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觀音菩薩，在線……

　　誒？班長這是找到他失散多年的母親了嗎？
　　小院花園中，正努力張羅著壹桌豐盛晚飯的月無雙，此刻有些不解地看著不遠處。
　　那裏，班長雙手虛扶著壹位慈眉善目老人的胳膊，屏著呼吸、側身前行，臉上寫滿了嚴肅和正經。
　　手也不敢扶實了，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樣子。
　　“班長，”月無雙喚了聲：“需要幫忙嗎？”
　　周拯含笑搖頭，對月無雙眨了四下眼。
　　傳聲是不敢傳聲的，周拯也不敢表現的太刻意，小月能不能得壹些機緣，全靠她此刻的悟性了。
　　誰能讓他這麽恭敬？
　　想想咱們小隊別墅現在住了哪三位大佬！
　　快想啊無雙妹子，這個時候直接磕頭，說不定也能保佑以後結婚想要孩子可以多生幾個娃啊！
　　可惜，月無雙只是微微歪頭，馬尾辮晃了又晃，擡手撓著鬢角處，非但看不懂班長的眼神，整個人反倒更迷糊了。
　　‘阿姨’並未多管，只是帶著周拯邁步向前，上臺階時還會扶壹下膝蓋。
　　門前靜坐的壯漢似有所感，擡頭、睜眼，面色隨之壹變，卻是顧不上此前那份從容，起身就單膝跪了下去。
　　這位阿姨含笑點頭，自黑熊精身旁路過，踏入客廳正門，目光掃向了角落。
　　本自端茶看紅孩兒表演‘灰屏’的木咤，視線余光掃到門口的異樣，還納悶周拯這家夥，怎麽攙老奶奶過馬路還要來家裏表演壹番的。
　　但等木咤看清被扶那人的面龐，唰地壹聲站起來，趕緊在紅孩兒肩頭推了壹把。
　　“這局妳上不了！哈哈哈！協助我肖哥三殺！師兄妳看我溜不溜！”
　　木咤嘴角微微抽搐，朝著壹旁挪了半步，雙手前推、躬身拱手，朗聲道：
　　“弟子拜見老師。”
　　壹側正雙眼放光註視筆記本電腦的肖笙扭了個頭，看到周拯身邊的阿姨後先是壹楞，隨後仔細辨認，趕緊踹翻椅子向前單膝跪伏。
　　肖笙完全不敢報自己的名號。
　　鼠標的哢噠聲依舊不絕於耳。
　　“老師？啥老師？”
　　紅孩兒嗤的壹笑：
　　“師兄妳這種分散我註意力的計策也太弱了，老師能來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
　　“就算周拯這家夥有古怪，也不能吸引老師過來吧，老師都不想管三界這些破事了，除非是老師最近又閑得慌了，咱幾個都不在家，她沒人可以嘮……”
　　忽聽。
　　“將軍請起，惠岸免禮。”
　　紅孩兒的話語聲與鼠標的哢噠聲戛然而止。
　　這孩子像是石化了壹般，壹點點地扭頭，面部肌肉瘋狂抽動，那有點塌陷的鼻子只剩出氣。
　　“老、老師？”
　　那阿姨含笑點頭，身周綻出乳白色光亮，將周拯溫柔地推開幾寸。
　　周拯只覺得壹個晃神，眼前便站著壹位身穿白色僧裙的端莊女子。
　　七彩霞光自她身周僧裙綻放，濃密烏黑的長發簡單箍起，平插壹根白玉簪，數層裙擺下隱約能見壹雙簡單布鞋，此刻就踩在這片土地上，沾染了少許泥土。
　　這壹瞬，周拯仿佛看到了壹片綠竹、壹排遠山，看到了幾朵白雲在她肩頭徘徊。
　　周拯立刻低頭，大聲呼喊：“見過觀音大士！”
　　門外的月無雙，樓梯口冒頭的李智勇，各自楞神後，趕到周拯身後，學著周拯的樣子拱手行禮。
　　周拯瞧了眼肖笙，發現這家夥在旁想笑又極力忍住的樣子，仿佛聽到了肖笙的心聲。
　　‘菩薩喊他將軍了，嘻，這找誰說理去。’
　　“善財，”觀音大士略微皺眉，“妳誦經多年依舊兇性未除，此次看妳外出只覺妳心中憋悶，起了玩性，不曾想，在此地竟還起了殺戮之事！”
　　“老師，這是遊戲！電子遊戲！”
　　觀音大士微微搖頭，緩聲道：“念由心相，嗔癡貪怒，妳已犯諸多戒條，隨我回去受罰便是。”
　　言罷微微擡手，紅孩兒擺了個苦瓜臉，身形化作壹束紅光被收入觀音大士袖中。
　　這個時刻，周拯多年混跡大學社團、職場摸魚的好處，終於得到了體現。
　　首先，他並不知道觀音大士為何而來，可能是為了接‘洛迦三雄’回家，也可能是有其他深意，但讓觀音大士在這裏多留片刻，對他們小隊幾人絕對是有莫大的好處。
　　觀音菩薩總不可能打壓他們幾個小修士吧？
　　只要菩薩能在這坐壹坐……他們小隊以後還會缺蓮臺？
　　飛升大道簡直又寬又闊！
　　再有，觀音大士是什麽身份？
　　佛門二把手，大雷音寺副總裁，現如今佛門僅有的幾個大佬之壹，在三界擁有極強的號召力！
　　這般大人物，就算是再超然物外，那也必然註重自身面子。
　　就算觀音大士有意在這裏坐坐指點他們壹二，他這個小修士不開口，人觀音大士怎麽可能自己就入座喝茶。
　　所謂機緣，其實往往就在那壹句兩句話之間。
　　周拯向前壹行佛禮，恭聲道：“菩薩您請上座。”
　　觀音大士含笑點頭，緩步走向前方，李智勇已是手疾眼快搬來壹只餐椅，放在了客廳正中。
　　“多謝。”
　　觀音大士溫聲說著，坐姿自然且隨意，目光落在了走回周拯身後的李智勇身上。
　　她問：“尊師近來可安好？”
　　李智勇低頭避開觀音大士視線，恭聲道：“多謝大士掛念，家師蹤跡全無，弟子也不知家師近況如何。”
　　“太白金星應是無礙的。”
　　觀音大士笑道：“妳卻不必多擔心，前年妳師曾來尋我，言說了他偶然發的幾個夢境，也曾提過收了妳這個小弟子。”
　　李智勇的笑容略顯尷尬。
　　周拯卻是知曉的，其實這家夥對於那個托夢收徒、收了就跑的老師，心底略有點埋怨。
　　壹個人混日子，本身就蠻苦的。
　　“菩薩，”周拯主動接過話頭，“弟子……”
　　“自貧僧前，妳不可自稱弟子。”
　　“誒？”周拯滿臉困惑，“我前世是誰？”
　　“不可說。”
　　觀音大士面露微笑：“壹則天機不可外露，二則時機尚且不足。”
　　“菩薩，我心底實在疑惑，能否請您為我解答壹二。”
　　“自可。”
　　周拯索性將心底的問題壹個個拋出來：
　　“我那個有點古怪的金輪異象又是什麽東西？”
　　觀音大士的嗓音自周拯耳中響起，其他人卻只是隱約覺得觀音菩薩在說話，但聽不清具體說的是什麽。
　　她道：“大天尊對妳施加的封禁。”
　　“他為什麽要封我？”
　　“妳是他的棋子，也是天庭翻盤的關鍵。”
　　觀音大士緩聲道：
　　“三百余年前的動亂，只不過是此次大劫之始，楊戩如今受困於天庭，悟空而今被鎖在靈山，他們是兩顆黑子，而妳是壹顆白子。
　　“妳們都是身不由己，分別被兩個執棋者選中罷了。”
　　周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也就是說，我的記憶也是被抹去的？”
　　“三百年間，妳已經歷十次輪回，這壹世是妳最後的機會。
　　“不過，九世純陽之身，讓妳有了雄厚的修行根基，九世行善積德，也讓妳匯聚起了莫大的氣運。”
　　觀音緩聲道：
　　“知此事者，唯王母、大德後土與貧僧，此次紅孩兒之所以能順利外出，也有貧僧故意縱他之嫌，這般可順理成章來此地與妳碰面。”
　　“多謝菩薩為我解惑，”周拯又問，“那我該做什麽？”
　　“做自己。”
　　觀音輕嘆了聲，目中帶著幾分慈悲之意。
　　“大劫已起，大天尊已死，壹切已是不可挽回。”
　　“已死？”周拯雙眼瞪圓。
　　“已死。”
　　“菩薩，大天尊不是那位玉皇大帝，三界主宰，號稱歷經無數劫難修成正果。”
　　“是他，”觀音嘆道，“他想與天道同歸於盡，可惜，天道如今正在楊戩體內復蘇，便是拼上漫天仙佛，最終也不敵天道算計。”
　　周拯緊緊皺眉，冷不防冒出壹句：“天道成精了嗎？”
　　“尚未，”觀音笑道，“卻也快了。”
　　周拯撓了撓眉心。
　　果然，三百年前的變故另有隱情，但這些離他壹個小修士實在是太遠了。
　　菩薩能對他說這麽多，周拯其實已是十分感激。
　　黑子、白子、天尊已死。
　　莫名的，周拯心底泛起壹股酸澀之意，似乎是突然聽聞了老友逝去，又有壹種他現在難以描述的復雜情緒。
　　周拯嘆道：“菩薩，我還有最後壹個問題……我的前世記憶有可能恢復嗎？”
　　“妳不是已經把它丟掉了？”菩薩反問。
　　“丟掉了？”
　　“不錯，”觀音大士緩聲道，“妳第壹次輪回時，曾對自己說了三個字。”
　　“什麽？”
　　“做自己。”
　　周拯微微壹怔。
　　觀音大士身形緩緩漂浮而起，手中多了壹只玉凈瓶，瓶中插著壹根楊柳枝，壹片柳葉緩緩飛來，在周拯腦後消失不見。
　　“這就是貧僧此行的目的，為妳送來壹葉慧根，今後或許會有用處。
　　“妳可還需其他寶物？”
　　“沒了沒了，菩薩能為我解惑，已是給了莫大的……呃，那個。”
　　周拯略有些難以啟齒，小聲問：“那種可以放出純凈靈氣的蓮臺，您那還有多的嗎？”
　　觀音露出溫和的笑意，盡管嘴角在微微抽搐，卻依然沒有罵人，表現出了極高的氣度與涵養。
　　就是，觀音菩薩、木咤、黑熊精三者腳下同時出現了壹層雲霧。
　　直接要走人！
　　周拯訕笑了聲，心底劃過少許靈光，忙問：“菩薩，我該如何解開大天尊留下的封禁？”
　　“時機未到。”
　　觀音菩薩身形慢慢飄起，越發虛淡，嗓音在客廳內來回回蕩：
　　“周拯，而今的妳尚只是渾渾噩噩。
　　“只有當妳遇到命中註定，能消掉妳屁股上桃花胎記的那個人，妳才能解開背負的封禁，找回自己的道。
　　“記住，身聚氣運也就要承受這份氣運給妳帶來的麻煩。
　　“這天地已行將就木，前路道阻且艱，望妳多多珍重。”
　　三大佬的身影已漸漸無蹤。
　　周拯忙道：“菩薩！”
　　門外傳來壹聲回應：“嗯？”
　　“蓮臺沒有，蓮子其實也行。”
　　“拿去！”
　　謔！觀音厲色！
　　周拯打了個哆嗦，看到幾顆光點從門外飄來，連忙雙手捧住，禁不住咧嘴壹笑。
　　但身旁的三人以及角落躲著的那只波斯貓，齊齊把目光放在了周拯臀部，惹得周拯連打幾個哆嗦。
　　……
　　藍星之外，那‘薄薄’的大氣層之上。
　　觀音顯出法相，站於蓮臺之上，木咤與黑熊精立於左右。
　　她凝視著這顆星辰，目中似帶著幾分思索之意。
　　木咤問：“老師，您對周拯說的那些話是何意？”
　　“關於他背負的封禁。”
　　觀音緩緩收回目光，帶著慈祥的笑意，溫道：“妳二位覺得，周拯此人如何？”
　　黑熊精化作的壯漢露出少許微笑：“很不錯。”
　　木咤道：“弟子倒是覺得，他煙火氣還是太重了些。”
　　觀音笑道：“這也並非壞處。”
　　“老師，”黑熊精道，“我能否在此地逗留些時日，隱姓埋名、不理雜事，只想增些學識，多學些本領。”
　　“可，”觀音輕輕擺手。
　　黑熊精頭頂戒箍微微閃爍亮光，他體表浮現出金色紋路，這些紋路很快悄然消散，卻是解開了他的元神。
　　“多謝老師。”
　　黑熊精行了壹禮，搖身壹變，紫金袈裟化成了黑色西服，渾身肌肉鼓鼓囊囊，再三行禮，轉身化作流光歸於藍星。
　　木咤小聲問：“老師，弟子去監督他壹下？”
　　觀音掃了他壹眼，木咤訕笑了聲，比起黑熊精，他倒是未有太多拘束。
　　“走吧，”觀音緩聲道，“先隨為師去見個舊友，便回返洛迦山，妳氣運不足，這般亂世不可太多走動。”
　　“老師要去見誰？此地莫非還有什麽前輩高人？”
　　“算不得什麽高人，但如今也算有了不弱的本領，”觀音笑道，“妳見了他自也是認得的。”
　　木咤眼底滿是亮光：“誰？弟子好奇的很了，老師您就告訴弟子吧。”
　　“他在福陵山中做過幾年妖魔，而今就自稱福伯，天天喊周拯大侄子占人便宜，留在此處倒是為了還周拯前世曾救他壹命的恩情。”
　　木咤瞪眼：“凈壇使者也在藍星？”
　　觀音笑而不語，蓮臺微微轉動，已是尋到了那宛若‘靜止’的空間站。
　　“不就在這？”
　　那臉盤大小的玻璃後，福伯晃著肚子，聽著悠揚的古典樂，正努力將壹盒罐頭往嘴裏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