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故人相見，來生不再為人

　　“周恕。”
　　空中，殷無憂輕輕握住周恕手，低聲道。
　　他們站在空中，下方的張三和蕭江河卻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本來不準備前來的周恕，最終還是忍不住親自前來。
　　陪他壹起來的，是殷無憂和陸文霜。
　　“師父，我不明白，既然妳已經知道了是誰，為何不直接把他揪出來？”
　　陸文霜開口道。
　　雖然已經成了周恕的未婚妻，但她還是習慣性地喊周恕師父，這也算是兩人之間的壹個情趣。
　　“這些都是我的猜測而已，我並不能確定。”
　　周恕搖頭道，“我也不是無所不知，我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裏找他。”
　　“周恕，妳到底在懷疑誰啊？”
　　殷無憂道。
　　殷無憂和陸文霜，同樣是當年十國聯軍中人。
　　她們同樣和十國聯軍有著深厚的感情。
　　她們也不願意相信，當年的十國聯軍中，會出現叛徒。
　　周恕讓張三追查華夏閣神兵的流向，又找了大將軍蒙白，更是暗中派出蕭江河和罪軍。
　　雖然他沒有明確告訴兩女他在懷疑誰，但是殷無憂和陸文霜也已經知道，或許當年的同袍之中，確實是出現在了叛徒。
　　“現在說了也沒用。”
　　周恕搖頭說道，“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壹切還是等張三他們查明了再說。”
　　周恕不願意多說，他在那先天神兵上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但他也不能確定，那氣息的主人，就是幕後主謀。
　　畢竟神兵上留下氣息，有太多的可能。
　　如果不是，自己現在說出來對方的名字，那相當於是對對方的傷害。
　　沒有十足的把握，周恕不願意懷疑曾經同生共死的同袍。
　　“不管怎麽樣，我們會壹直陪在妳身邊的。”
　　殷無憂柔聲道。
　　周恕看向兩女，嘴角微微揚起，“不用擔心，這些年，我們什麽事情沒有經歷過？這次只是壹件小事而已。我只是想借此清理壹下我們內部。”
　　“未來我們要面對的敵人，強大到超乎想象，如果後方不安寧，那我們面對強敵，便有輸無贏。”
　　“我們只有壹次機會，如果失敗了，便會萬劫不復，所以任何隱患，都不能存在。”
　　“我不會因為任何原因心軟的。”
　　周恕目光看向天空，這壹方天地，是無數萬古種族犧牲生命守護下來的，他周恕，也不會看著這壹方天地，毀在天外之敵的手上。
　　如果有人想要破壞了這些，周恕的劍，殺得人，也已經不再少數了，並不介意多殺壹個，無論對方到底是誰！
　　“張三和蕭江河他們走了，我們要不要再跟上去？”
　　陸文霜開口問道。
　　“跟著吧，能解決的問題，那就盡快解決。”
　　周恕淡然說道。
　　……
　　幾個時辰之後，張三和蕭江河等人再次來到了壹個地方。
　　“張三，這裏是什麽地方？”
　　蕭江河皺眉道。
　　“這是我從之前抓到的壹個敵人口中拷問出來的地方。”
　　張三解釋道，那日周恕救了他之後，他就回去繼續調查。
　　當初押送鑄兵材料的軍隊，路線是保密的，他沿著這個線索，也抓到了壹些內奸。
　　上次找到的那個地方，和這次這個地方，都是他從那些內奸身上拷問出來的。
　　這些地方，都是那些內奸接受任務的地方。
　　之前那個地方他們壹無所獲。
　　現在這個地方如果再沒有什麽收獲，那就要換個方向重新調查了。
　　“為什麽我感覺這裏這麽熟悉呢？”
　　蕭江河有些疑惑地道。
　　以張三的沈穩，也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能不熟悉嗎？
　　當年我們被十國排擠，只有大夏收留我們的時候，這裏，便是我們的駐地！
　　這也是當年未曾徹底完工的華夏閣所在地！
　　要不是後來人族退守洞天，人族大地變成了壹片廢墟。
　　說不準，這裏至今還是我們的大本營呢。
　　張三打量著四周，這裏是原本是大夏元封帝賞賜給王爺的地方。
　　只不過後來發生了變故，這裏壹直都沒有真正建設完成，現在就已經變成了壹片廢墟。
　　當年他們還曾經在這裏短暫地駐紮過壹段時間，如今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張三心情有些沈重，對方選擇了這個地方，難道真的是……
　　張三內心深處非常不願意相信，但是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次鑄兵材料被劫的事情，都與當年的舊人有關。
　　“這裏是曾經的華夏閣。”
　　張三沈聲說道，“蕭將軍，對方把這裏當成他們的聯絡地點，這代表什麽，妳可明白。”
　　“我不明白。”
　　蕭江河冷冷地說道，“我不管那麽多，我只知道，無論是誰，敢背叛王爺，都得死！”
　　張三苦笑著搖搖頭，難怪王爺會派他來。
　　蕭江河和他麾下的十八罪軍，都是最不可能出問題的人。
　　但是其他兄弟，難道就有可能出問題了？
　　張三腦海中閃過數十個人名，楊洪、孫公平、米子溫、王信、蒙白……
　　當年的舊人，能夠活到現在的人本來就不多，這麽多年來，大家相互扶持著走到今天。
　　為什麽呢？
　　張三百思不得其解。
　　他甩了甩腦袋，把亂七八糟的心思甩出腦海之外，然後就開始仔細地檢查起來。
　　這裏是當年華夏閣的遺址，當初這裏還是周恕親自設計，後來十國演武的時候，元封帝曾經派人按照圖紙建成了大部分的建築。
　　再後來，他們十國聯軍在這裏駐紮過壹段時間，妖界入侵的時候，這裏也被妖獸肆虐，變成了廢墟。
　　再後來人族收復失地，大夏重新立國，但是現在大夏的京城已經變了位置，這裏，自然也沒有重新修建。
　　殘垣斷壁之中，並沒有太多的痕跡留下。
　　但是張三也沒有掉以輕心，他沒有放過任何有可能的線索。
　　他幾乎是壹寸壹寸地搜索過去。
　　而蕭江河，則是帶著十八個罪軍，分守四方，警惕著敵人的出現。
　　張三查得非常細致，這壹片遺跡搜索下來，足足花了壹整天的時間。
　　到最後，張三再次回到蕭江河面前的時候，眼神之中，寒光閃爍。
　　“有線索嗎？”
　　蕭江河開口問道。
　　張三臉上閃過寒芒，冷聲道，“走！”
　　他當先壹步，身形化作流光，向著前方飛去。
　　蕭江河沒有絲毫猶豫，也跟著飛了上去。
　　空中，周恕和殷無憂、陸文霜，也是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受到了壹些刺激，這壹次，張三的效率非常地高。
　　他又重新變成了那個能夠察覺壹切蛛絲馬跡的天下第壹斥候。
　　周恕三人跟在他們身後，並沒有暴露身形。
　　“這是——”
　　半個時辰之後，周恕三人突然停下腳步，臉上都是露出壹抹疑惑之色。
　　張三和蕭江河等人此刻也是壹臉驚疑不定。
　　他們此刻追蹤到了當年大夏的京城之中。
　　壹片殘垣斷壁內，壹縷琴聲飄蕩出來。
　　“請君入甕？”
　　殷無憂眉頭微微皺起，低聲道。
　　周恕搖搖頭，請君入甕，也沒有那麽簡單。
　　他周恕既然親自來了，那無論對方是什麽人，有什麽打算，那也只能落空。
　　當初商丘子動了那麽大的陣仗都沒能伏擊成功，這些人，憑什麽能伏擊他周恕？
　　“我們要不要露面？”
　　陸文霜已經有了要出劍的沖動。
　　這世上，最招人恨的，始終都是叛徒和內奸。
　　“先看看。”
　　周恕搖頭道。
　　他之所以為隱藏身後，就是怕自己提前現身，會嚇跑壹些人。
　　只有隱於暗處，那些牛鬼蛇神，才能放心地跳出來。
　　就像上次暗算張三壹樣。
　　“大家小心！”
　　張三手上浮現出巨闕天弓，弓開滿月。
　　蕭江河也已經祭出了虎魄刀，身上的氣勢更是沖天而起。
　　十八個罪軍，也是紛紛取出兵器，十八道強橫的氣息，默契無比，向著那琴聲傳來的方向包圍過去。
　　蕭江河和張三都是洞天境，十八個罪軍之中，也有壹般都突破到了洞天境，剩下的壹般，也都是地仙境中的好手。
　　這麽壹股力量，就算是遇到洞天之主，那也可以拼上壹拼了。
　　“故人相見，如此劍拔弩張，何苦由來？”
　　壹道聲音，在琴聲傳來處，幽幽傳來。
　　張三和蕭江河對視壹眼，兩人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
　　這道聲音他們聽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空中，陸文霜的臉色猛地壹變。
　　“這不可能！”
　　她低聲驚呼道，嬌軀都微微顫抖起來。
　　殷無憂眼神之中閃過壹抹疑惑，“小陸師姐，是誰？”
　　她聽著那道聲音也是有些熟悉，但是和張三他們壹樣，殷無憂壹時間也想不起來這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
　　周恕輕輕嘆了口氣，“果然是她！”
　　他心中的那壹絲僥幸，已經徹底沒有了。
　　當時他拿到那壹件先天神兵的時候，心中其實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本不願意相信，但是現在事實已經擺到了眼前，他就算不願意相信，那也得相信。
　　“到底是誰啊。”
　　殷無憂看周恕和陸文霜都已經想起來，她也是有些著急了。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人壹般。
　　“小陸，妳來還是我來？”
　　周恕搖搖頭，目光落在陸文霜的身上。
　　陸文霜銀牙緊咬，“我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張三和蕭江河，已經再次向前數十丈。
　　那壹道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知道妳們會查到這裏，我也在這裏等妳們。”
　　“放心吧，事已至此，我不會反抗的，妳們不用如此警惕。”
　　那聲音清幽淡雅，像是與好友閑談。
　　“遠道而來，故人相見，小女子略備薄酒……”
　　“廢話少說！”
　　蕭江河脾氣最是暴躁，“妳到底是誰，滾出來！”
　　他身上殺意沖天，手上的虎賁刀光芒大放。
　　“妳們果然已經不記得我了。”
　　那聲音幽幽地說道，“我這樣的女人，妳們都已經不記得了，他自然是更加不會記得了。”
　　“與公主殿下和陸將軍相比，我這樣的人，又能算是什麽呢？她們是天上的星辰，我只是路邊的沙礫。”
　　“只是癡心妄想啊。”
　　那聲音幽幽長嘆。
　　張三和蕭江河聽的眉頭緊皺，他們沒聽明白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妳到底是誰！”
　　蕭江河喝道。
　　“我——”
　　那聲音剛剛說道，忽然猛地壹停。
　　張三和蕭江河猛地回頭。
　　只見壹個青衣女子，自他們背後踏步而來。
　　那女子淡雅如仙，手上提著壹把長劍，身上散發出微微的光芒，仿佛天上走下來的仙子壹般。
　　“陸將軍！”
　　張三和蕭江河沈聲道。
　　陸將軍怎麽來了？
　　“出來見我！”
　　陸文霜沒有理會張三和蕭江河，她壹步壹步向前，開口說道。
　　琴聲猛地停息。
　　短暫的安靜之後，壹聲嘆息，自殘垣斷壁之後傳來。
　　然後壹道身影從墻後走了出來。
　　那是壹個捧琴的女子。
　　她斂起裙擺，行了壹個標準的軍禮。
　　“梁紅袖，拜見將軍。”
　　“梁紅袖？”
　　張三和蕭江河，終於想起面前這個女子，到底是誰了！
　　當年陸文霜麾下有壹支娘子軍，全都是由女子組成。
　　娘子軍中，有壹個殺起敵來悍不畏死的女子，便是這梁紅袖。
　　只不過，她不是早就已經戰死了嗎？
　　當時她戰死的時候，陸將軍足足傷心了數月之久。
　　“為什麽？”
　　陸文霜握緊劍柄，手背之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她的眼神之中，充滿了痛苦。
　　“告訴我，為什麽！”
　　陸文霜的聲音已經有些聲嘶力竭。
　　梁紅袖嘆息了壹聲，緩緩地開口道，“事已至此，紅袖只求壹死。望將軍成全。”
　　她把琴放下，雙膝跪地，以頭觸地。
　　“妳當然要死！妳想活都不可能！”
　　陸文霜大聲道，“梁紅袖！數千無辜的將士，妳如何下得去手？”
　　“妳給我壹個理由，妳為什麽要這麽做！”
　　“需要理由嗎？”
　　梁紅袖擡起頭，壹臉平靜地看著陸文霜，緩緩地說道，“事情是我做的，我用這條命賠給他們便是。如我這般人，生死又有何人介懷？”
　　“我死之後，又有幾人，還能記得這世上，曾經有我梁紅袖？”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若有來世，願不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