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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神宮

天劍倫 by 步非煙

2024-12-18 20:02

  草原。
  索南迦錯餐風露宿,壹騎絕塵,終於同斜陽的最後壹縷光輝壹起,來到了大汗營帳前。他也來不及讓人通報,翻身下馬,直接闖入營帳。
  俺達汗壹驚,他第壹次見到這樣的索南迦錯。
  他靜立在俺達汗帳下,壹言不發,莊嚴的法袍上沾滿征塵,那雙洞悉了壹切智慧的眼睛,也第壹次被陰霾籠罩。
  俺達的神色也凝重起來,看來藏邊必定有了非凡的變故。
  索南迦錯本是他最尊敬的藏密大師,如今千裏迢迢,趕赴此地請他馳援,本應在所不辭的。然而,當索南迦錯說明來意的時候,俺達卻沈默了。
  就在壹月前,他剛剛將六龍降魔杵和十方轉輪這兩件法器沈入了騰格裏湖中。
  騰格裏湖,在蒙語中是天湖之意,然而它卻沒有天之湖的浩渺廣大,而只是額仁山脈深處壹方小小的湖泊。整個草原,也只有最上層的幾位蒙古王公知道它的存在。
  然而,每隔三十年,這幾位少數的王公,都會隨著可汗壹起,舉行壹次盛大的祭祀,將世間兩件最珍貴的寶物沈入湖中。
  因為這處小小的湖泊,正是傳說中韃靼部族先祖的守護神的居處。
  這個儀式秘密進行了數百年,從未間斷過,恰恰在壹月前,俺達第壹次主持這場祭祀,正好將用這兩件法器獻祭。
  絕沒有人敢去將天湖中寶物取出,哪怕動壹動念頭,都是褻瀆了神明。
  俺達望著索南迦錯,沈默不語。
  濕婆滅世,不過是佛教中的壹個傳說。為了壹個尚未實現的預言,去觸怒本族神明,是否值得?
  俺達猶豫良久,終於搖了搖頭。
  索南迦錯似乎料到了這個結局,仰天長嘆了壹聲,久久無語。
  難道壹切真是劫數天定,再難挽回?
  俺達看著索南迦錯,似乎有些愧疚,他默然良久,突然想到了什麽:“法器雖已沈入天湖,但我卻可以頃盡舉國之力,幫助大師搜索帕帆提的下落。”
  索南迦錯壹怔道:“大汗的意思是?”
  俺達的臉上漸漸露出微笑:“若大師所言不錯,本汗可以保證,壹定趕在曼荼羅教之前,殺死這位轉世女神,讓濕婆覺悟成為壹場泡影!”他的聲音顯得誌得意滿,仿佛已將整個天下的命運逆轉。
  是的,麾下十萬鐵騎,手中萬裏疆土,搜索壹個女人的下落,還不是易如反掌?
  索南迦錯沈吟良久,也只有道:“那就有勞大汗了。”他從袖中掏出帕帆提女神像,遞了上去。
  法器既然不可得,能動用俺達的力量,搶先找出帕帆提轉世,也總算是不虛此行了。
  俺達接過那塊破布,心中也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女子,無意中竟成為了三界存滅的樞紐,印度、藏地、蒙古諸多勢力頃力搜索的對象?
  當沾滿血汙的畫布在他手中徐徐展開,俺達的臉色卻完全變了。
  他禁不住失聲道:“是她?!”
  石壁上,水霧散去,幻影漸漸清晰。
  白衣女子菩提枝上清露點點滴滴,落於冰臺之上……
  樂勝倫宮。
  祥雲如浪濤湧動,巍峨神宮漸漸顯露在壹輪渾圓朝日之中。
  金色的日晷邊上,萬丈天河銀光倒瀉,徐徐拉開壹道素幔,襯於樂勝倫十二層樓之後。金銀光影交錯,崗仁波吉神峰宛如玉柱,默默向天而立,奉持著這諸天神佛居住的天堂。
  日升月恒。
  墨玉般的穹頂卻將萬道陽光隔絕在宮外。數十丈高的大殿內日夜顛倒,夜色未央,壹片幽寂清冷的星光正從渾圓的殿頂無聲灑下。
  壹道長長的階梯向大殿最高最深的地方延伸而去,宛如浸透了月光的緞帶,漸漸沒入柔柔夜色中,也不知通向何處。無數道五色錦幔,就從那不可知處直垂下來,宛如懸藏在深山中的股股彩泉。
  長階的底端,是壹座蓮花狀的祭壇。
  相思壹身素白的長裙,靜靜沈睡在蓮心花蕊之中。
  她身下的祭臺由壹塊巨大的紫水晶雕琢而成,剔透的幽光在重重疊疊的蓮瓣上浮動搖曳,光影橫斜,襯得她的身體宛如整個浸在七色華彩中。
  相思秀眉微蹙,黛色似乎有些淡了,但臉上的淺淺紅暈依舊壹如往昔,似乎已在這蓮臺之中沈睡了千萬年的時光。
  不知過了多久,暗夜深處傳來壹聲輕響,火光宛如幽靈壹般,從大殿的另壹頭緩緩飄來。
  相思頰上睫毛投下的影子輕輕動了動,似乎驚醒過來。
  她睜開雙眼,仰望高高的穹頂,夜色安眠般沈靜,柔和的撫摸著她的身體。她眼中的恐懼漸漸散去。這座祭臺似乎真的有神奇的魔力,能讓置身其上的祭品由衷的感到由衷的安寧,從而甘心將自己的身體及靈魂,祭獻給暗黑深處的魔神。
  遠處的火光緩緩飄近。
  相思忍不住眨了眨眼,她此刻突然發現自己全身似乎都被無形的細索捆綁著,不能挪動,唯有頭能向右微側,漸漸看清火光來源。
  搖曳紅光之中,壹個渾身金色的女子緩步而來。
  她身材並不很高,卻纖秾得度,曼妙非常。她全身赤裸,只披掛著極為繁復的裝飾,金冠,金雲肩,金流蘇、項鏈壹直垂到地上,每走壹步,都搖光炫彩,金聲玉振。
  她的臉當然很美,卻是壹種交雜著童貞和妖媚的詭異之美。那俏皮而任性的微笑仿佛是壹個剛剛成年的公主,好奇而又傲慢的打量著世人。只是她的右臂卻已經齊根斷去,壹道極粗的金環約在肩頭,生硬的掩飾著她的傷口,顯得有些妖異。
  相思訝然,不禁失聲道:“曼陀羅?”
  曼陀羅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到祭臺後邊的長階前,將蠟燭舉過頭頂,深深跪了下去,道:“感謝尊貴的濕婆大神,讓屬下能重見教主聖顏。”
  她所向的,正是那遙不知所處的天階頂端。
  難道曼荼羅教教主,傳說中滅世魔君波旬再世,占據天神宮殿、以僧人心血骨肉祭煉妖術的魔王,此刻正坐在暗夜中最高的王座之上?
  相思心中壹驚,她想轉過頭去,卻壹動也不能動。
  黑暗中依舊是壹片死寂。也不知過了多久,相思忍不住懷疑長階的那頭是否真的有人,或者他們所謂教主,只是穹頂上壹尊獰厲的神像?
  曼陀羅依舊沒有擡頭,伏跪在冰冷的地上,聲音有些生澀:“屬下負責觸發曼荼羅陣,將卓王孫等人困入幻境之中,卻敗露行跡,反被對手利用,得以找曼荼羅陣樞紐,壹切過錯,皆因屬下無能所致。”
  火光幽幽,空曠的大殿中只有她自己的回聲。
  曼陀羅等了等,又道:“屬下遁法未精,竟為敵人所制,重刑逼問,自己折臂之痛事小,有損聖教顏面事大,請教主降罰。”
  還是死壹般的沈默。燭光下,曼陀羅的臉色極為難看,她咬牙道:“教主派我監視姬雲裳舉動,維護金剛曼荼羅陣運轉,屬下力不能勝,最終還是讓姬雲裳以身體與陣同化,最後自滅此陣,讓本教大業為之壹挫,屬下萬死莫贖。”
  大殿寂寂,似乎只是她壹人在自言自語。
  相思漸漸覺得事情有些詭異。
  曼陀羅深深吸了口氣,突然擡頭,高聲道:“屬下自知罪無可恕,但求教主明示。曼陀羅重傷之下,千裏奔波,趕回神宮之中,只求聞教主壹言,死也甘心!”
  她最後幾字,聲音極為高厲,聲音在大殿中回蕩不絕,燭光也為之不停顫動。
  此時,壹聲極輕的嘆息似乎從夜空深處傳來:“妳既然知道罪無可赦,又為什麽非要回來?”
  話音溫和,也不帶絲毫恫嚇之意,但不知為何,壹種隱隱寒氣,卻已透過無數重帷幔,隔空透下。
  相思也不由自主壹顫。
  曼陀羅神色壹凜,擡頭凝望長階深處。良久,她臉上的懼意反而漸漸消散,微笑道:“只因為屬下還有壹線求教主寬恕的希望。”
  那個聲音冷冷道:“什麽?”
  曼陀羅緩緩起身,突然將手中紅燭向黑暗中壹劃,壹道淡淡的光弧灑出幾點火花,正對著階下的祭壇:“教主壹直苦苦找尋的雪山神女帕凡提轉世,已被屬下帶到此處!”
  帕帆提?!
  濕婆覺悟的樞紐,壹月來,天下鼎沸,世人皆在全力尋找的轉世女神,竟然已被她帶入樂勝倫宮?
  四周頓時沈寂下來。過了片刻,那聲音道:“妳說的是她?”
  曼陀羅道:“正是。”
  那聲音冷冷道:“本教尋找帕帆提女神以來,遍索青藏兩地,甚至動用百鬼搜魂之術,也毫無結果,讓我如何相信妳從中原掠回的這個女子,就是帕帆提女神?”
  曼陀羅微笑道:“雪山神女轉世之後,神性已經迷失,言行舉動與普通人無二,也未必生在藏邊。要想試出真假,雖有壹個辦法,但必須花費教主極大精力。壹旦有錯,其損失不可挽回。以教主之尊,當然犯不著為曼陀羅壹面之詞涉險。”
  那個聲音道:“妳知道就好。”
  曼陀羅道:“然而屬下卻另有壹計,不勞教主動手,就能讓真假立判。”
  那個聲音冷笑了壹聲,道:“講。”
  曼陀羅微微壹笑,道:“可以讓桑蓋俄饒壹試。”
  那人沈吟片刻,淡淡道:“桑蓋餓饒為嗜殺的惡神,性格極其暴烈,以生人為食,壹旦將它放出來,任何禁忌都不能控制。”
  “屬下明白。”曼陀羅壹面回答,壹面向祭臺走去。
  她倚著祭臺邊的水晶蓮瓣,緩緩笑道:“桑蓋餓饒為雪山聖泉守護聖獸之壹,身具靈通。若她真是雪山神女轉世,必不死在聖獸爪牙之下;若不是……”她俯身下去,將蠟燭從相思臉上緩緩照過,沈聲道:“則凡被桑蓋餓饒所噬的人,都能洗凈此生罪孽,通往天堂,對她未嘗不是好事。”
  相思臉色已經蒼白,然而全身被制,不能動彈。
  曼陀羅壹聲輕笑,轉身向長階壹拜,道:“若屬下為教主尋來的雪山神女是真,則請將功抵過;若是假,曼陀羅可任憑教主處置。”
  那聲音沒有回答。
  過了片刻,壹陣極輕的腳步聲緩緩從長階頂端傳來。
  曼陀羅向著聲音的方向,深深跪了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最終停佇在相思身後。
  然而,相思卻沒法回頭。
  壹聲龍吟,壹道妖異的光華反照在大殿另壹端的石壁上。似乎來人從墻上取下了壹柄劍。
  曼陀羅起身,將蠟燭緊貼在相思臉頰旁,耀眼的光讓她不得不閉上了眼。
  相思突然感到脖子上壹絲冰涼,領口似乎已被劍鋒挑破。劍刃極輕的貼著她的肌膚遊走,剛好從脖子壹直到胸前,伴隨著絲帛裂響,她的衣衫被劃開壹道長長的口子。
  來人似乎沈吟了良久,將手中壹卷暗黃的圖卷收起,嘆息道:“的確很像……希望妳是。”
  他的劍緩緩挑開她的胸衣。
  相思胸前突然壹陣刺痛,心臟所在的地方,已多了壹道血口。傷口並不深,卻已足夠讓鮮血湧出,打濕她雪白的衣衫。
  相思的胸膛也因恐懼而不住起伏著。來人突然拾起她的左腕,輕輕壹彈,她腕上禁錮的繩索頓時斷開,那人溫和的替她將劍握於手心。
  曼陀羅道:“教主,可以開始麽?”
  那人壹揮手,殿頂的帷幕垂了下來,而後轉身和曼陀羅壹起,走入帷幕另壹邊。
  夜色,似乎退去了壹些,點點星光灑下,將大殿染上壹層微霜。
  相思只有壹只手腕能夠活動,她努力翻轉手中的短劍,去割手臂上的繩索。而這個時候,大殿角落裏,壹扇塵封已久的鐵門不知何時已經開了。
  突然,壹聲巨大的獸嘯傳來,只震得整個大殿震顫不止!繼而是沈沈腳步,宛如直踏在人的心頭,連天地都不住震動,仿佛洪荒巨獸,突然從上古壁畫中掙脫,挾著風雷水火、天地變易之威,欲搏人而噬!
  相思驚得花容失色,向殿中望去。
  壹頭雪白的雄獅正緩緩向她走來。
  那獅子雄健異常,比壹般獅子高壯了壹倍不止,壹蓬雪白的鬃毛獵獵炸開,利爪森然向天,兩眼赤光如火,劍齒森寒,左右顧盼,傲然前行,每壹步沈沈踏落,都伴隨渾身長毛凜凜抖動。
  相思全身都被冷汗濕透,她的手腕顫抖不止,幾乎握劍不住。而這時,雪獅已然嗅到了血腥之氣,突然壹聲咆哮,縱身向祭壇撲來。
  相思剛剛解開了手上的束縛,勉強坐起來,雪獅已狂嘯著躍到祭壇上!
  雪獅巨口大張,壹股腥熱之氣息迎面噴來。相思本能的向旁邊壹側身,擡手擋住了眼睛。那頭雪獅長聲厲嘯,震耳欲聾,突然猛壹揚爪,正拍在相思肩頭。
  雪獅這壹拍,雖未甚施力,已輕而易舉的將她的身子強行翻轉,繼而雙爪齊伸,緊緊將她按倒在祭壇上。相思全身劇痛,只覺得雪獅頸間長鬃如芒刺壹般,直拂在她胸前。還未待她躲避,只聽雪獅仰天壹嘯,大張血口,徑直向她的脖子咬去。
  相思壹聲驚呼,也不及多想,手腕壹使力,那枚短劍自她腕底反彈而上,向雪獅腹部刺去。她肩頭雖已被雪獅利爪按住,然而她本以暗器見長,功夫大半在於指腕之間,這奮力壹擊,速度極快,去勢也極準,休說是壹頭野獸,就算天下高手之中,能躲開的也不多。
  劍尖直挺而上,正刺在雪獅腹下。相思只覺得手中短劍宛如刺在壹種極其柔韌之物上,那物隨著劍尖來勢深陷下去,卻無論如何不能刺穿!
  雪獅突然嘶聲狂嘯,怒發如狂,猛地將利爪高高揚起,向相思肩上猛拍過去。相思欲要躲閃,已經不及,竟然整個人都被這壹掌打得飛了起來,從丈余高的祭壇沈沈摔落地上,又在滑出好長壹段距離,才在大殿壹角停住。
  這壹擊之力巨大非常,連她周身還未割斷的繩索,也被強行掙斷!好在她年紀雖輕,修為卻已經有了根基,而且剛才雪獅怒吼在先,讓她已有防備,將大半力道用輕功化開,這才免了粉身碎骨之難。
  然而雪獅尖牙利爪卻不是僅用巧力能逼得開的。相思上身衣服幾乎都被撕碎,肩頭條深痕幾乎見骨,手足上被繩索勒開的傷口也血流不止,整個身子都被染紅,連地板上也拖出壹道緋紅的血跡。
  她低聲咳嗽著,努力想扶著墻壁站起身,卻始終不能。
  雪獅壹甩頭,雙目赤紅,連聲低吼著向她走來。
  相思只覺得全身骨骼經脈似乎都已經碎了,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昏厥,額頭的冷汗淋漓而下,她幾乎睜不開雙眼。
  相思並不是壹個很柔弱的女子,她年紀輕輕,已位列華音閣上弦月主,地位亦可謂尊崇。她的武功,雖不見得能匹配上弦月主這四個字,卻也絕非弱到不堪的地步。只是她身邊的絕頂高手實在太多,每次遇險,自然有人幫她化解;而且那些敵人,也很少真的想傷害她。所以,她的武功,幾乎已是無用之物,久而久之,連自己都快忘記了。
  而這壹次,她卻孤身無緣的被放在獸吻之下,能幫她的人,都在千裏之外。而對方卻是傳說中的邪神,噬血如命,唯壹的目的,就是想將她撕成碎塊,更絲毫不會起壹點憐香惜玉之心。
  相思只覺得身上的劇痛和心底真正的恐懼交織襲來,她用力咬著嘴唇,不讓自己昏倒,也不讓眼淚淌下。她緊緊握住手中短劍,腦中飛快旋轉著種種可能的招式。雖然她知道,腹下已是雪獅皮膚最軟之處,況且不能刺入,其他部位更如銅墻鐵壁,然而手中這柄並不鋒利的短劍,已是她唯壹的救命稻草。
  雪獅在她面前踱了幾步,不時躬身作出捕撲的架勢,卻又收了回去。宛如將獵物撕碎吞噬前,要好好戲耍壹番。突然,它將雪白的爪子在地上的血跡裏壹抹,身子向後繃緊,雙眼宛如要突出出來,直盯著相思。
  相思知道不好,只聽雪獅猛然壹聲嗷嗷怒吼,身體猛地躍起,宛如在半空中飛起壹座雪色山嶽壹般,向相思惡撲而來!
  相思將短劍握在胸前,緊緊靠著殿墻。只見壹對巨爪撲下,隨之碩大的獸頭從天而降,森森利齒宛如兩柄長仞,向她頸脖劃下。相思突然壹矮身,順勢向雪獅腹下壹滑,手中短劍已借力出手,向雪獅眼眶插去。
  噗的壹聲輕響,仿佛有什麽東西破碎了,緊隨著幾聲淒厲之極的獸嘯,震耳欲聾,大蓬腥血在半空中飛濺開去,相思閉眼側身讓開,獅血全都淋在她左肩之上。她借勢從雪獅腹下滑開,向大殿另壹邊避去。
  只見雪獅壹爪捂住傷眼,另壹目血光暴顯,似乎也要脫出眼眶,它慘嘯之下,痛急如狂,兩只巨爪在半空中森然亂博,所觸之處,石臺、玉柱皆轟然坍塌。
  過了好久,雪獅漸漸止住了狂舞,掉轉頭顱,用帶血的鼻翼猛地抽吸著,似乎在尋找人氣所在。它壹面搜尋,壹面緩緩向大殿中心走去。
  突然,雪獅在祭壇邊止住身形,怒嘯之下,高高揚起右爪,淩空劈下!只聽轟然巨響,水晶祭臺的數片蓮瓣頓時被打得粉碎,淡紫色的微塵宛如下了壹天晶亮細雨。
  相思壹聲驚呼,慌忙從祭壇另壹端退開。
  粉塵散去,雪獅獨目看見了仇人所在,更是狂怒不止,猛撲過來。慌亂間,相思短劍剛要刺出,已被雪獅壹爪打落。雪獅上前壹步,將她撲倒地上,血紅舌頭伸出,向她肩頭傷口撕咬而去。
  相思剛剛感到肩頭壹陣灼熱般的刺痛,心知萬無生理,只得閉目待斃。
  然而正在此刻,那頭雪獅卻止住了。
  相思訝然,睜開雙眼。只見雪獅壹目已渺,臉上成了壹個血洞,模樣極為猙獰可怕,而另壹只眼直剜著自己,更是兇光迸散,欲將寸寸噬之而後快。
  然而,它並沒有再攻擊相思,只是不斷頭顱微微轉側,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雪獅守護聖泉,通靈已久,此刻心中竟然湧起壹種莫名的恐懼,而這種恐懼竟然是來自它爪下待斃的獵物!它只覺不可思議,然而這種恐懼又無比真實,緩緩從它口中殘留的鮮血中凝聚起來,讓它巨大的身體感到壹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它能夠從鮮血的味道中判斷出此人絕不能殺。然而它壹生以人為食,從不曾在獵物身上吃過壹點虧,而如今壹目竟生生被此人刺瞎,創劇痛深,實在不能甘休!兩念交織,只折磨得那頭雪獅仰天狂嘯,宛如瘋狂壹般,爪下卻再不敢多施壹點力。
  相思的衣衫襤褸,全身浴血,躺在雄獅爪牙之下,夜風淡淡,她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心緒卻漸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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