊緣——邊緣之外,是不存在任何實體的“虛無”。
鄧肯走進房間,對凡娜露出友好的微笑:“下午好,凡娜——這次我可是敲了門的。”
凡娜壹言不發地看著正走進房間的幽靈船長,看著對方自顧自地走到旁邊的酒櫃前,從裏面取出酒瓶和兩個酒杯,又看著對方不緊不慢地來到桌旁,在靠背椅上坐下。
“不過來坐坐麽?”鄧肯擡起眉毛看了壹眼仍然站在窗戶附近的年輕審判官,示意著桌子對面的空位,“妳臉上的表情不是很好。”
凡娜猶豫了壹下,終於帶著怪異的神色來到鄧肯對面,壹邊謹慎地坐在椅子上壹邊看著對方倒酒的動作,良久才嘆了口氣:“您不覺得這樣壹來更嚇人了麽?”
“是這樣?”鄧肯有點驚訝地看著凡娜,又看了看自己琢磨了許久才布置出來的這處夢境,看著那些溫馨日常的陳設以及手中代表友好的酒杯,不太肯定地皺了皺眉,“那我下次試試更明亮壹點的色調……”
“我覺得不是色調的問……”凡娜感覺眉毛都抖了壹下,但緊接著又不知想到什麽,哭笑不得地嘆了口氣,“好吧,最起碼我覺得自己確實感受到了您的‘善意’……這份善意有點嚇人,但我多多少少能確認它的真實性了。”
鄧肯將壹杯酒推過去:“看來是好事。”
“謝謝,”凡娜接過酒杯,猶豫地看著裏面澄清中略帶金紅色的液體,遲疑了半天還是暫且把它放在壹旁,隨後她擡起眼睛,看著對面的船長,“這裏是又壹個夢境——是失鄉號上的某個房間嗎?”
“有壹定參考,但不完全是,我按照個人喜好布置了壹下,”鄧肯不緊不慢地說道,“其實我並不怎麽擅長編織夢境,我更喜歡直接進入現成的夢境,但妳睡得很不安穩,夢境破碎又淩亂,我便為妳準備了壹個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凡娜並沒有在意鄧肯的最後壹句話,她只是扭頭看了壹眼窗外,問出自己最大的疑問:“外面天上那個發光的東西……是什麽?也是您的‘個人喜好’?”
鄧肯壹時沈默,他的目光望著窗外,在月光中默然許久才輕嘆著搖了搖頭:“算是吧——我不太喜歡世界之創那種過於蒼白冰冷的微光,它不夠柔和,又讓人感覺浸滿惡意。至於現在伱看到的那個……妳可以叫它‘月亮’。”
“‘月亮’……”凡娜生疏地重復著這個似乎是用未知語言直接音譯過來的古怪單詞,“真是拗口的稱呼。”
“妳對它感興趣?”鄧肯似笑非笑地看著凡娜,“那我可以跟妳講講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
結果他這話音未落,凡娜便整個人激靈壹下子:“不!謝謝!”
“……好吧,總是這樣,”鄧肯聳了聳肩,不太在意地說道,“其實只是壹些最尋常的東西,跟亞空間壹點關系都沒有。”
“抱歉,我相信您很友好,但……您就當我膽小吧,”凡娜別扭地說著,經過了這麽多次的接觸和壹連串的事件,她對這位幽靈船長的警惕和戒備心態其實已經潛移默化地轉變了不少,但不管怎樣,哪怕是從邏輯和理性的角度,她也不太敢隨便從這位亞空間返航者的口中聽取“知識”,“還是說說別的吧,您為什麽找我?”
“兩件事,”鄧肯註視著凡娜的眼睛,“第壹,感謝妳們這兩天對提瑞安的照顧,他在普蘭德待的似乎還算愉快。”
“提瑞安船長?”凡娜心中壹動,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難道您這些天壹直在關註……”
“是的,我壹直在關註這件事,”鄧肯語氣中帶著感慨,“他在北方遊蕩多年,還沾染了海盜的臭毛病,平時又只有壹群不死人水手作伴,社交習慣極不健康,再加上寒霜那樁陳年舊事,不得不讓人擔心他的心理狀態——為了避免變成壹個孤僻古怪又憤世嫉俗的怪人,他需要壹點健康有序的人際關系……”
鄧肯這基本上就是隨口胡謅,只為了進壹步鞏固自己“重獲人性理智清醒”的形象,以方便跟凡娜還有她背後的“秩序文明”打交道,然而凡娜可沒當這是胡謅,審判官小姐壹楞壹楞地聽著這個幽靈船長像個老父親壹樣跟自己念叨,楞了半晌才憋出壹句:“您……還挺關心他……”
鄧肯壹本正經:“家族成員互相關心是維持家族和睦的第壹步。”
“……但您幾乎把海霧號炸成了壹堆廢鐵。”凡娜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鄧肯仍然壹本正經:“適當的教育和引導則是第二步。”
凡娜:“……”
古怪,違和,處處詭異,凡娜越來越覺得自己此刻與鄧肯船長的交流過程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可不知為何,就是在這怪異又違和的交談中,她竟真覺得……這位幽靈船長“有血有肉”了起來。
她不得不甩了甩頭,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暫時放在壹旁:“那您說的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鄧肯頓時整頓了壹下表情,稍稍嚴肅起來,“是有關於太陽——妳們註意到它的變化了嗎?”
窗外的海浪聲不知何時漸漸變得低緩下來,仿若遙遠的呢喃,吹入房間的輕風也變得若有若無。
凡娜在聽到對方提起“太陽”的時候便眼神微微變化:“您指的是之前那推遲了十五分鐘的日出,還是……”
“它的外部符文環,有壹處缺口,”鄧肯說道,“看妳的表情,妳們應該也註意到了。”
凡娜沈默了兩三秒,才輕輕點頭:“很難不註意到——雖然那只是壹個肉眼難以察覺的缺口,但千百年來,總有警惕的眼睛在關註著異象001的運行,教會第壹時間便察覺了這令人不安的情況。”
“守衛者們永不松懈麽……我對妳們的觀感更好了壹點,”鄧肯說著,突然問道,“那妳們對此有什麽看法?”
“……這要看風暴大教堂給出的反饋,”凡娜壹板壹眼地說道,“普蘭德這邊只能把自己觀察到的情況上報,我們並不是研究設施,也想不到有什麽辦法能介入到異象001的運行。”
她說到這思索了壹下,又有些不太肯定地搖搖頭:“或許,連風暴大教堂也不會給出很明確的反饋,異象001……它的運行牽動著整個世界,而它的異樣,驚動的不只是壹個深海教會。”
凡娜說著,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擡頭看向鄧肯:“您突然找我談論這件事,難道您知道些什麽?您知道異象001出了什麽問題嗎?”
鄧肯沒有立刻回答。
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自己曾做的那個短暫的怪夢。
夢境中,巨大的光體如流星雨般墜落,整個世界漸漸歸於黑暗,天空中最後只剩下恐怖駭人的黑暗,狀若空洞,或壹個垂死的眼球。
當時,他並沒有從這個夢境中領悟到什麽,但現在,他仿佛從這個夢境中窺見了壹絲預兆。
“連我也不能確定,凡娜,”他終於打破沈默,平靜地註視著凡娜的眼睛,“但我想,這應該只是個開始。”
壹股寒意慢慢在後背蔓延,凡娜感覺自己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某種極其令人不安的信息:“只是個開始?”
“現在我還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猜,異象001其實存在壹個‘使用壽命’,”鄧肯嚴肅地說道,“克裏特古王國留給後世的並不是壹個永恒的庇護,而只是壹份暫時的安寧,我們頭頂的太陽……多半是快壞了。
“至於這份證據何時能到來……”
鄧肯停頓了壹下,悠悠說道:
“或許會有巨大的碎塊自天空墜落,而那就是倒計時的滴答聲。
“更有可能,第壹個碎塊現在就已落下,只是落在了文明世界的視野之外。”
寒意與不安在心底蔓延,凡娜眼眸微垂,遮掩住了眼神中的所有變化,而她的手則慢慢拿起了旁邊的酒杯,又下意識地湊到嘴邊,似乎是想用酒精平穩壹下自己的心情。
她喝了壹口,微微皺眉,擡頭看著鄧肯:“沒有味道……”
“當然沒有味道,”鄧肯笑了起來,向凡娜微微舉杯致意,“因為妳快醒了。”
凡娜猛然睜開了眼睛。
她仍然坐在行駛的蒸汽車內,大教堂的高塔與主樓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微微喘著氣,聽到部下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啊,您醒了,正好,大教堂就快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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