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4-27 21:35
第一章 全员恶人
男孩子的八岁九岁,是狗都烦的年纪。
陈实已经十一岁了,过了狗见烦的年纪,然而调皮捣蛋,俨然成了黄坡村的一霸,所过之处鸡犬不宁,便是鸭子从他身边路过都要下个鸭蛋才能走,可以说是人嫌狗憎。
这天早上,陈实吃罢早饭,放下碗筷便兴冲冲的往外跑,嘴里嚷嚷着:“爷爷,我出去玩啦!”
爷爷身躯高大,穿着绣着大朵牡丹花的黑色衣袍,站在堂屋的供桌前,低着头,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不要跑太远,不要去河边,中午早点回来……”
“知道了!”
陈实不等爷爷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供桌前,爷爷依旧面对着供桌,不紧不慢的咀嚼着,半晌才艰难的滚动一下喉结,把食物咽了下去。随即,他又把手里的蜡烛塞到嘴里,一口咬下去,不紧不慢的嚼了起来。
供桌上摆着两个烛台,一个香炉,另一个烛台上的蜡烛已经被吃得只剩下烛台底部的烛泪,而香炉中的香冒着袅袅烟气,也即将烧完。
爷爷放下吃了一半的蜡烛,取出几炷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深深吸了一口烟气,露出陶醉神色。
而在香炉的后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灵位牌子。
灵牌上写着的,正是爷爷的名讳。
流芳祖德,陈氏陈寅都之灵位。
“吃饱了,就不会吃人了。”
陈实把玉珠奶奶家的狗揍得嗷嗷叫,打得这条大黑狗臣服,又带着村里三四条狗,与邻村的狗子大战。战胜归来,便又爬到树上端鸟窝,被母鸟啄得满头包,差点从树上栽下来。
片刻后,少年挑着一条死蛇,吓唬村东头的二妮哭爹喊娘,没多久又来到五竹老太太的瓜田偷瓜,被杀气腾腾五竹老太太追杀了三里路才堪堪甩开。
这便是陈实朴实无华的上午。
到了日中时分,陈实来到村外的玉带河,虽然热得一身臭汗,但他还是忍住下水的冲动。
河中传来嬉闹声,三个与他年岁仿佛的男孩正在河中央打水仗,很是欢快。
那是三个水鬼,前年淹死的,因此陈实不敢下河戏耍。
上次他跳到河里玩水的时候,便被这三个家伙拖到深水区,一个抱住他的双脚,一个搂住他的腰,一个勒住他的脖子,差点便把他淹死。
爷爷跳到河里,把三个水鬼狠狠揍了一顿,才将他救出来。
“陈实,来一起玩!”一个孩子向他招手。
其他两个孩子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也向他招手:“一起来玩!四个人打水仗才好玩!”
年纪稍大的孩子笑道:“别怕,一点也不深,才到我们腰间!”
“快下来啊!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
陈实没有理睬他们,转身来到黄岗坡的一株老柳树下。
那三个孩子依旧站在河中央,只是没有了嬉闹声,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缓缓的沉入河中。
“老陈家的坏种,早晚淹死你做替死鬼!”一个孩子愤愤骂道。
河水渐渐抹过他们的口唇,鼻子,眼睛,头顶,最终那三个孩子消失不见。
柳树上缓缓垂下一双脚,垂在陈实的面前晃了晃。
一个书生吊死在柳树上,看到陈实抬头张望,便向他吐了吐猩红的舌头,尺许来长。
陈实没有在意,书生吊死的时间更久,身子早就腐朽了,只剩下魂还在这里挂着。
他来到柳树后,把一块西瓜放在树根下的石碑前,对着石碑磕了个头:“干娘,我又来看你了,给你带了块西瓜,可甜可甜了。”
石碑是他的干娘,陈实还很小的时候,爷爷说娃娃什么都好,就是命不够硬,得拜一个命硬的做干娘,才好养活。于是便带着他来到歪脖子柳树下,让他拜了这块石碑做了干娘。
逢年过节陈实需要前来祭拜干娘,献上供品和香火。
乡村的习俗往往如此。
乡下人拜干娘,有的干娘是古老的树木,有的是来历不明的石头,有的是山里的庙门,还有的是山岗上不知名的破烂石像,无非祈求平安,不受外邪侵袭。
爷爷曾说,这块石碑来历古老,定有灵异,能够护持陈实,所以才让陈实拜为干娘。
只是这两年陈实跪拜干娘,并未感受到什么灵异之处。
石碑古老,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迹,依稀是“姥”“祇”等字样。
还有其他文字,被埋在土里,石碑又被老树的树根缠绕着,挖不出来。
陈实拜过干娘,自言自语道:“干娘,爷爷越来越奇怪了,总是背对着我。我好些日子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了。他还背着我吃东西,不知道在吃什么……昨天早上我家的鸡死了好几只,不是黄鼠狼咬的,黄鼠狼不敢来我家偷鸡……”
石碑没有回应他。
但不知是不是眼花,陈实好像看到石碑上的字迹,隐隐有光芒流转了一下,但随即隐没。
少年不以为意,取出几炷香点燃了,插在石碑前的泥土中。
树上吊死的书生见了,急得直蹬腿。
“也有你的一份。”
陈实取出一炷香,也点燃了插在书生脚下,吊在树上的书生嗅到香火气,露出陶醉之色。
陈实舒坦的伸个懒腰,懒洋洋的躺在树下,双手垫在脑后,对吊在树上的书生河中的水鬼丝毫不怕。不知从何时起,他便能看到这些别人看不到的“人”,早就习以为常。
“爷爷差不多做好午饭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爷爷做的饭,越来越不好吃了。昨天他做的鸡还是生的,端上来血淋漓的。干娘,我总觉得爷爷最近有些不对劲,好似要吃了我一般。”
陈实嘴里叼着一根草梗,目光怔怔出神,有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成熟,低声道,“昨天晚上爷爷又给我熬药,让我泡在药缸里,但是把火烧的太旺了,水都烧开了。我觉得他是想把我煮熟……”
过了片刻,吊在树上的书生鬼吸完了一炷香,舒了个懒腰,道:“我好了。小十,你可以问了。”
——小十是陈实的小名,村里还有叫他小诚实的,虽然往往是讽刺。
陈实放下心事,取出一卷古籍,一边阅读,一边询问:“这段话我还有点不理解,子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该作何解?”
黄坡村地处偏远,没有私塾,而且陈家很穷,陈实无处读书,但好在树上吊死的就是个读书人。因此陈实从家里翻出了一些古籍,有事没事便来到柳树下,请教书生。
书生鬼吸饱了香火,便会为他解疑答惑,因此陈实尽管十来岁,便已经饱读诗书。
“这句话的意思是,夫子说,第一个得罪我的人,已经被我打得断子绝孙了。”
书生鬼解释道,“夫子是想告诉我们,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尤其是那些得罪咱们的人。”
陈实懵懵懂懂的点头,逐字逐句读去,又问道:“既来之则安之,又该当何解?”
“仇家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安葬在这里吧。”
“那么这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该作何解?”
“夫子站在江边说:真正厉害的人,就应该像我一样站在江边,看着仇家的尸体顺着江水不分白天黑夜的往下游漂流。夫子太厉害了,杀得敌人尸体飘满了江面。我等读书人,要多多向夫子学习。”
……
陈实问完所有的不解之处,书生鬼对答如流,让少年钦佩万分,仰头道:“长大我也要像夫子一样,以德服人!对了朱秀才,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为何会吊死在这里?”
书生鬼长吁短叹,哽咽道:“当今朝堂奸佞当道,小人把持文运,我满腹经纶却连考十次也没有中举,辱没圣人之学,愧见家人,索性自缢在此,一了百了。”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碌碌的车轮声传来。
陈实合上书,站起身看去,只见乡道上几匹骏马簇拥着一辆精巧华丽的马车向这边驶来。
马上坐着精壮的汉子,身着红色飞鱼服,很是干练,目光如炬,向这边扫来。
“大人,有个孩子!”其中一个汉子坐在马背上,向车中人躬身。
“孩子?孩子好,孩子好。”
车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笑道,“孩子单纯,没有心机,方便处理,不会节外生枝。方鹤,你去问问那孩子。”
“是!”
一个飞鱼服男子纵身下马,快步来到陈实面前,取出一块指头大小的碎银子,面带和善笑容,温和道:“小娃子,这块银子给你买糖吃。哥哥向你打听个事,你在这村子里玩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些小孩子?就是那种看起来很奇怪的孩子,不像活人的孩子。他们就像、就像……一群瓷娃娃!”
朱秀才吊在树上,警觉道:“小十,不要搭理他!此人乃城中锦衣卫,权贵鹰犬,不怀好意。锦衣卫的钱,叫做买命钱,拿了他的钱,当心丢掉小命!”
如今虽然还是大明朝,但皇权不振,地方权贵并起,锦衣卫早已不是皇家的亲卫,而是成了世阀之家豢养的侍卫,多替世阀办事。
陈实盯着飞鱼服男子手里的碎银子,很想要,但又摇了摇头,道:“我爷爷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
飞鱼服男子愈发和善,笑道:“我叫方鹤,咱们刚才不认识,是陌生人,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咱们不就认识了,不是陌生人了?这是我给你的报酬,不算陌生人的东西吧?”
陈实欣喜的点了点头,接住那块碎银子。
方鹤嘴角带笑:“既然咱们是朋友了,那么你是否能告诉我,你是否见过那些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子?”
陈实点了点头:“你说的那些小孩子,是不是身高不足一尺,成群出没?”
方鹤露出喜色,急忙点头,转过身去,声音也有些颤抖:“大人,那东西真的在这里……”
他话音未落,突然马车中一道人影闪过,陈实只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便见一个容貌端庄好看的紫衣女子出现在树下。
其他飞鱼服男子急忙纷纷下马,快步赶至树下,将陈实和那紫衣女子团团围住。
紫衣女子容貌姣好,肌肤雪白,上身飞鱼服,下身马面裙,也是紫色,面色有些激动,却佯装镇定,浅浅笑道:“小弟弟,你见过那些瓷娃娃?它们在哪里?”
陈实却不答话,面色古怪的看着这紫衣女子的肩头。
紫衣女子微微一怔,侧头看了看肩头,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
“小兄弟,大人问你话呢!”一个飞鱼服汉子踏前一步,喝道,尽显威严。
陈实收回目光,他之所以看着女子的肩头,却是因为书生的双脚,此刻正巧搭在女子的双肩上。
那女子站的位置,正是书生吊死的位置。
紫衣女子瞥了发话的汉子一眼,面色一沉:“放肆!”
飞鱼服汉子急忙退下。
紫衣女子和颜悦色,道:“小弟弟,我们是从新乡来的,不是坏人……”
陈实仰头,迎上女子的目光,甜甜笑道:“大姐姐真漂亮,比朱有才还要漂亮!”
紫衣女子闻言,心中甚喜:“这孩子会说话,待会可以给他留个全尸。只是朱有才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像女人的名字。想来是某个漂亮女子,可惜乡巴佬取名粗鄙。”
————炒股失败,回来写书!
老柳树上,书生鬼悻悻不语。
朱有才,便是他的名字。
他吊死在此,舌头吐出一尺来长,脸色憋得如猪肝般呈现紫色,能好看才怪。
“小十一点都不老实,借着我的名字说这女子长得丑。”
他心中暗道,“但话说回来,这女子长得虽然不坏,心眼却坏。不知道小十是否能应付得来?”
他是魂魄状态,这些人既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被吊死在此,虽然变成了鬼,但也不能离开这株老树,无法通知陈实的爷爷。
“大姐姐说的瓷娃娃,应该是一群小不点儿,只在傍晚的时候出现,从草丛里钻出来,嘀嘀咕咕的说话。”
陈实如数家珍,道,“它们说话声音又快又密,听不清说些什么。人倘若靠近,它们便会钻到草丛里,怎么也找不到。人走后,它们便又会出来。到了天亮,它们便会消失。大姐姐要找的就是他们,对不对?”
他的确见过这些瓷娃娃,经常与这些小家伙打成一片,因此很是熟络。
紫衣女子和一众飞鱼服汉子闻言,激动得连连点头。
“大人,这个小东西……小兄弟描述得如此清楚,可见那东西一定就在附近!”
那个名叫方鹤的飞鱼服男子笑道,“传言说的果然没错,此地确有一座真王大墓!那些瓷娃娃,便是墓中的陪葬品成了精!倘若咱们能得了这些宝……”
紫衣女子动怒,杏眼圆瞪,狠狠瞪他一眼。
方鹤心中凛然,急忙住嘴。
紫衣女子瞥了陈实一眼,发现陈实懵懵懂懂,显然乡下孩子不知道何谓大墓,何谓成精,这才松一口气。
“小弟弟,你能否带我们去那些瓷娃娃消失的地方看一看?”紫衣女子面色柔和道。
陈实面带难色:“我爷爷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吃饭……”
紫衣女子噗嗤笑道:“姐姐这里有些好吃的,乃是用灵兽和异草烹炼而成,不比你家里的饭菜好吃?”
她拍了拍手,很快有人献上一些肉脯。
陈实吃了块肉脯,果然鲜美异常,于是应允。
众人跟着陈实走去,紫衣女子道:“小弟弟,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实老老实实道:“我叫诚实。教我读书的先生说,诚实是真诚的诚,实在的实。村里人都叫我小诚实。我从不说假话!”
众人听了,都暗自发笑:“哪里有姓诚的?这个乡下教书先生,也是不学无术。”
方鹤面色凝重,来到那紫衣女子身边,悄声道:“大人,这孩子有些不对……”
紫衣女子目光早已落在陈实的背影上,眯着眼睛,轻轻点头:“我也注意到了。”
她面带异色,轻声道:“看不出来他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修士。”
前方的陈实依旧在吃着肉脯,这个少年体内气息泛着阵阵轻微的波澜,竟有真气流转,很是不弱。
只见陈实脑后隐现光芒,淡然朦胧,一座由光芒组成的神龛若隐若现!
肉脯是用各种灵兽异草烹炼而成,蕴藏很强的灵气,陈实吃了肉脯,灵气炼化,不由自主便显露出修为。
“炼气期,神胎境!”
紫衣女子轻声道,“他已经炼成神龛,想来得到了真神眷顾,降下神胎!放在省城,已经可以参加乡试了!十来岁的举人……”
她不禁骇然。
修士修行,分为炼气、化神、炼神、还虚、合道五大阶段。
其中,炼气又分为炼气、筑基、神龛、神胎四个境界,修炼到神胎境,已经很了不起,可以参加乡试,成为举人,拥有功名。
如今天下,读书修行并举。
读书人便是修士,可以修真,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陈实仅仅十来岁,便修成神胎,即便是放眼天下,也是罕有!
倘若他考取功名,势必震惊天下!
紫衣女子等人来自新乡省城的大族,没想到在乡下居然会无意中遇到这等天才,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不对!”
紫衣女子看到陈实脑后的神龛突然变得飘摇不定,仿佛风中的炊烟,随时可能被吹散,急忙快步来到陈实身边,向他脑后的神龛看去。
只见陈实脑后神龛中空空如也,并无神胎!
紫衣女子露出不解之色。
这时,陈实脑后的神龛散去,真气也随之而瓦解,又变成普通人。
其他飞鱼服汉子也看到这一幕,均露出异色。
“以他的神龛造诣,理应修成神胎!为何他的神龛中却是空的?他的修为怎么又会突然消失?”紫衣女子低喃道。
陈实的神龛极为稳固,甚至有些化神的高手都不如他,定然是早已进入神胎境。而他的神龛中却没有神胎,而且神龛随时崩碎,着实是一件异事。
方鹤早已了然,悄声笑道:“大人来自名门大族,不知江湖险恶。这乡野间出现一位修炼天才,未必就是好事,反而是祸根。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倘若天资不佳,无法修成神胎考中秀才举人,便会请家族高手,寻找一个天资绝佳没有背景的天才,剥夺其神胎,移植到自己身上。这个叫诚实的小子,一定是因为天资过人,被有权势的人发现,将他的神胎收割,移植给自家子弟了。”
紫衣女子惊讶的看着陈实的背影,询问道:“被剥夺了神胎,还能活?”
方鹤也有些不解,道:“按理来说,只有撬开脑壳才能夺取神胎,被夺了神胎的修士必死无疑。只是这小子为何被人挖去神胎却还没死?”
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神胎被夺而死,这在大明朝很是常见。陈实被夺神胎却没死,反倒是一件奇事。
方鹤快步上前,来到陈实身后,在他后脑勺处探了探,果然摸到陈实后脑处有一道早已愈合的伤疤。
这道伤疤有三四寸长,伤疤下的骨头隆起一块。
“诚实,你不要动。”
方鹤说到这里,拨开陈实的头发,那道伤疤呈现肉红色,如同拇指粗的红色大蜈蚣趴在陈实的后脑勺上。
陈实吃着肉脯,对此不以为意。
紫衣女子也看到这个伤疤,心中一惊,这个少年的脑壳被人打开过!
“这种伤势竟能存活下来,着实是奇迹!”她吐出一口浊气。
没有了神胎,任何真气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随时烟消云散。陈实被人夺了神胎,变成了废人,因此在服用灵脯之后,灵脯中蕴藏的药力化作真气,让他的神龛重现。但因为没有神胎,神龛和他的修为也都是镜花水月。
方鹤落后几步,压低嗓音道:“大人,去年水牛县的李县丞之子李箫鼎,在乡试之中一鸣惊人,夺得解元,但我听闻这位李公子不学无术,修为并不高明,甚至蠢笨得很,没有得到真神垂青。有人说李公子应该是夺了一位贫寒子弟的神胎……”
紫衣女子咳嗽一声,意味深长道:“李县丞官虽不大,但李家却是大世阀,李公子用什么手段成为举人,与我们无关。这孩子,怪可怜的。”
她的目光落在陈实身上,低声吩咐道:“待会给他一个痛快,不要折磨他。”
她回过头来,看向黄坡村,面色温柔,轻声道:“还有这个村子,也一并除掉,给小家伙陪葬,免得走漏风声,让人说我们赵家做事不地道,发现真王墓也没有告诉他们,徒生事端。寻到真王墓后,你来安排灭口事宜,做的要干净。”
方鹤躬身称是。
陈实神态如常,耳朵却动了动。
他尽管没有了神胎,但是听力惊人,这二人的谈话虽然轻微,但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这几人对我和村子不怀好意,看来他们是始作俑者,按夫子之言,是要斩草除根,让他们没有后代了。”
陈实暗道,“我肯定打不过他们,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称怪力,不能让鬼神屈服,所以还是借刀杀人罢。夫子的话,果真处处是处世哲理!”
他对夫子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
陈实悄悄放慢脚步,示意众人跟上。
紫衣女子等人跟着他上前,但见前方的山林边,十多个尺许来高的小人儿正在溪水边玩耍。
这些小人儿五官俨然,手足俱全,绿衣,白色肌肤,宛如活人。
他们触碰彼此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表明他们并非人类。
瓷娃娃在山溪边嬉闹,泼水抓鱼,不亦乐乎。
它们口中的话语也很是奇怪,不是人类话语,咿咿呀呀,不明意义,但瓷娃娃却都能听懂,彼此交流,时不时发出阵阵哈哈的笑声,很是欢快。
紫衣女子等人来到陈实身后,见此情形,激动莫名,低声道:“这必是真王墓中陪葬的瓷器成了精,只消跟上他们,便可以找到真王墓所在!”
陈实向前走出一步,踩断地上一根枯枝,其中一个瓷娃娃有所察觉,翘首四下张望,看到陈实,呼喝一声,声音尖锐如同黄鹂鸣叫。
其他瓷娃娃看到陈实,纷纷变作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孔,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径自杀来,不知何仇何怨。
这时,瓷娃娃们才看到紫衣女子等陌生人,不由失声惊呼,纷纷钻入溪边草丛。
草丛里传来唧唧喳喳的叫骂声,应该是瓷娃娃们怒骂陈实打不过它们,竟然还叫了帮手。
方鹤等人急忙上前,剥开草丛循着踪迹飞速向前追去,但见群山绿意盎然,林木高大,山林中阴郁苍茫,不辨方位。
那些瓷娃娃脚步飞快,在林间和草丛中穿梭,让追踪的众人大吃苦头,很快失去它们的踪迹。
紫衣女子突然眼睛一亮,低声道:“跟上诚实!”
众人这才注意到,陈实居然在这片山林中健步如飞,轻车熟路的追赶那些瓷娃娃。
众人追上那些瓷娃娃很难,但陈实的目标更大,更容易追踪,于是纷纷跟上陈实,渐渐深入山林之中。
但见树木愈发茂密,地面只有零星几点斑驳日光。
众人追了不知多远,前方的陈实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追上前去,却见四周的树木飞速生长,变得越来越高大,宛如擎天巨木,郁郁苍苍,托举青天!
甚至连野草也变得粗壮如树,一块块山石宛若一座座山丘,小溪也变成长江大河,波澜壮阔!
他们正自惊异,只听有人叫道:“不是草木变大了,是我们变小了!”
紫衣女子等人惊骇万分,纷纷打量彼此,只见他们竟在短短片刻,从成年人体型,缩小到不足一尺的体型!
紫衣女子看了看自己的肌肤,不由有些颤抖。
过了片刻,她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发出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她险些昏厥过去。
她竟然变成了瓷娃娃!
她向其他人看去,追随她的这些锦衣卫,竟然也都变成了一个个瓷娃娃!
“鬼神领域!我们闯入了一片鬼神领域!对了!诚实!”
紫衣女子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诚实来过这里,他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一下!”
她面色苍白:“小诚实如果来过这里,知道进入此地就会变成瓷娃娃,为何还要带我们来这里?诚实……真的如所见的那般诚实吗?”
————今天晚上还有一章更新,大约在六点左右。章节字数,3000-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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