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萌萌，来，天黑路滑，你跟我走，哎哟！” 郑佳怡刚说完，自己就摔了一跤。阴萌走上前，先将她搀扶起来，接着 “啪” 的一声，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防水强光手电。
　　“萌萌，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郑佳怡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裤子。阴萌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这是一个开朗善良、坚强明理的女孩，长得也挺好看。在来的路上，她不是在 “叽叽喳喳” 地聊天说话，就是在 “呵呵” 地笑着，把阴萌的耳朵都听累了，不过阴萌并不反感。在阴萌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过去她看守棺材铺，来到南通后身边虽有了伙伴，但一直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 “闺蜜” 角色。郑佳怡倒是很符合这个定位。阴萌觉得，以后自己应该会经常和她来往。当然，前提是她能活着离开这里。
　　小远分析过，吴胖子为人太过圆滑市侩，这样的人很难迅速交到真朋友，而且他作为辅导员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与 “罗工学生” 进行利益交换的东西。因此，吴胖子这条线缺少一个具备触发力的人物。谭文彬提到了吴胖子的漂亮对象，小远就顺势对其形象进行了预测补充。阴萌发现，小远的猜测几乎全中。不过，阴萌并未因此觉得这是小远的神机妙算。少年的聪明体现在很多方面，不差这一个。阴萌大概捕捉到了这一思路，小远这是用逆推的方式 “塑造” 出一个能打动他们团队的形象。谭文彬会吃这一套，自己…… 也吃这一套。
　　“萌萌，我大伯家就在前面，很近吧，嘿嘿。他家就住镇头。” 或许是阴萌在医院病房里的表现给了女孩极大的安全感，她现在心情很轻松，认为只要回到老家，找到根源，那自己父母的病就能彻底解决。
　　“砰砰砰！” 郑佳怡开始敲门。
　　“吱呀……” 门刚被敲响就被打开了，仿佛这个人一直站在门后面。郑佳怡被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阴萌则将手电往上照，是一个妇人，穿着泛黄且不太合体的白衬衫。
　　“大伯母，是我，佳怡。”
　　“佳怡啊……” 妇人抬起手遮挡灯光。阴萌将手电关闭。
　　“进屋吧，佳怡。” 妇人转身往里走，她脚下穿的是塑料拖鞋，走路时会发出 “沙沙” 的摩擦声。屋内黑漆漆的，妇人将二人领进厅堂。厅堂里有张大桌子，但上面摆着杂物。继续往里是厨房，那里摆着小桌椅，一家人平时都在厨房吃饭，厅堂的大桌子只有在招待很多客人时才会使用。有木质台阶贴着一侧墙壁向上，楼上是卧室。
　　妇人拿出火柴，“咔嚓” 一声将蜡烛点燃，厅堂里出现了幽幽的光火，反而把她的脸映照得更加昏暗。
　　“佳怡，你爸妈呢？”
　　“我爸妈没来，这次是我一个人回来的，大伯母，我想在你家这里住几天。”
　　“好，住吧。”
　　在来的路上，阴萌嘱咐过郑佳怡，她父母的病根需要慢慢调查，不能心急。郑佳怡不是很理解，但还是选择听从专业的中医。
　　妇人将蜡烛挪向阴萌，问道：“她是谁？”
　　“她是我朋友，叫萌萌，和我一起来的。”
　　阴萌点头道：“阿姨好。”
　　“你好。” 随即，妇人又将蜡烛挪回，“佳怡，吃饭了么？”
　　“我们路上吃过了，现在不饿，大伯母，你上去休息吧。”
　　“我带你们上去。”
　　妇人端着蜡烛，走上楼梯。郑佳怡和阴萌跟在后面。木质楼梯不断发出脆响，有几节踩上去时明显松动了，应该是很久都没维护了。
　　来到二楼，经过主卧时，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谁来了啊？”
　　大伯母：“佳怡来了。”
　　“二弟他们来了么？”
　　“没来。”
　　郑佳怡喊道：“大伯，我带朋友回老家住几天散散心。”
　　“好，吃饭了么？”
　　“吃了。”
　　“嗯，早点休息。”
　　屋里的声音结束了。阴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先前声音传出时，几乎是贴着卧室门。现在，也没听到对方从门口往床那边走的动静。是因为没穿鞋赤着脚吗？可这地板，哪怕是赤脚，也会踩出声音才对。阴萌心里只有疑惑，却无法断定。可惜了，要是自己有小远那般敏锐的听力就好了。
　　妇人继续端着蜡烛，领着二人往里走。中途经过一间卧室时，依旧是贴着门传出声音：“是佳怡妹妹么？”
　　“嗯，大强哥，是我。”
　　对话结束，似乎只是为了对话而对话。
　　妇人将她们领到客房前，推开门后，将蜡烛放在了屋内桌上：“家里电线烧坏了，没来得及修，晚上起夜用蜡烛。”
　　“好的，大伯母。”
　　“早点休息。”
　　妇人往外走去。阴萌放下背包后，缓步退到房间门口。这个角度，借着稀疏的月光，能看见妇人走到主卧门前的模糊身影。就在她即将开门时，妇人的身体忽然扭动，回头看向这里，月光将她的眼眸照出了些许光泽。阴萌挪开视线，伸手关上门。自己将门关闭的刹那，那边也传出了开门和关门声。
　　阴萌看向郑佳怡，问道：“你大伯母一直这样么？”
　　“嗯，我记忆里，大伯家好像都是这样，我爸妈来也是一样的态度。”
　　“你大伯家就一个儿子？”
　　“对，就是大强哥，比我大五岁。”
　　“没结婚么？”
　　“没有。萌萌，你先坐会儿，我去楼下打点水上来，我们随便洗洗就睡吧。抱歉，现在太晚了，条件有限，今天洗不了澡了。”
　　“你坐在这儿，我去打水。”
　　“还是我去吧，要是灶台热水瓶那儿没水，就得去院子里打井水。”
　　“我在农村生活的时间比你多，你待着，别动。”
　　“蜡烛，你带上。”
　　“不用，我有手电筒。”
　　阴萌打开门，往外走。经过郑大强的卧室门口时，她略微停了一下，没听到什么动静。经过那对夫妻卧室时，也是毫无声响。顺着楼梯走下楼，阴萌先来到厨房。厨房下方凹槽里，摆着四个热水瓶，两个红的两个绿的。
　　正常来说，乡下家庭会根据自己家每日用水情况来烧水，新烧的水用来喝，第二天的温水用来洗用。阴萌提了提那几个热水瓶，前三个都是空的，最后一个是实的，有重量，但有些过分重了。
　　拔出塞子，里头发出 “吱吱吱” 的声音，很多只老鼠从里面窜出，阴萌马上将塞子塞回去。至于先前跑出来的老鼠，这会儿已经不知道窜哪儿去了。
　　阴萌将热水瓶侧过来，下方没破损，这就证明里头的老鼠都是被人为抓进去的。
　　抓老鼠是要做什么呢？灶台早就冷了，阴萌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揭开了两个大锅中间的小锅盖，里头有水，却也是凉的。她拿起一个大塑料盆，走到院子井口边，将铁皮桶丢入，让其浸没后往上拉时，似是听到了楼上的声音。
　　二楼房间布局，夫妻卧室与郑大强的卧室都是朝阳的，也就是面对院子，自己和郑佳怡住的客卧则是背阴。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能看见的二楼两处窗户后面，就是这对夫妻和其儿子的房间。阴萌不动声色地将第一桶水打上来，倒入盆内，再次将铁皮桶丢入时，阴萌打开了手电筒，照射向二楼窗户。
　　右侧窗户后头，照射出了两道人影，左侧窗户后头，则是一道人影。等手电筒灯光再回拉重新照过来时，三道人影又都不见了。但阴萌确定，刚刚自己不可能眼花。先前自己打水时，郑大强和其父母，都各自站在房间的窗户后头，而且是紧贴着窗户站着。要是搁以往，这样的房子自己是不会住的。
　　要是小远在这里带队，依照小远的性格，他可能会直接下令让自己和润生冲上楼，把那三位全都抓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她不能这样，因为这次她的任务是把这条线索线给推完，所以不能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打完水，提着盆，阴萌重新走上二楼。
　　在这里，还有通往三楼的楼梯，推测应该是阁楼。她并未上去查看，而是回到自己房间。推开门，郑佳怡靠着床坐着，闭着眼睛不停地点头。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既疲惫又困倦。
　　“啊，你回来了。” 郑佳怡起身走了过来。
　　“就坐那儿吧，洗洗。” 阴萌从自己的登山包里拿出几瓶矿泉水和毛巾。“萌萌，你是喜欢远足吗？我看你背包里的东西好丰富。”
　　“嗯。”
　　“我看它好像很沉的样子，里头还装着什么呢？”
　　“一些书和一些工具。” 主要是捞尸器具。
　　两个女孩简单洗漱后，就躺上了床。郑佳怡睡在里面，阴萌睡在外面。屋子里有股发霉的味道，床褥也是如此，但勉强还能盖。
　　“萌萌，你老家哪里的呀？”
　　“四川的。”
　　“蓉城好玩不？”
　　“我家距离山城更近。”
　　“怪不得你皮肤这么好，这么白还这么光滑。” 郑佳怡伸手抱住阴萌的手臂摸了摸，“我好羡慕。”
　　“你也不差。”
　　“比你差多了，对了，你有对象吗？”
　　“没有。”
　　“为什么不找一个呢？”
　　“还没这个打算。” 阴萌扭头看向郑佳怡，问道，“你喜欢你的对象吗？”
　　“喜欢啊，他人真的很好，胖胖的，好可爱。”
　　“好吧。”
　　“而且，他也很有事业心呢，留校机会很难得，他争取到了。他还说以后会继续努力。我们俩在金陵，都只能算是普通家庭。我这个人喜欢小动物，又喜欢小孩，会做很多在很多人眼里没意义的事。他愿意看着我去做这些，他很包容我。我是打算以后和他结婚的，因为一个家庭里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了，另一个就得更辛苦更努力。”
　　“呵呵。”
　　“萌萌，你笑什么？”
　　“你想得还挺清楚。”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呀？”
　　“没考虑过这个。”
　　“那你平时经常接触哪些人呢？有没有发展的机会？”
　　“不聊了，睡吧，明天我们会比较忙，得去你家祖坟看看，还得…… 在这个家里检查一下，争取早点找到你爸妈的病根。” 除此之外，阴萌还打算等天亮后，去询问一下薛亮亮家的住处。小远和润生应该早就到了。
　　郑佳怡说睡就睡着了，她像小猫一样，依偎在阴萌身侧。阴萌也闭上了眼睛。但没多久，她的眼睛就再次睁开。她有一种刺挠的感觉，无法具体形容，却让人有点不舒服。躺在床上，目光在四周扫视，最后落在房间门上。木质屋子本就容易开裂，如果不定期修缮，各处的缝隙就会越来越大。房间门和旁边墙壁之间的间隙就很大。阴萌一边保持呼吸平稳，一边将手伸向放在身边的手电筒。
　　“啪。” 手电筒打开，对着房间门照去。两个反光的圆球出现，然后快速消失。这意味着，刚刚门口站着一个人，侧着身子，让双眼可以透过门缝，对房间内进行偷窥！
　　“不是，胡哥，你到底认不认识她家啊？” 汽车只能停在主街，开不进两侧的巷子。二人下车后，就钻进一条巷子，走着走着，就又出来了。好吧，第一次，谭文彬觉得你胡一伟认错了路，这很正常，毕竟黑灯瞎火的。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他都跟着胡一伟在这么多条巷子里转了快两个钟头了，还没找到胡一伟前妻曾苗苗的家！
　　胡一伟很是歉意地说道：“其实，我这些年就来过她家一次。”
　　“就来过一次？”
　　“她父母走得早，家里有个奶奶，还有个姐姐。她姐姐本来结婚了，但婚后没多久丈夫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