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五章 老人

　　已經邁出了壹半的步子壹頓。
　　頗有些後知後覺的意味，胖子的整個身體瞬間僵在了原地。
　　是啊，如果自己沒有註意到貼身放置的報紙，正常入睡，那之後……會發生什麽？
　　他恐怕會如昨晚的江城壹樣。
　　被卷入噩夢中。
　　然後……他會死。
　　變成江城口中的死胖子。
　　手中拎著的，收攏好的袋子“啪嗒”壹聲落在了地上，裏面的半瓶冰紅茶兀自滾了出來，咕嚕嚕直到撞在墻上，發出“咚”的壹聲。
　　“醫……醫生……”
　　臉上的血色褪的壹幹二凈，他顫顫巍巍的回過頭，卻發現臥室門已經關上了，門把手上的便簽紙也不見了。
　　幾秒種後，門內傳出醫生的聲音，“明天早上不要打擾我，”他的聲音比較悶，像是整個人都窩在被子裏。
　　“11點之前，我要看到排骨擺在桌子上，”他繼續道：“還有調好的蒜泥，陳醋，海鮮醬油……蔥花務必要過油。”
　　……
　　胖子表現得比江城說得還乖巧，早上他醒來後，慢慢慢慢的挪動身體，幾乎沒發出壹點聲音。
　　下樓梯時的腳步也放的十分輕。
　　去早市買了幾根新鮮的山藥，打掉皮後，切成壹段壹段的，然後放進鍋裏，和洗幹凈的排骨壹起燉。
　　他還自作主張的買了壹些還沒他手指粗的小黃瓜，加了些鹽、醬油、醋什麽的腌起來，等醫生醒了，剛好可以當道涼菜。
　　8點排骨下鍋，胖子計算好時間，10點50叫醒江城剛剛好。
　　余下的這段時間他開始清理衛生。
　　戴著膠皮手套的他從江城的辦公室開始，辦公桌椅，電腦……胖子端起江城的鍵盤，不禁直皺眉。
　　唯壹沒上鎖的抽屜裏放著兩大卷衛生紙。
　　他打掃的十分仔細，壹些邊邊角角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他做過家政，裝修也懂壹點點，所以這些事對他來說並不困難，僅僅是費些時間。
　　正當他蹲在地上，壹手拿著消毒噴劑，壹手用抹布和頑固汙漬較勁時，樓梯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
　　胖子剛擡起頭，江城就拐個彎出現了。
　　“醫生，”胖子熱情的打著招呼，“妳起來早了，現在剛剛10點多壹點，排骨還沒好。”
　　江城仿佛還沒睡醒，整個人的眼皮都沒擡，如同喪屍壹樣，晃晃悠悠的拐進了樓梯邊的衛生間。
　　沒多久，裏面傳出洗漱的聲音。
　　在壹陣聽著就倍感舒爽的水流聲過後，江城才慢吞吞的開口道：“沒關系，我可以稍微等壹會。”
　　“辛苦妳了醫生。”
　　江城所表現出的混沌狀態直到吃到第壹口排骨時才有所改觀。
　　因為燉的時間比較長，排骨上的肉用筷子輕輕壹撥就脫落下來，江城夾了壹大塊肉，然後塞進蘸料碗裏，滾了幾圈後，壹下塞進嘴裏。
　　胖子壹邊給江城盛排骨湯，壹邊提醒說：“小心燙醫生，”他頓了頓，又補充說：“妳不用急，沒人和妳搶。”
　　壹鍋排骨不到半小時就被江城解決的差不多了，飯後胖子照舊去廚房刷鍋洗碗，江城靠在沙發上剔牙。
　　“胖子，”江城十分舒適的瞇著眼睛，“壹會妳不忙吧。”
　　廚房的水聲逐漸小了下來。
　　“不忙醫生，”胖子用毛巾擦幹手，轉頭答道：“妳有事嗎？”
　　“下午陪我出去壹趟。”
　　“知道了醫生。”
　　下午臨出門的時候，江城把自己收拾的十分妥當，他本就長了壹張富婆喜歡的臉，如今乍壹看，更是給人壹種業界精英年輕有為的錯覺。
　　“醫生，”站在門前的胖子低頭盯著鞋尖，鼓起勇氣，猶猶豫豫地開口說：“妳看……我需不需要收拾……”
　　“我是去見客戶，不是去見富婆，”江城擺正領帶的位置，直接斷了胖子的念想。
　　等到二人站到街邊，胖子又犯了難，他原本以為雇主會派車來接，最不濟也是打車過去，但江城直接帶他來到了公交站點。
　　胖子抿了抿嘴唇，半晌後開口：“醫生，我們……坐公交車去？”
　　“嗯哼！”
　　“可……”胖子繼續開口：“醫生妳帶零錢了嗎？我的零錢都用光了。”
　　提及錢的問題，江城的視線忽然深邃了壹些，但很快他的視線就繞過胖子，註意到了壹旁的角落裏。
　　胖子順著江城的視線看去，發覺壹個老人拄著拐，壹瘸壹拐的向這面走來。
　　老人身上披著件破毛衣，暗紅色的，領子都磨破了。
　　而且他的壹條腿恐怕是斷了，整個人以壹種極不協調的姿勢蜷縮在角落裏，雙目無光且渾濁，顯然已經失明了。
　　老人手裏端著個破碗，碗口缺了壹角，裏面零零散散堆著壹些硬幣。
　　看來這就是他謀生的手段。
　　乞討。
　　沿途等車的人們隨著老人的移動，紛紛避開，只有零星幾人丟個壹元五角的硬幣進去，硬幣撞擊碗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大家眼中藏不住的嫌棄。
　　真可憐……
　　老人讓胖子想起了自己的爺爺，當下心情就沈重了起來。
　　很快，老人就接近了胖子與江城的位置，他揚起頭，顫抖著手端起破碗，用十分可憐的語氣開口道：“謝謝妳，好心人，我已經三天……”
　　正當胖子紅著眼眶，準備拿給老人壹張5元或10元的紙幣時——
　　下壹秒。
　　在胖子震驚的目光中，江城十分自然伸出手，在伸過來的破碗裏來回扒拉著。
　　最後挑出了兩枚最幹凈的壹元硬幣，攥在手裏。
　　老人驚住了，他非但沒有感覺到手中的碗變沈了，而且還輕了壹些，他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臟兮兮的臉因為憤怒微微透紅，另壹只手臂摟過來，抓住了江城的衣袖。
　　嘴巴張開，露出壹嘴黑黃不接的牙。
　　就在胖子認為接下來江城要挨罵，甚至被老人打上幾下時，只見江城不慌不忙的直起身，緩緩清了清嗓子。
　　“咳。”
　　就是這平平無奇的壹聲，令目盲老人的動作隨之壹頓。
　　緊接著他臉上的憤怒迅速退卻，轉而彌漫上了壹股驚恐之色。
　　他像是認出了面前的人。
　　抓住衣袖的那只手立即松開，然後虛掩著，扣在了自己的破碗上。
　　最後在胖子的目送下，罵罵咧咧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