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唐兒歸

人到中年紙老虎

歷史軍事

這裏應該還是西北某處,張超伸手在門口被風沙侵蝕的斑駁土墻上扣了扣,這是他唯壹能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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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不是武夫,是糾糾好男兒

瀚海唐兒歸 by 人到中年紙老虎

2024-2-5 23:16

  朱進忠床上動靜鬧得很大,把房外親衛羨慕的口水滴答不停。
  不過他們也不差,雖然沒有潭州來的妖艷貨色,但是三五個錢的妓子也不難找。
  對於他們這種主帥親隨來說,整晚都摟著睡覺肯定不行,但是出去逍遙壹下,還是可以的。
  這是因為隨著楚軍而來的,有大量隨軍婦人。
  而且這還不是被強征甚至就是掠奪而來的,這些婦人大多是主動過來的。
  有漢人,有各溪洞蠻人,共同的特點,就會家中貧困不堪。
  在這種亂世,人們對於道德的需求,並不是那麽的高。
  契丹人和中原某些節度牙兵那種別提軍餉,就連糧草都主要靠打劫的軍隊,當然沒人敢靠近,但是在馬楚,兵士是有軍餉的。
  而且楚國看著大,但精華實際上就在以潭州(長沙)、朗州(常德)和嶽州為主的洞庭湖平原上。
  因此馬楚兵哪怕就是出去作戰,劫掠等行為還是比較少,周圍都是鄉裏鄉親的,壹般人也下不去狠手。
  這就是有大量婦人跟著這些大兵原因,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特別是男人壹多,手裏有了點軍餉,很容易壹沖動,就把那點錢財全砸到女人身上了。
  窮苦的連飯都吃不飽的女人們,只要當兵的不殺人、不劫掠,願意出來做這個事的,還真不少。
  這也是馬希萼這麽不受人待見的原因,因為他招攬了大量武陵山區的溪洞蠻洗劫了潭州,壞了馬楚國的規矩。
  ……
  袁友恭帶著郭榮等選擇的方向,就是有大量婦人聚居的小村莊,因為這個方向是整個馬楚軍的大後方,防守也最為松懈。
  此時在戰場上,還是很忌諱女人出現的,所以這些婦人,都居住在距離楚軍稍遠的後方。
  而楚軍也認為這裏最為安全,不管是軍官還是士兵,都下意識的放松了對這個方向的警惕。
  再壹個則是只有這個方向出現壹些響動,不會太過引起楚軍的警惕。
  因為楚軍將官在表面上,還是要約束下士兵,不會讓他們堂而皇之的就去找這些女子鬼混。
  而士兵們,也往往會選擇天快黑或者天快亮的時候去瀟灑壹下,甚至很多哨兵都會來這裏躲避晚間的寒風。
  袁友恭嚴肅的看著郭榮,“將軍,壹定要跟妳麾下的勇士說清楚,這裏過去兩個村子,裏面住的都是妓子,要耍,要快活,壹定要打垮了朱進忠再說。
  若是現在忍不住手腳不幹凈,奸淫擄掠起來,驚動了周圍的遊奕軍,那就前功盡棄了。”
  在袁友恭看來,此行最大的危險,不是突擊朱進忠,而是穿過這兩個滿是女人的村莊。
  這些妓子大多是年輕女子,做了這麽久的皮肉生意,身上也總有些錢。這在作為外鄉人的周軍看來,壹定是非常好的劫掠對象。
  女人、有錢、反抗能力不強,三樣都占齊了。
  郭榮咧開嘴無聲的笑了壹下,他招了招手,將壹個看起來平平無奇,還有些很憨厚,但是已經砍過十壹個契丹人腦袋的兵卒召了過來。
  “趙敞,前面有個妓子住的小村子,妳上去把她們禍禍了,搶的錢都歸妳。”
  憨厚的趙敞猛然瞪大了眼睛,這小子腦子有些軸,經常有點分不清楚別人是在開玩笑還是講真話。
  所以他聽郭榮這麽說,立刻就急了,雖然有些畏懼郭榮,但還是梗著脖子說道。
  “郎將妳要害我還是咋地?某還要多立軍功,日後回雲州當個巡檢呢。我可不去!”
  “還是這麽傻!”郭榮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問著身邊壹個看著有些瘦長,但實際上能揮舞五六斤骨朵鏖戰半個時辰的猛男。
  “薛存遠,妳願意去嗎?”
  薛存遠聽到郭榮問題,立刻站著了身體,向著郭榮行了壹個叉手禮,刻板中透露著壹種莫名的可靠。
  “郎將休要說笑了,按大周軍律,劫掠者仗十,償五倍。奸淫者仗十,扣罰賞銀。劫掠加奸淫者,殺無赦!
  況且某薛存遠是聖人從安西救回來的,要是犯了軍律,有何顏面再回去見聖人。”
  當年張鉊派馬昭遠(馬鷂子)擊敗喀喇汗渴塞城總督玉素普的軍隊,救下新龜茲的安西軍最後後裔時,薛存遠已經十歲了。
  十三年來,薛存遠每當回想起他被拯救的那個下午,他就渾身顫栗。
  因為在那之前,他生活的就像是原野行的騾馬,被喀喇汗人和薩曼波斯人肆意捕殺。
  而在那之後,他的生活,立刻就變成了‘羅馬。’
  他是紹明聖人最心腹的東歸派第三代,視張鉊為神明,張鉊說不能幹的,薛存遠壹定就不會幹。
  看著郭榮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王景存趕緊擺了擺手,:“郎將妳可別問仆,仆要是幹了,不等軍法處置,姐夫就得打死某。
  再說了,仆這承信郎的階官可來之不易,千萬不能就這麽糟蹋了。”
  王景存的姐夫,就是章成,他是當年上下白馬村的村民嶽父王家哥兒的侄子。
  章成不但是他的堂姐夫,章成的父親章家大郎,還幾次在戰場上救了他的命,因此王景存最尊敬和害怕的,就是章成。
  王景存能這麽淡然的跟郭榮說話,也是因為他出身於最正統的涼蘭六谷派中的蘭州六谷部。
  郭榮若不是當年攻打夏州的時候,就在還是韓王的張鉊麾下效命,渾河邊還立有戰功,他根本就指揮不動這樣的資深從龍功臣。
  郭榮聽完哈哈壹笑,把在身邊的壹二百人都召集到了身邊,看著他們問道。
  “都是我大周的好兒郎,記得妳們進入軍營時,聖人說過什麽嗎?”
  眾人站起身來,起身答道:“不奸淫、不劫掠、不濫殺。功名但從馬上取,定叫四海壹!”
  兵將說完,郭榮得意的轉過頭看著袁友恭,“袁兄,妳看見了嗎?妳面前的不是什麽只懂得濫殺的武夫,而是赳赳大周的好男兒!”
  袁友恭頓時對著眾人壹個空首禮,“是某小人之心了,今日始知世上真有不奸淫、不劫掠、不濫殺的天兵,朱進忠死定了!”
  ……
  朱進忠確實死定了,時間已經過了寅時,這兩個妓子居住的村落裏面,竟然還有大量的兵將在遊蕩。
  整個村子都隱約飄著酒香味,郭榮甚至還見到了壹個喝多酒直接睡在外面,已經被凍成了凍魚的傻貨。
  原來昨日朱進忠召集兵將們大吃大喝之後,下面的士兵也鼓噪了起來,朱進忠不得不也命令夥夫給士兵們加飯加肉。
  而宴席後他抱著潭州艷妓大被同眠去了,下面的人失去了約束,大量的軍官有樣學樣,甚至都住在妓子家中,根本就沒有回營。
  當官都這樣了,士兵們更加沒了規矩,加上這些天,周軍壹直表現的進攻乏力,這樣士兵們把澧水都當成了天險,越發輕視周軍和肆無忌憚。
  王景存和薛存遠兩人肩並著肩,這兩人有著相同的境遇。
  王景存在張鉊沒來之前,全家給頭人放牧,過的極為困苦。
  他的父親就僅僅因為被狼叼走了壹頭半大的牛犢子,就被東普瓊命人打斷了雙腿。
  最後因為失去了生活來源,為了不給妻兒造成負擔,王景存父親硬是拒絕吃東西,把自己活活餓死在了床上。
  王景存現在都還記得那個淩晨,母親不知道去哪找來了壹把麥子,熬好了粥,跪在地上哭求父親吃壹口,父親卻將手指向他,意思是要把這口吃的留給他。
  所以,剛才郭榮問他會不會去去劫掠的時候,王景存真正想說的是,他王景存就是餓死,也不會欺負那些苦難的弱女子。
  殺光那些為富不仁的殘暴家夥,將天下田畝都均分給窮苦人,正是他的追求。
  薛存遠也差不多,這位到了十歲都沒褲子穿,從記事起,就不斷的隨著親人,被各種勢力,如同野狗壹樣攆來攆去。
  他比王景存多讀了幾天書,也更能理解張鉊經常對他們說的,結束亂世,重建大朝,還天下百姓壹個安寧的意義。
  兩個苦出身肩並著肩往前走去,甲胄被卷成了圓筒狀背在身後,長刀、骨朵都被卷在壹起,他們手裏拿著的,則是壹根長槍。
  確切的說,這應該叫做鉤鐮槍,而且鉤鐮槍的尾端,還有壹個小圓環。
  這樣的話,行軍的時候,後面的士兵就能把槍頭的鉤鐮,鉤在前面士兵尾部的圓環上,以此保證隊形,減少掉隊情況,特別是在經過山路的時候,往往有奇效。
  ……
  楚軍兵營,呈圓形圍著小渡口鎮團團分布。
  最外面是民夫和少量的州縣健兒,裏邊壹層是武安軍和各溪洞蠻的蠻兵,最裏面才是以武平軍為首的朗州牙兵。
  眾人行走到了距離小渡口鎮已經不過半裏路的樣子,就停了下來。
  每個隊的十將開始從隨身的口袋中掏出壹個大袋子,然後給每人發了壹個小團子。
  這是個小型的飯團,用精米反復蒸煮錘打實在,然後再混以蜂蜜、白糖、豬油等高熱量食物制成,可以快速恢復體力,除此飯團外,壹人還有壹口烈酒可以喝。
  士兵們啃著飯團,壹口飲下烈酒,頓時就感覺身上恢復了壹些力氣。
  他們趕緊將壹直背在背上的棉甲打開,然後飛速穿上棉甲,系好革帶,並將橫刀、骨朵和弓箭都插在革帶上或者背起來。
  數百人壹起行動,竟然只發出了輕微的衣甲摩擦聲,聯想到他們步行快十裏路,竟然都不用口銜枚,袁友恭又覺得這才正常。
  郭榮開始分配任務,他們是從不同部隊中征調過來的,因此原本的建制已經被打亂,臨時任命的將虞侯,還不能完全掌握士兵。
  在這種都是悍勇之輩的群體中,士兵不服官上的事情,也不是沒有,所以郭榮要將細節交代的很清楚,並且給予將虞侯乃至什長足夠的權威。
  袁友恭畫的布防圖,眾人早就背熟,郭榮決定分三路出擊,中間壹路直搗朱進忠大帳,左右兩路則先分別打擊左右,縱火焚燒,然後與中路合擊中軍大帳。
  郭榮看著身邊的趙匡胤、慕容延釗、王審琦、潘美、林仁肇、林仁翰、藥可儔七個將虞侯說道。
  “中路由某家親自率領,潘美、林仁肇、藥可儔跟某家走,咱們猛沖猛打,以最快的速度,沖進中軍尋找朱進忠的蹤跡。
  趙匡胤、林仁翰走左路,慕容延釗、王審琦走右路。梨花槍要嚴格掌握,只能關鍵時刻用來驚嚇亂兵。”
  ……
  小渡口鎮外飄忽著幾盞昏黃的油燈,在寒風中晃晃悠悠的,顯得格外滲人。
  十幾個民夫擠在壹個地窩子中,簡單的壹些幹草,加上不知道哪來的壹些粗麻布巾遮蓋壹下,就是個睡覺個地方。
  十幾個民夫因為太過寒冷,大家緊緊的擠在壹起,而睡在最中間最舒服位置的,是壹個武平軍的牙兵,他們是來監管這些個民夫的。
  牙兵咕噥了壹聲,土窩子邊上的營火早就熄滅了,因而這個初冬的早晨,越發顯得寒冷。
  他懶得起身,直接用手中的木棍隨機敲到壹個身邊人的腿上。
  “去!拾點柴火來,再看看哪個營的火沒熄滅,去把火點上。”
  被點中的是壹個年輕民夫,身材單薄的很,身上還只穿著壹件更單薄的麻布衣服。
  他本來就睡在外邊被凍的夠嗆,現在更是不願意離開這個還略微有些溫暖的地窩子。
  不過習慣了服從的他,可不敢挑戰這個矮壯牙兵的命令,甚至連咳嗽都不敢大聲,只能勉強爬起來。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遠處好像有什麽東西壹閃壹閃的,可惜民夫的生活條件很差,導致他的夜盲癥有些嚴重,因此他努力的瞇著眼睛,還是看不太清楚。
  “周二哥,外邊那壹閃壹閃的,到底是啥呢?那個營的這麽早就出去打柴了?”
  年輕民夫猶豫了壹下,還是對著睡在正中間的牙兵問道。
  “狗入的憨貨,那是妳耶入妳娘了才回來咧。
  還不趕緊去給老子打柴生火,凍壞妳耶耶,起身某就扒了妳的皮!”
  被稱為周二哥的牙兵連頭都沒擡,劈頭蓋臉就給年輕民夫壹頓罵。
  因為年輕民夫看著的方向,正好是那些妓子們歇腳的村落。
  周二哥很自然的把那壹閃壹閃的亮光,當成了瀟灑完畢回來的將官們打著的火把,心裏自然的帶著些許火氣。
  周圍的民夫也附和著傳來低低的哄笑,年輕民夫則有些害怕的站起身來,然後就準備去拾柴火。
  他們是住在最外面的,連進鎮子的資格都沒,要是柴火少了,晚上說不好要凍死人的。
  只不過,他剛剛走了兩步,就聽見壹聲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麽繃緊的麻繩,又突然回彈壹樣的嘣聲。
  而隨著這聲聲響,他前面不遠處壹個提著刀的牙兵,猛然就栽倒在了地上。
  年輕民夫還是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他轉身向後,又想去發問,但他更怕挨罵,只能有些傻呆呆的欲言又止。
  然後他就看到原本安然睡在地窩子中的周二哥,幾乎是原地騰空壹樣爬了起來,速度之快,完全超出了年輕民夫的想象。
  民夫們不知道這聲響代表什麽,但刀口舔血十幾年的周二哥知道,這是弩箭擊發的聲響,他猛然爬起來,就想往鎮子裏面跑。
  但太遲了,他的身影在這個寂靜寒冷的冬日早晨,是如此清晰。
  號稱神射的慕容延釗輕輕扣動扳機,立刻就將這個野兔子般狂奔的牙兵,射殺當場。
  年輕民夫這下看清了,他看見周二哥被什麽東西射穿了胸腹。
  鮮血從周二哥的腰間猛然湧出,他甚至還努力伸出手,想要年輕民夫拉他壹把。
  但年輕民夫臉上,突然又顯現出了那種什麽也不知道,人畜無害的茫然。
  他心安理得走過去,按住周二哥的頭,將他想要嚎叫的嘴巴,直接懟進了泥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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