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 眾人別離 下

眾人們用更快的速度奔馳，朝向洛汗隘口前進。就在皮聘好奇偷看了歐薩克晶石的地方，亞拉岡終於必須和他們分開。哈比人覺得依依不舍，亞拉岡從來沒有讓他們失望過，大家曾經壹起渡過了千山萬水的旅程。

“我真希望我們可以弄到個晶石，好隨時能看看朋友們，”皮聘說：“甚至還可以和他們聊天！”

“能用的晶石不多了，”亞拉岡回答道：“妳們應該不會喜歡米那斯提力斯晶石的影像，而歐散克塔的晶石會在我手上保管，用來觀看整個國度內發生的事情，以及他的部下在做些什麽。皮瑞格林·圖克，妳可別忘記自己還是剛鐸的騎士，我並沒有命令妳退休哪！妳現在只是暫時停職，或許有壹天我會再找妳回來的。夏爾親愛的朋友們，也不要忘記，我的國度也包括了北方，有壹天我會回來的。”

接著，亞拉岡和凱勒鵬以及凱蘭崔爾道別，女皇對他說：“精靈寶石，妳經歷了這麽多的黑暗，終於能如願以償，好好把握這些日子吧！”

凱勒鵬說：“好兄弟，再會了！希望妳的結局與我不同，妳的珍寶能永遠留在身邊！”

眾人就這樣分別了，那時正好是落日，過了壹陣子，當眾人回頭看著他們的時候，西方人皇騎著駿馬，四周被他的騎士所包圍。落日的余暉灑在他們身上，讓所有的盔甲反射著金紅色的光芒，亞拉岡白色的披風也化成了火焰。最後，亞拉岡高舉著綠色的寶石向眾人道別，壹道綠色的火焰從他的手中直沖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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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人數逐漸減少的這支隊伍，就沿著艾辛河往西通過了隘口，進入之後的荒地，然後他們往北走，越過登蘭德的邊境。登蘭德人紛紛走避，因為他們很害怕精靈，雖然精靈們極少來到這個國度。壹行人對他們的反應並不在意，因為這時隊伍的人數依舊眾多，不須要害怕任何的威脅。因此，他們隨興的走著，在方便的地方安置帳篷。

在他們和人皇分別的第六天時，他們穿越了壹座森林，右手邊就是那迷霧山脈。當他們再度來到平原時，在落日的光芒中遇見了壹名拿著拐杖的老人，他穿著破爛的灰色衣物，看不太出來以前是否曾經是白色的。在他腳邊則是另壹個彎腰駝背、不停呻吟的乞丐。

“好個薩魯曼！”甘道夫說：“妳要去哪裏？”

“這跟妳有什麽關系？”他回答。“妳還要指使我嗎？還是我的墮落對妳來說不夠？”

“妳知道答案的──”甘道夫說：“不想，不是。但是，我的努力都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重擔已經由人皇接手。如果妳在歐散克塔等他，他會讓妳見識到什麽叫作‘睿智’和‘寬宏大量’。”

“那我更應該趕快離開，”薩魯曼說：“因為我根本不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任何東西。事實上，妳第壹個問題的答案是：我正想辦法離開他的國度。”

“這次妳又走錯方向了！”甘道夫說：“這樣妳是走不出去的。妳還要拒絕我們的幫助嗎？我們很樂意協助妳。”

“我？”薩魯曼說：“不，千萬不要對我露出微笑！我寧願妳們對我皺眉。至於這位女皇，我不信任她，她壹直痛恨我，和妳們計劃了我的末日。我想她壹定是故意帶妳們經過這裏，準備來好好嘲笑我的淪落。如果我早知道妳們在後面，我絕不會讓妳們稱心如意的。”

“薩魯曼，”凱蘭崔爾說：“我們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任務，不須要浪費時間去找妳。妳應該認為自己運氣還不錯，因為妳還有最後壹次的機會。”

“如果這真的是最後壹次的機會，我會覺得很高興，”薩魯曼說：“這樣我以後就不用壹直拒絕下去了。我的希望都已經消失了，但我寧願這樣，也不從妳們身上分享，就算妳們真的有，我也不在乎。”

他的眼中突然閃爍著光芒。“走吧！”他說：“我花了那麽多時間研究史料並不是白費的，妳們已經替自己畫下了句點，妳們自己也很清楚。當妳們毀滅了我的居所時，同時也破壞了自己的家園；在我流浪的時候，光是想起這壹點就讓我心情好多了。這壹回，會有什麽船只可以載運妳們通過那麽寬的海洋？”他嘲笑道：“那將會是壹船載滿了鬼魂的灰船。”他哈哈大笑，但那聲音沙啞而猥瑣，讓人感到作惡。

“起來吧，妳這個白癡！”他對另外壹名坐在地上的乞丐大喊著，並且用手杖痛打他。“轉身！如果這些好人要走這方向，那我們就往另外壹邊走。快點，不然妳今天晚餐就沒有菜渣可以吃了！”

乞丐彎腰走過去，嘴裏喃喃自語道：“可憐的葛力馬！可憐的葛力馬！老是被打，老是被罵。我好恨他！我好希望可以離開他！”

“那就走啊！”甘道夫說。

巧言只是用渾濁的雙眼，恐懼地看了甘道夫壹眼，然後就驚恐地躲到薩魯曼身後。這兩個潦倒的家夥慢慢走到哈比人身邊，薩魯曼停下腳步，看著他們；但他們以同情的眼光回望著他。

“妳們這些小朋友也是來嘲笑我的，對吧？”他說：“妳們會關心乞丐缺少什麽嗎？妳們吃飽喝足，穿著保暖的衣服，煙鬥裏面還有最棒的煙草。喔，我想到了！我知道那是從哪裏來的。好心的諸位願不願意給乞丐壹點煙草？”

“如果我有的話就好了，”佛羅多說。

“妳可以拿我剩下的，”梅裏說：“不過妳得等壹下。”他彎下腰檢查鞍袋裏面的東西。然後他遞給薩魯曼壹個小皮囊。“收下吧，”他說：“這是從艾辛格的廢墟裏找到的，妳盡管拿吧！”

“我的，我的，啊，這都是花大錢買來的！”薩魯曼抓著皮囊大喊道：“這只是象征性的補償，妳們拿走了更多，我會記住的。不過，即使小偷只還給他壹點點，乞丐還是必須心懷感激。哼哼，等妳們回家，發現南區狀況不多的時候就知道了，妳們的故鄉可能很久都不會有上等煙葉了！”

“謝謝妳啊！”梅裏說：“既然這樣，那我就要把皮囊拿來回。那不是妳的，又跟了我很長壹段時間。妳可以把煙葉用妳自己的破布包起來。”

“妳偷我的，我偷妳的。”薩魯曼轉身背對梅裏，踢了巧言壹腳，走向森林。

“哼，是啊！”皮聘說：“這家夥果然天生是個小偷！妳綁架我們、弄傷我們、派半獸人拖著我們穿越整個洛汗又怎麽說？”

“啊！”山姆說：“他還說花大錢買怎麽買到的？我不喜歡他說到南區時的口氣。我們真的該回家了！”

“我也同意，”佛羅多說：“不過，如果我們要見比爾博，我們就不能再快了。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先去瑞文戴爾。”

“是啊，我想妳最好先這麽做，”甘道夫說：“薩魯曼真是可惜啊！我想他可能沒救了，他已經壞到骨子裏了。不過，我還是不確定樹胡是不是對的，我想，他還是可以玩些小把戲，做些壞勾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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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進入了登蘭德北方，雖然那裏壹片翠綠，卻毫無人煙。九月帶來了黃金的白晝和銀亮的夜晚；他們輕松地來到了天鵝河，找到了舊渡口，就在那落入低地的瀑布東方。眾人望向西方，可以看見在迷茫中有著許多的湖泊和沙洲，壹路來到灰泛河，在這裏有無數的天鵝居住在野草之間。

他們接著來到了伊瑞詹，最後，在清晨的曙光中，壹行人站在山丘上的營區中，看見東方的陽光灑在三個高聳的山峰上，那是卡拉蘭斯、賽拉布迪爾和法怒德何，他們終於來到了摩瑞亞之門。

他們在此地倘佯了七天，因為眼前又將是另壹場讓人不忍的分別。不久之後，凱勒鵬和凱蘭崔爾就會領著子民們往東走，通過紅角隘口，走下丁瑞爾天梯，來到銀光河，回到自己的故鄉。他們繞西邊的遠路走，因為途中有許多事情要和愛隆和甘道夫討論，同時，他們也想要多和朋友們聊聊。在哈比人沈沈睡去之後，他們經常坐在星光下，回憶著那逝去的時光，以及他們在這世上的付出與回報。有時，他們會嚴肅的討論著、思索未來的日子。如果有任何旅人湊巧經過，他們只會看見巖石雕成的灰色身影，記錄著毫無人煙荒地中的事物，但他什麽也聽不見。因為他們並不是用嘴交談，而是用心交流，當他們的意念來回激湯時，只有他們的雙眼會發出異光。

最後，壹切都已說完，他們必須再度分離，直到三戒消逝的時刻到來。羅瑞安的子民們像是灰影壹樣融入山中，要前往瑞文戴爾的人們在山丘上觀看著，迷霧中最後傳來壹道閃光，壹切歸於寂靜。佛羅多知道，那是凱蘭崔爾最後高舉她的戒指向眾人道別。

山姆別過頭，嘆了壹口氣：“我真希望我能夠回羅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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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天傍晚，他們好不容易來到了壹個高地上；瑞文戴爾的山谷突然出現在眾人眼前，遠方愛隆的居所閃爍著燈光。他們走了下去，越過小橋，來到門口。為了歡迎愛隆的歸來，整個屋子裏面都充滿了笑語和光明。

哈比人們連衣服也來不及脫，就忙著到處尋找比爾博。他們發現他孤單壹人坐在房間內，裏面到處都是紙張和鉛筆和沾水筆，比爾博本身則是坐在壁爐小小的火焰前面。他看起來非常蒼老，十分的安祥、滿臉睡意。

當眾人闖進來時，他張開眼睛，四下張望。“各位好啊，好啊！”他說。“妳們終於回來了？明天也是我的生日！妳們真是太討喜了！妳知道嗎，我馬上就要壹百二十九歲了？如果我運氣好，再壹年就和老圖克壹樣長壽啦！我很想要打敗他，但誰都說不準的。”

在慶祝了比爾博的生日之後，四名哈比人又在瑞文戴爾待了壹陣子，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老友身邊。比爾博幾乎整天都待在房間內，只有吃飯時例外，在用餐方面，他還是十分的準時，永遠都可以及時醒來，趕上吃飯時間。他們坐在爐火邊，輪流告訴他這壹趟旅程和冒險中他們記得的部分。壹開始他還假裝抄筆記：但他經常會睡著，等他醒來時，他會說：“太棒了！太好了！我們剛剛說到哪裏？”然後他們就會從他開始點頭的那壹段重新說起。

唯壹讓他振奮精神專註傾聽的，只有亞拉岡加冕和成婚的那段。“我當然有受邀前往，”他說：“我已經等了好久啦！可是，那時候，我發現這裏有好多事情要做，打包更是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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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天左右，佛羅多向窗外看去，發現晚上開始下霜，蛛網變得像是白色的薄紙壹樣。突然間，他知道自己該走了，於是向比爾博道別。天氣依然溫和晴朗，之前是人們記憶中最美麗的壹個夏天，但夏天還是走了，很快就會開始下雨和飄雪。但是，真的讓他下定決心的並不是這個，他就是有種該回夏爾的感覺，山姆也有同樣的念頭，前壹晚他還說：

“啊，佛羅多先生，我們看了那麽多、去了那麽多地方，但我想這裏還是最好的。這裏幾乎什麽都有，如果您懂我的意思：夏爾、黃金森林、剛鐸、皇宮、旅店、和草原及山脈幾乎都混在壹起。但是，不知道怎麽搞的，我還是覺得我們得要趕快離開。說實話，我很擔心我老爹哪！”

“是的，幾乎什麽都有，山姆，除了大海之外，”佛羅多回答道，他喃喃的重復說：“除了大海之外！”

那天，佛羅多和愛隆討論了壹陣，他們都決定第二天早上離開，甘道夫說的話讓他們很高興：“我想我也應該跟著去，至少要到布理那邊，我想要看看奶油伯。”

那天傍晚，他們去向比爾博道別。“好啦，如果妳們該走，那還是得走的，”他說：“實在很抱歉，我會很想妳的，知道妳在我身邊就讓我覺得很高興，但我最近壹直很想睡覺。”然後，他把秘銀甲和刺針送給了佛羅多，壓根忘記自己已經做過壹次；他也將自己在不同時間中所寫的歷史紀錄送給他，裏面都是他流暢的筆跡，在紅色的封面上寫著：由精靈文翻譯，比·巴著。

他給了山姆壹小袋金幣。“這應該算是史矛革寶藏的最後壹滴滴，”他說：“山姆，如果妳想要成家，或許可以派上用場！”山姆羞紅了臉。

“我沒有別的東西，可以送給妳們這些年輕人，”他對梅裏和皮聘說：“只有我的忠告。”在他狠狠地給了壹番忠告之後，他又以夏爾的傳統補上壹句：“妳們別太自大啦！不過，如果妳們不真的停止長大，恐怕將來衣服和帽子都會很貴的。”

“如果妳想要打敗老圖克，”皮聘說：“我們為什麽不可以打敗吼牛？”

比爾博笑了，他從口袋裏面變出兩管珍珠濾嘴，純銀裝飾的煙鬥。“妳們抽煙的時候要想到我啊！”他說：“精靈們幫我做的，可是我現在不抽煙了。”他突然間開始點頭，打起瞌睡了。然後他醒了過來，說道：“我們剛剛說到哪裏？啊，當然啦，送禮物。這讓我想到了，佛羅多，妳拿走的戒指後來怎麽樣了？”

“親愛的比爾博，我弄丟了，”佛羅多說：“妳知道的，我把它丟掉了。”

“真可惜啊！”比爾博說：“我真想要再看看它。等等，我真是太笨了！這不就是妳們出發的目的嗎，要把它丟掉哇！這好復雜，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混在壹起了。亞拉岡的事情、聖白議會、剛鐸和騎兵，南方人、猛──山姆，妳真的看到了嗎？洞穴、高塔和黃金樹，天知道還有什麽東西！”

“當年我很顯然太急著回家了，不然可以讓甘道夫帶我到處逛逛。不過，如果這樣，那拍賣會在我回家之前就會結束了，我可能會惹上更多麻煩。算啦！現在都太遲了，坐在這邊，聽大家描述這壹切還是舒服多了。這爐火很溫暖、食物又很好吃，想要的時候還可以看到精靈。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啊？

大路長呀長

從家門伸呀伸。

那遠方路已盡，

讓別人來走吧！

去踏上新旅程！

我的累累腳啊，

要往那旅店走，

好好的睡壹覺。

當比爾博呢喃完最後幾個字之後，他頭往前壹傾，開始打起呼來。

房間中的夜色漸濃、火光更盛，他們看著比爾博熟睡的臉孔，在其上看見了笑意。他們沈默地坐著，山姆看著墻壁上跳動的陰影，忍不住柔聲說：

“佛羅多先生，我想他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可能沒寫多少故事吧？他現在也不會再紀錄我們的經歷了！”

壹說到這個，比爾博立刻張開眼，仿佛聽見了對方說的話。他坐直了身體，“唉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又打瞌睡了！”他說：“當我有時間動筆時，我只想要寫詩。親愛的佛羅多，不知道妳願不願意在離開之前，把東西替我整理壹下？把我所有的筆記和文章，還有我的日記都壹起帶走。妳知道嗎？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篩選和安排那些資料。找山姆幫忙，等妳把雛形整理出來之後，回來這裏，我會仔細看壹遍，不會太挑剔的。”

“我當然願意啦！”佛羅多說：“我當然也會很快回來，路上已經不危險了，現在已經有了個真正的人皇，他很快就會把秩序恢復的。”

“多謝多謝，親愛的朋友！”比爾博說：“這真是讓我放下心頭的重擔啦！”話壹說完，他又睡著了。

※※※

第二天，甘道夫和哈比人們在比爾博的房間跟他道別，因為外面蠻冷的。接著，他們和愛隆以及所有的人說再見。

當佛羅多站在門邊時，愛隆祝他有個順利的旅程，並且說：

“佛羅多，我想，除非妳真的很快回來，否則妳不須要急著來這裏。等到明年的這個時間，當樹葉轉為金黃時，妳可以在夏爾的樹林裏面等待比爾博，我會和他壹起的。”

沒有其他人聽見這番對話，佛羅多也沒和別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