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楠

　　假期只有可憐的壹天，周離在小區樓下坐了坐，看了看書，就過了。
　　5月2號，周四。
　　夏天的清晨籠罩著壹層薄霧，天還不是很亮，清涼的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槐花香，周離已經在前往學校的路上了。
　　路上有不少穿著同款校服的學生騎著電動車或自行車呼嘯而過，有些同班的還會轉頭和他打聲招呼，周離也微笑應答。臨近學校門口時，他的步子悄然變得小心起來，在校門口透過伸縮門往裏邊看了眼，才加快步子走進門，徑直往教室而去。
　　坐在座位上，周離看了眼表，早自習還有二十分鐘才開始，但已有三分之二的同學都到了。
　　教室裏的聲音十分嘈雜。
　　氣味也很復雜。
　　周離抽出壹本書放在桌面上，然後開始打量起班上的同學。
　　大約有壹半的同學已經自覺開始看書自習了，也有些同學還在聊天玩鬧。
　　有人抱怨假期太短。
　　有人分享昨天去哪玩了，或者在某條街邊發現了什麽隱藏的好吃的。
　　有住校生在食堂打了稀飯端到教室裏來吃，他們往往三五人聚成壹堆，拿出眾籌的飯掃光、爛肉豇豆、香菇醬等下飯神器，邊吃邊談笑，壹碗稀飯好像就變成了美味。
　　周離曾因此特意去買過這些東西來吃，然而味道讓他有些失望。
　　前桌的兩個女生成績不太好，是班上的兩朵金花，壹大早就表現得非常活潑，吵吵鬧鬧的。
　　“正常人都知道優倍更好喝好吧！”
　　“反正我就喜歡喝致優！”
　　“妳那什麽口味！”
　　“妳才是……”
　　並沒有人來找周離說話，他壹個人坐在最後壹排顯得有些孤單，所以周離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開始看書，免得越發顯得落寞。
　　沒多久，人漸漸來齊了。
　　周離將幾張卷子擺在書上邊，方便組長到時候來收，在鈴聲響起的前幾秒，他的同桌到了。
　　壹小簇呆毛在周離旁邊坐了下來，並隨動作搖晃了兩下，像是在找信號。
　　“早啊周離！”
　　“早。”
　　周離也轉頭回了壹句。
　　他有些心不在焉，看了會兒書，也沒看進去多少，不知怎的，前天那名少年的話語總是在他腦中回響，時不時的就要冒出來壹次。
　　這讓他很是煩惱，又有些莫名愁緒。
　　高考沖刺月的壹天很是枯燥，不斷刷題，卷子做完壹張又壹張，然後等待老師評講。或者自習，老師坐在講臺上應付排隊問問題的同學們。對於努力沖刺的學生們來說這樣的壹天每天都很難熬，可如果開小差，反倒過得極快。
　　周離便覺得自己浪費了這壹天，到下午時他很是內疚，他是想再努力壹把的，到時候能多壹分是壹分。
　　下午最後壹節課。
　　剛上課沒多久，班主任出現在教室外邊，笑呵呵的和玩手機的數學老師打了個招呼，便直接走了進來，還沒走到講臺，那張臉便迅速沈了下來。
　　她將手上拿的表格放講桌上，數學老師立馬湊了過去，眉毛隨著心情揚起。
　　教室裏安靜下來，看著班主任的臉色和數學老師那儼然準備好了吃瓜的表情，壹些自覺發揮得不太好的同學做好了挨罵的準備。
　　“我們壹群老師昨天加班連夜把卷子批了出來，但成績讓我特別生氣！”
　　“妳們是怎麽回事？”
　　“好多人都沒拿到自己該拿的分數！”
　　“誰來給我說說原因？”
　　“……”
　　持續十分鐘的教育，讓好多人都噤若寒蟬，縮著脖子將臉藏在桌上的書後邊。
　　接著班主任開始點名批評了，最初幾個人只簡單說兩句，越到後邊的挨罵時間就越久，很明顯她是排了序的。
　　罵到最後，班媽嘴有些幹，低頭看向了名單的最後壹個人。
　　壹個被紅筆畫了不知道多少圈、紙張都被劃破了的名字。
　　“李楠，妳給我站起來！”
　　“嘩！”
　　周離旁邊那簇呆毛迅速升高，站起了壹道高挑的身影。
　　他不由轉過頭，目光向上。
　　李楠的頭發染過，卻是上高三之前的事了，現在只有末尾的壹點泛著些黃，因為沒怎麽保養，顯得有點焦。
　　呆毛停止了搖晃。
　　班主任趙媽媽厲聲喝道：“上次考全班第十八名，這次考三十五名！妳給我說說，妳這是怎麽回事！”
　　李楠沈吟了下，連自己也有些不太確定：“運氣不好？”
　　“放屁！高考時妳也這麽拼運氣？”
　　“我早就給妳說了要穩定要穩定，妳這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掉？”
　　“妳說妳……”
　　“全班就妳壹人浮動這麽大……”
　　壹通至少五分鐘的訓斥，比得上前邊十位同學的總和，但李楠並不在意，只認真的盯著趙媽媽的臉，思考著今晚上都有哪些好吃的。
　　待趙媽媽口幹舌燥，停下來咽口水的功夫，她還很貼心的提醒道：“趙媽，要下課了……”
　　“下個屁的課！妳還想下課，妳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想。”
　　“就妳這樣，考個屁！”
　　“哦。”
　　“妳還哦！”趙媽媽看著她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頓時被氣得不輕，好懸沒下去揪著這丫頭的耳朵繞教室三圈。
　　又壹通節奏分明的訓斥。
　　李楠乖巧的聽著，歸心似箭。
　　邊上的數學老師連小說都不想看了，咧嘴笑得宛如壹個傻子。
　　不知不覺間，下課鈴聲響起，李楠面對著趙媽媽的怒火，小聲提醒道：“趙媽，今天我爸生日，我得趕早回去吃飯，妳看……”
　　“妳還回去吃飯！妳這成績怎麽向妳爸媽交代？到時候在飯桌上給妳爸說妳考了三十五名？全班總共才多少人！啊？妳怎麽向他交代？”
　　“我就給我媽說我考了十五名。”
　　“噗！”數學老師憋不住了。
　　“妳……妳氣死我了！”趙媽媽很生氣。
　　“註意身體啊趙媽！”
　　“遲早被妳氣死！”趙媽媽怒視著她，“讓妳跟著周離多學習，妳看人家多穩定！妳這壹天到晚的，妳自己知不知道妳在幹些什麽？還有壹個月就要高考了妳知不知道，妳是不是要我把妳調特殊位置來，妳才能靜下心來？”
　　李楠終於作出了慚愧之色。
　　那個位置她坐過，挺丟面子的，而且上課找不到人說話，灰塵還大。
　　當然最後壹個月了，趙媽媽也不可能真給她安排壹個特殊位置，訓了她半天，估摸著她也壹句都沒聽進去，直到她瞥見數學老師收起手機，悄悄從她旁邊溜出去吃飯了，她也揮了揮手，氣沖沖的走出了教室。
　　同學們連忙壹窩蜂湧了出去。
　　這個時間點要是再跑慢點，估計只有從狗洞點外賣了。
　　周離不想和人擠，便放慢了速度。
　　李楠卻心情極佳，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才受了表揚，嘴裏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胡亂調子哼著：“回家吃飯啦回家吃飯啦……”
　　臨走前她還和周離打了聲招呼：“走了啊！”
　　周離點著頭：“再見楠哥。”
　　隨即他也端著碗出了教室，壹個往食堂，另壹個直奔自行車停放點。
　　高三的通校生從早上進校開始，就只能下了晚自習才能出去，校門口的保安會檢查，臨近高考時更是嚴格。這是為了避免貪嘴的同學們遭了校門口眾多小吃攤的殃，在這個時間段哪怕只是吃壞肚子影響都是很大的。
　　但楠哥自有楠哥的手段。
　　食堂飯還湊合，當然不能和姜姨的手藝比，但營養是沒問題的。飯後周離發現‘那位’在操場漫無目的的遊蕩，他不想引起他的註意，便壹直坐在食堂等他離開。
　　黃昏到了，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