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用之則為龍

天子發話了，那就是真理！
張安世立刻就拜道：“伏唯陛下能斷千秋！”
霍光等人也跟著拜道：“陛下聖明，臣等謹服之……”
反倒是張越，期期艾艾的拜道：“這只是臣的壹些愚見，而且，多虧那日陛下聖駕駕臨，讓臣如漿糊灌頂，茅塞頓開！此皆陛下偉力所致也！”
作為壹個前公務員，張越早就已經明白了壹個真理——在領導面前，千萬不要居功！
壹切偉業歸於領導的英明神武，壹切成績屬於組織的正確指引！
自己只是壹個螺絲釘，壹個勤勞的仆人。
倘若真有那麽壹絲絲功勞，那也是因為領導英明，善於用人！
至於那些有了壹點點微末之功，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地球該圍著自己轉了的人。
不是傻就是單純。
當然了，講老實話，拍這樣的馬屁，如此阿諛奉承。
確實肉麻，甚至稱得上有些惡心。
然而……
張越很清楚壹個事實——這個世界，想要成功，很多時候，比拼的不是什麽道德水平的高低或者實際能力的高下。
若真是這樣。
嶽爺爺早就直搗黃龍，踏破賀蘭山闕，迎回徽欽二帝了。
若果真如此，就不會有官僚這個詞匯了。
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成功者，比的就是節草的下限。
扶蘇公子節草滿滿，所以秦帝國毀滅了，秦始皇的不朽功勛被埋沒了。
項羽也很有節草，然後，他死了，劉邦贏了。
而且張越很清楚，這些事情他不做，別人也會做。
他只不過是抄襲了後世大師們的文章而已。
那篇策文，抄的是班彪的《王命論》，只做了些微調。
至於西狩獲麟變成了劉家天命所歸的憑證。
這是公羊學大師何休的結論。
他只是壹個歷史的搬運工而已，所以，根本沒有壹點心理壓力！
殿中的宦官們卻傻了眼了。
他們本就沒有什麽文化——劉家的宮廷宦官，沒有明代的制度，會讓宦官們讀書，事實上，劉氏壓根就沒有想過讓宦官幹政。
皇帝拿他們，是當寵物用的。
所以，他們現在很懵逼。
張越說的話，每壹個字他們都認識。
但連起來，就是在說天書了。
他們完全就接不上話……
這就很尷尬了！
大家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壹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從前，他們也遇到壹些得到天子喜歡的年輕俊才。
但那些年輕人，只是壹時得寵，過不幾天就會因為胡言亂語，犯了忌諱而被貶斥。
可眼前這個家夥……
他會因為胡言亂語而犯了忌諱嗎？
不太會！
他的馬屁姿勢和水平，更是遠超大家夥！
要是這貨，天天在天子面前晃來晃去，這可怎麽辦？
大家還怎麽混！
壹個讀書人，壹個秀才，拍馬逢迎的水平，比宦官們還高！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秀才！妳的書都是怎麽讀的？
妳老師沒有教過妳要秉正而言，不懼直言勸諫嗎？
不止宦官們，上官桀也感到了莫大的危機！
作為同樣是靠著拍馬溜須，混到現在位置的人，上官桀很清楚，從現在開始，他的地位，他在天子面前的寵幸，將受到嚴重挑戰！
上官桀只覺得，心裏面苦澀苦澀的，比喝了黃連還苦。
然而，他卻不得不拼命擠出笑容，裝作壹副特別開心的樣子。
劉徹聽了張越的話，又看了他的神情，心裏面立刻就美滋滋的，甜的不行。
雖然他知道，這個小留候其實就是在擡高自己。
但正因為這樣，他才高興！
因為這說明，他沒有看走眼。
當年留候輔佐高帝，不就是這樣的嗎？
高帝從來不需要擔心留候會逆自己的意思，而留候每每都能準確的幫助高帝，找到問題的癥結。
所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小留候，也是這樣的人才！
說不定，他還會乃祖的養生修仙之法呢！
壹想到這裏，他的心，就跟貓爪了壹樣，恨不得馬上拉著小留候的手，問壹問他，有沒有養生之法，長生之術？
只是忌憚，怕被八卦黨們說閑話，他才勉強按捺住了內心的沖動。
反正，以後的日子長的很。
輕輕的咳嗦了壹聲，劉徹就轉身，對霍光問道：“奉車都尉，朕記得上次都尉曾經稟報朕，秀才張毅先祖叫張辟疆？”
霍光連忙拜道：“回稟陛下，正是如此，臣查驗了太常卿所存檔案戶籍，其上明確記錄，秀才張毅，其父張範、兄張安，祖父張遠，曾祖張勝，元祖張辟疆……”
“其中，曾祖張勝於太宗皇帝後元年間，自代國遷徙至南陵……”
“那查清楚了其元祖的身份了嗎？”劉徹淡淡的問道。
“陛下，臣已經派了使者，前往代國，查訪當地官吏和舊檔……不過……基本已經能確定，秀才張毅之元祖，當為孝惠故侍中張辟疆！”
霍光說完，整個殿堂都寂靜了。
孝惠侍中張辟疆？！
對國朝歷史典故有些熟悉的人，馬上就想起了那個在諸侯大臣共誅呂氏之時，充當了內應的張辟疆。
那個留候的次子，在諸呂被平定後，就悄然消失，不見蹤影的張辟疆。
就連張越也是眉毛壹抖，有些震驚。
原主居然還是個紅四代？
可惜，並沒有什麽卵用！
若早上個幾十年，留候的故舊和姻親都還在的時候，留候之後確實是壹個硬招牌。
但現在……
連先帝功臣，都基本死絕了。
誰還管什麽高帝功臣啊！
號稱與國同休的瓚候家族，都已經第四次失候十五年了。
老蕭家下壹次被詔令復家，還要再過二十幾年。
當然，有這個身份，也是不錯的。
忠良之後，名臣子孫，這是壹個不錯的加分項。
但也僅此而已。
所以，他的神態只是稍稍激動了壹下下。
然而，殿中其他人，卻不是這麽想的。
包括霍光在內，所有人都知道，當今天子的那個養成癖好。
所以……
留候侯國復起，只是時間問題。
至於借口和理由？
太好找了！
就像當年東方朔喝醉了酒，胡言亂語的那些話壹般。
用之則為龍，不用則為蟲。
皇帝想要讓壹個功臣家族起復，壹句話的事情！
同樣，皇帝想要壹個人粉身碎骨，也只是壹句話的事情。
“那就快點去查清楚……”天子微微笑著，看著張越，對他柔聲道：“至於秀才嘛，就先用為侍中吧，隨侍朕左右，隨侍拾遺補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