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 窺命師的消失

　　“這……”
　　黑衣主教撕碎了撲克牌的動作，太過狠辣與決絕。
　　而且很快，快到了陸辛壹時之間，大腦裏忽然出現了壹片空白。
　　這壹霎，他眼睛裏的黑色粒子，忽然停滯，如同凝固。
　　明明看到了那壹幕，但他甚至都不敢相信那壹幕的出現，過了兩秒鐘，才意識到了這件事情已經發生，然後忽然有壹種前所未有的顫栗感，湧上了心頭。緊跟著便是渾身冰冷，大腦壹陣壹陣的暈眩。驚恐而僵硬的轉身，就看到了身邊飄浮著的血紅色眼睛，已全部消失。
　　媽媽則靜靜的站在了自己的身邊，靜靜的看著自己。
　　她穿著壹身優雅的白色裙子，頭上戴著精致的寬邊帽，看起來不像是壹位終極，而是壹位就應該存在於生活裏的，在時尚的城市裏享受著精致奢華的女人，驕傲而溫柔。
　　這是壹副絕美的畫面。
　　但是，如今這幅畫，卻開始出現了被撕裂的痕跡。
　　媽媽的影子，已經出現了裂痕，並且被裂痕隔開的每壹部分，都在變得淡化。
　　但媽媽的表情卻很平靜，甚至微微的釋然。
　　剪斷了聯系，只是為了自己在洞察深淵秘密的時候，可以不會被阻止。
　　但是，精神殿堂遭到了破壞，意識同樣無所歸宿。
　　更何況，她壹直在做超過了她自身極限的事情。
　　無論是在壹代研究員控制著她的情況下，壹點點的做下那些安排，還是在火種城的時候，冒著極大的風險，以及對其他終極的恐懼，靠著縝密的設計，替陸辛拿到了蒼白之手。
　　又或者，是帶著陸辛去看到最初，為他理解這些事做下鋪墊。
　　再或者，為了陸辛之後的事情，決定和他壹起，去為父親拿回權柄。
　　很大程度上，她壹直在命運無法眷顧的縫隙裏，仔細的尋找著任何壹絲微弱的希望。
　　這樣做的代價自然很大。
　　就算她擁有著很強大的力量與意誌，但也總是會崩潰的。
　　比如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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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看樣子，我需要休息壹下了……”
　　她靜靜的看著陸辛，溫柔而精致，輕輕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像之前壹樣撫摸陸辛的臉頰，聲音像以前壹樣的輕柔：“以後的事情，要妳自己抗了。”
　　陸辛感受著她的手掌，撫摸在自己臉頰上的觸感。
　　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種觸感，正在從真實，壹點點變得虛幻。
　　“不行……”
　　他內心裏忽然湧現出了強大的不舍與不甘，聲音嘶啞的向媽媽的手掌抓去。
　　因為內心裏湧現出來的不舍太強烈，以致於，他居然只能說出最無力的話語來挽留。
　　“妳不能走……”
　　“……”
　　“我不會走的呀，只是需要休息壹下……”
　　媽媽被陸辛握著手掌，她的影子正在變得越來越淡。
　　仿佛壹幅絕美的畫，被泡進了水裏。構織成了這幅畫的每壹絲筆觸，每壹絲顏料，都在飛快的消失。於是，這幅畫，可能已經被無數的人投入了無窮感情的畫，就因此而消失。並沒有出現什麽精神力量崩潰，引發狂嘯的巨大場面。只是平靜的消散，像抓不住的風……
　　媽媽在這壹刻，表現的異常淡然，只有留下的囑托，顯得她內心裏或許也有些不甘。
　　“還是有些不放心妳的，可能做媽媽的永遠都學不會放心……”
　　“但是，還是要選擇相信妳呀……”
　　“但妳需要記住呢，妳只是妳，是我們家裏的頂梁柱，也是我們的依靠……”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很多人，要將他們的命運強加給妳，但那是不對的……”
　　“沒有任何人的命運應該被剝奪，能做我們自己，是壹件很偉大的事情……”
　　“最關鍵的東西就是……”
　　她慢慢的，最後壹絲顏色，消失在了空間裏，連同她最後的聲音：
　　“希望啊……”
　　“……”
　　這句話，經歷了從清晰完整，再到模糊殘缺的過程。
　　最後壹個字消失時，媽媽的身影已經淡到了極點，忽然之間，消散在了空氣裏。
　　陸辛的表情，忽然變得絕望。
　　身體就像是被抽掉了最關鍵壹塊的積木，忽然坍塌，仿佛沒有了撐起自己身體的力量。
　　天空中的紅月亮，靜靜的看著人間，看著這最後壹絲精神力量的消失。
　　同樣也在看著很多絕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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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遙遠的黑沼城，恐怖大魔王的使者，已經面見了很多有著不同訴求的商人與政客，但如今，他還是要抱著最絕望的心態前往黑沼城最新修建的聖殿，去向夜之君王作自己的匯報。
　　但與之前自己每壹次踏進聖殿，便立刻聽到了陰森如刮骨刀般的笑聲不同。
　　這壹次，他跪在了恐怖聖像前很久，都沒有得到回應。
　　“咦？”
　　壁虎不由得有些好奇：“叔叔這是耐不住寂寞，又跑到哪個少女的夢裏去了？”
　　正當他想著是不是今天早點下班，換身衣服出去體察壹下民情時。
　　忽然，他聽到了周圍深沈的黑暗裏，響起了壹聲“啜泣”聲。
　　壁虎壹時頭皮發麻，他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那個代表恐怖的長輩，居然會哭？
　　出什麽事了？
　　“她……”
　　在壁虎渾身發麻的時候，他聽到了黑暗的深處，輕輕滾動的聲音：
　　“她壹直說我不夠聰明，眼光不夠長遠……”
　　“但是，身為可以看到命運的人，卻去對抗命運的她，不才是最傻的壹個嗎？”
　　“……”
　　“……”
　　深淵之中，感受著深淵底層湧動著的最初的氣息，抱著羊皮封面書藉的老人輕輕嘆著氣，擡頭看向了現實，他感受到了那壹絲微弱的精神力量消失，過了良久，才緩緩的合上了書藉的封面，轉身向著深淵的另壹個方向走去，他的身影，也似乎在這壹刻，蒼老了更多。
　　“會結束的……”
　　“窺命，妳的絕決，讓我相信，輪回肯定會在這壹次終結……”
　　“……”
　　“……”
　　青港城，正抱著抱枕，坐在了窗臺上，靜靜等待著，而且這種等待成了常態的娃娃。
　　忽然微微坐直了身體。
　　她的眼睛逐漸變得濕潤，然後兩行淚水在面頰上滾落。
　　“哎呀……”
　　托著壹杯蜂蜜水進來，想勸娃娃早點休息的保姆小隊看到了這壹幕，頓時大吃壹驚。
　　娃娃怎麽哭了？
　　“他會傷心的……”
　　聽到了保姆小隊驚訝的聲音，娃娃轉頭看了過來，眼睛微微泛紅：“我也會……”
　　……
　　……
　　沈眠山脈的北側，流浪部族拱衛的聖地所在，被譽為“神”的居所之地。
　　穿著黑色宮廷式衣裙，頭戴荊棘王冠的女人靜靜站在了紅月下，身體忽然顫了顫，她的身體在某壹刻，變得有些模糊不定，似乎有得意、驕傲、瘋狂，以及興奮的表情同時閃過。
　　但最後，她看向了對面的玻璃，裏面映照出的，卻是她有些哀傷的臉。
　　“妳輸了……”
　　“但為什麽，會是妳主動追求的這個結果呢？”
　　“姐姐……”
　　“……”
　　“……”
　　紅月下的壹張張臉，都因為某位終極的消失，而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但在最靠近這個終極消失的地方，陸辛陷入了最深的絕望，以及憤怒之中。
　　“怎麽會這樣呢？”
　　他有些絕望的自言自語著。
　　“怎麽敢這樣？”
　　他憤怒的低吼著。
　　眼睛裏的黑色粒子，在媽媽消失的壹刻，出現了違背常理的凝固，但下壹刻，便是隨之升騰而起的，是更為劇烈的震顫，無法形容的憤怒從他心底升騰了起來，而這種憤怒，又異常直接的勾連了他身體裏的黑色粒子，這讓他對黑衣主教，產生了最為恐怖的毀滅意誌。
　　妳怎麽敢，當著我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
　　同壹時間，在他的這種恨意升騰到了極點之時，他也感受到了另外壹種力量的共鳴。
　　這種力量存在於自己的意識深處，更是在剛剛，深淵被擊潰了壹層，最初的力量湧現時，引動了這種力量的蘇醒，因此，黑色粒子爆炸的壹刻，兩種意識似乎實現了同步……
　　“妳們好大的膽子……”
　　這兩種意識，同時在陸辛的身體裏大吼，並且死死的看向了那位黑衣主教。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將他們碎屍萬段，關押在深淵最底層，折磨壹個個的輪回……”
　　“……”
　　腦海裏像是忽然出現了壹窩螞蟻，每壹只都爬過了自己的大腦皮層。
　　然後不停的喊著，瘋狂的叫著。
　　黑色粒子幾乎在這壹刻，沖出了陸辛的身體，使得他周圍，湧現了黑色的波紋。
　　壹圈壹圈的蕩開，帶著扣人心弦的奇異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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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理掉在場的所有人。”
　　“包括那個封印著最初殘余意識的容器！”
　　也是在這壹刻，撕碎了封印著窺命師精神宮殿的撲克牌的黑衣主教，臉色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冷漠的將撲克牌丟掉，驅動了周圍所有的詭異，包括深淵蠕蟲以及暴君軍團，還有那無邊無際的詭異，雖然他們被逼出了深淵，但他們手裏的底牌，仍然比任何人都多。
　　“惟壹意識現在不是最重要的了。”
　　同壹時間，遠處吉普車的旁邊，壹代首席研究員低聲的提醒：
　　“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去檢修地宮能量矩陣，修復受損的創世硬盤……”
　　“……”
　　黑衣主教微微咬牙，看向了不遠處陸辛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
　　“不用擔心。”
　　壹代首席研究員臉上也早就沒有了此前的溫和與平靜，而是冷冰冰的回答道：“惟壹意識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可以擁有的，事實上，沒有了窺命師的壓制，他只會被汙染……”
　　“被汙染的他，反而對我們的實驗有利！”
　　“這些孩子……愚蠢的孩子，會有壹天明白他們的犧牲有多麽可笑。”
　　“……”
　　這些話終於說動了黑衣主教，他轉過了身，準備向著吉普車的方向走過去。
　　“誰讓妳們走了？”
　　但也就在這壹瞬間，忽然響起了陸辛的低喝。
　　他的聲音裏，似乎出現了兩個不同的聲音，重疊在壹起，讓人感覺異常的難受。
　　陸辛眼睛裏的黑色粒子湧動到了極點。
　　這讓人看過去時，連目光都會被扭曲，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陸辛，而是另外壹個人。
　　那個人眼睛壹片漆黑，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位置。
　　他身體忽然如同機械木偶壹般，扭曲而怪異的站了起來，然後艱難的挪動了步子。
　　“我要操翻妳們……”
　　他他的聲音裏，居然聽不出多少傷心，而是只有壹種扭曲的殘酷：
　　“我早就說過，我壹定會操翻妳們的……”
　　“……”
　　“嗡嗡嗡……”
　　迎著得到了黑衣主教的命令，潮水壹般向前湧來的詭異，擠滿了半邊天空。
　　怪異的觸手與扭曲的形體，如同壹支由各種各樣怪異的生物，組成的壹支軍隊，它們吱吱喳喳，擁有著各種各樣的汙染方式，依循著不同的特質與精神力量，同時沖到了陸辛的身前。混亂的精神力量，形成了壹團壹團的巨大亂流，像是半空中的烏雲，降臨到了陸辛面前。
　　面對著這種恐怖的詭異群體，沒人可以無視。
　　但在這壹刻，陸辛只是猛得擡頭，黑色粒子頓時瘋狂的湧現，影響到了他周圍的空氣。
　　“唰！”
　　壹層肉眼可見的波紋，瞬間卷過了眼前的空間。
　　“嗤嗤嗤嗤嗤嗤”
　　壹連串細密而徹底的毀滅聲響起，空中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壹刻變成了徹底的碎屑。
　　斷掉的爪子與殘破的臉，壹點壹點的從空中墜落，然後又在還沒落地的時候，就變成了更為細密的碎屑，最後，連這些碎屑，都消失不見了，只有細密的精神碎末，揚在了半空。
　　陸辛像是行走在大霧之中。
　　所有的霧氣，都開始向著兩邊退開，給他讓出了壹條路。
　　空中的紅月，在這壹刻，都變得黯淡，似乎是在下意識的避開他。
　　陸辛身體扭曲，怪異的，壹步步向前挪。
　　周圍的壹切都開始扭曲，並且充斥了壹種無法阻擋的，毀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