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章 燈塔

　　這巨人渾身焦黑狀，似乎是從烈焰中爬出，猙獰的燒焦痕跡遍布全身，其四肢修長，伏地爬行的高度都有六七米，接近兩層樓高。
　　跑！
　　許深瞳孔壹縮，看到此物的剎那，他轉身就逃。
　　不光是許深，穆雪跟楚白等人也都臉色蒼白，顧不得外面的射擊，慌亂逃竄。
　　咚咚！
　　在這麋鹿般的巨大古屍面前，眾人如倉惶的螞蟻，只有壹道嬌小的倩影仍閑庭信步般背著手，慢悠悠地跟隨在許深身後。
　　“快跑！”
　　王大爺跟柳積川的身影轉眼越過許深等人，沿著鐵軌向前急速沖去。
　　砰！
　　有子彈射殺過來，擊中許深的肩膀。
　　刺骨的痛楚加上背後的古老低吼，讓許深感受到強烈的生命威脅，他顧不得上追趕局長跟王大爺，急忙朝鐵軌外的方向沖去。
　　穆雪跟楚白他們也在追擊中被迫分開，避免目標太多，吸引到這燒焦古屍。
　　隨著他們的全速沖刺，古屍如巨獸般沖入到小木屋處的戰場中，在外滿潛伏的魏功手下等人，頓時看到這恐怖的東西，全都嚇得轉身逃亡。
　　但他們不是初態極限，逃跑的速度跟許深等人沒法比，數量又多，很快便吸引到古屍的註意。
　　慘叫聲接連響起。
　　古屍如麋鹿啃草，其胸腔處竟延伸出壹只只細長手臂，將地上的人撿起塞入嘴裏，在他們的掙紮中咬碎咀嚼。
　　濃霧彌漫，許深向前奔跑許久，才慢慢減速下來，再看周圍，只剩濃霧。
　　在這平原上還多了壹些焦黑的樹木，偶爾會看到小水池，但水池裏咕咕湧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底下呼吸。
　　許深不敢靠近這些感到詭異的地方，停下來回頭張望，那燒焦古屍似乎沒追來。
　　但他也不敢再回去。
　　許深回憶著方向，先前雖然有點慌不擇路，但他記得是朝來時的方向。
　　也就是說，鐵軌在自己的左手側面，再橫向走過去就能找到。
　　找到鐵軌的話，許深就有信心返回到墻內。
　　他深吸了口氣，朝左側走去。
　　在濃霧中，可見度只有10米左右，許深走著走著，便看到濃霧裏矗立著模糊而扭曲的身影，隱隱呈人形。
　　等接近便看到，正是遊蕩的“殼”。
　　許深不確定，這古屍是在現實還是墟界中，但他還是選擇了繞開。
　　古屍靜靜矗立，似乎沒感知到許深。
　　許深就這樣壹路走，壹路繞過沿途的古屍，許久，許深慢慢停下了腳步，他依然沒看到鐵軌，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過了。
　　還是方向不對？
　　濃霧中很容易迷失。
　　而在這墻外迷失就意味著死亡。
　　許深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他只能繼續向前，不敢停下，趁體力還在，如果真走錯了，他還來得及回頭。
　　走著走著，許深忽然在前方的濃霧中，看到壹團模糊的光芒，在十幾米高的地方，就像路燈。
　　但路燈絕不會在這樣的高度……許深腦海中不禁出某些恐怖的東西，如古屍身上的發光組織、眼球之類。
　　他臉色變得難看，在原地駐足觀望許久，他看到這光芒壹動不動，心中才稍微放松了些許，按捺不住好奇慢慢靠近過去。
　　只見光芒下是壹道聳立的黑影，周圍的霧氣明顯稀薄許多，在三十多米外已經能看清，這光芒赫然是壹道大燈！
　　燈下是壹座燈塔！
　　許深有些震驚，這墻外的濃霧中，居然有壹座燈塔？
　　而且還在持續供能？！
　　孤寂的燈塔，沒有壹絲動靜，塔下的黑色鐵門緊鎖。
　　許深有些猶豫，雖然不知道這裏為什麽有燈塔，但也許裏面有人。
　　他壯著膽子上前看了看，來到燈塔下的鐵門前敲了敲：“有人嗎？”
　　風在嗚咽吹動，霧氣卻沒有揮散，許深等了片刻，又敲得用力了些，同時四周看了看，擔心驚動來古屍。
　　“有人嗎？”
　　燈塔內沒有反應。
　　就在許深考慮著要不要離開這詭異的地方時，忽然鐵門吱呀壹聲打開了。
　　壹顆猙獰的腦袋從裏面伸了出來。
　　許深幾乎心臟驟停。
　　“迷路的人？”這猙獰腦袋發出聲音。
　　許深幾乎快要擡起的腳，又克制住了逃跑的沖動，他發現這只是長得極其醜陋的人，並非怪物。
　　而且看上去年齡極大，頭發灰白，背脊佝僂。
　　“居然能看見燈塔……”面孔醜陋的老人打量著許深，他似乎很長時間沒有梳洗過，頭發都打結，臉上全是老斑和臟垢。
　　“老人家，妳……好。”
　　許深本想問妳是人嗎，但怕這麽得罪人的話問完，人家真的不當人了。
　　“看來是誤打誤撞……”
　　老人似乎看穿許深，眼眸淡漠：“這裏不是妳這種初態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吧，我記得墻外的世界都封鎖了，妳居然能溜達出來，是外來探索尋寶的麽，可惜，這裏沒有寶，只有無盡的危險。”
　　“老人家，妳知道怎麽返回嗎？”
　　許深連忙問道。
　　“妳來自哪座城？”老人問道。
　　“白蟻城。”許深老實地道。
　　老人神色微微變化，低沈道：“蟻後現在還好麽？”
　　“蟻後？”
　　許深壹楞。
　　老人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對許深壹指：“在那個方向，妳直接走就行了。”
　　許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記住了那個方位，旋即有些遲疑，道：“老人家，我先前出城時是順著壹條鐵軌出來的，妳知道鐵軌在哪麽，我剛沿路找都沒找到。”
　　“鐵軌？”
　　老人不禁笑了，露出兩口稀疏的大黃牙：“那是在現實中，妳現在在這裏，當然看不到了。”
　　“……？”
　　許深有些茫然，錯愕地道：“我現在不是在現實中嗎？”
　　“妳難道沒註意到，自己已經踏入到深層墟界了麽，而且是第三層……”老人眼神詭異地看著許深，忽然像變化成狡黠的怪物，目光中帶著絲絲危險。
　　“第三層……”
　　許深渾身血液如凝固般，震驚地看著老人：“怎麽可能？”
　　“在第三層墟界，是很難看到現實的，會被中間的第二層墟界遮蓋……”老人低沈地笑著：“難道妳出墻前不知道，在墻外的世界，墟界錯亂麽？隨時會踏入別的墟界，甚至進入到更深的地方，永遠無法回來……”
　　許深臉色難看，雖然知道墻外危險，但沒想到如此兇險。
　　這壹點，柳積川局長可知曉？
　　許深想到那箱被打穿的錢箱，裏面散落出的白紙跟塵土，以局長的小心謹慎……若是知曉的話，多半是不會來墻外交易吧？
　　或者至少會掌握到辨別的辦法。
　　但路上許深都沒聽局長提及此事，可見他也不知曉這點。
　　“多謝前輩告知。”許深連忙道謝，雖然這老人家看上去兇惡，但給他的感覺並不壞，問道：“前輩，那我現在要怎麽返回現實？”
　　“直接走出去就行了，找到正確的出口……”老人家說著，看了看許深，顯然覺得以這小輩的能力，很難找到正確出口，他搖了搖頭，忽然從口袋裏摸出壹個懷表般的物體，用幹枯如利爪般的手掌遞給許深。
　　“帶上這東西，能讓妳身體下沈，回到現實。”
　　許深接過懷表，看到裏面不是轉動的鐘，而是壹處不斷旋轉的黑色旋渦。
　　如此奇異超凡的東西，讓許深感到驚奇。
　　“如果妳能碰到蟻後的話，替我帶句話，就說故人還在……”老人凝視了許深壹眼。
　　許深怔住，疑惑道：“前輩，您說的蟻後是？”
　　“掌管白蟻城的人。”
　　許深恍然，連連點頭，“如果有機會碰到，我壹定帶到。”
　　“走吧，這裏隨時會有別的東西經過，要是註意到妳，妳是跑不掉的。”老人說著，臉上忽然露出詭笑，道：“走之前，要不要進來坐坐？”
　　許深看了眼微微裂開的門縫，裏面漆黑壹片，但似乎模糊能看到，有東西垂釣在塔內，看上去還是人形。
　　他臉色微變，不敢多待，連忙道：“多謝前輩，我壹定將話帶到，先告辭了。”
　　說完便要走，卻看到身邊的梅芙徑直穿過了眼前的鐵門，進入到了燈塔裏。
　　許深微怔。
　　在他猶疑時，燈塔內忽然傳來低沈的震動。
　　老人臉色驟變，砰地壹聲拉上門，身體縮回塔裏。
　　“快跑……”
　　梅芙從黑色鐵門裏出來，笑嘻嘻地對許深道。
　　許深臉色如常，心頭卻頭皮發麻，梅芙在做什麽？
　　但她的提醒許深聽到了，丟下壹句“多謝前輩”，便迅速轉身離去。
　　走出十幾米外時，許深看到黑門被打開，那老人家從裏面沖出，驚怒地四處張望：“破碎了，怎麽可能？！”
　　他的身軀扭曲，不斷膨脹起來，佝僂的背部生長出肉翼，胸腔裂開，變化成壹張開合的大嘴，面目猙獰，四處張望，顯得無比緊張。
　　許深臉色變了變，急忙加快了腳步，快速離去。
　　他現在都有些懷疑，這老人是不是人類了。
　　沿著老頭指的方向，跑了許久，許深手持吊墜，忽然想起自己忘記問老人怎麽用這東西了。
　　還是說，持有就行？
　　許深時不時回頭張望，回想到那老人離開前變化的猙獰模樣，心底還真有點擔心對方追上來。
　　反倒是他身邊的梅芙，此刻又恢復到那悠閑輕松的模樣，跟在他身邊慢悠悠散步般行走。
　　雖然走得很慢，但即便許深全速奔跑，她也能保持這種悠閑姿態跟上。
　　話說，剛剛梅芙進去做什麽了？
　　盡管許深的視線沒有聚焦凝視梅芙，但梅芙似乎察覺到什麽，轉頭對許深吐了吐舌頭，道：“我就是輕輕摸了壹下，誰知道那東西就破了，可不是我打翻的。”
　　許深有些無言，梅芙太淘氣了。
　　他想問是破碎的是什麽東西，但還是忍住了。
　　回想起那老人緊張的模樣，許深忽然心中壹激靈。
　　那老人說那裏是第三層墟界……
　　許深從未抵達過第三層墟界，即便是突破第二形態的話，也只能穿梭到第二墟界，那豈不是說，那老人是第三形態？
　　而梅芙剛剛卻徑直穿梭了黑門，老人甚至都沒能察覺到……
　　許深不禁暗吸了口氣，這麽說，身邊這鄰家小女孩般的梅芙，絕對是極其恐怖的存在，甚至超越他認知的A級。
　　……
　　……
　　砰！
　　穆雪揮劍斬斷壹只古屍的腦袋，但腦袋掉落，古屍的身體仍徑直撲來，悍不畏死，絲毫沒有防衛的打算。
　　穆雪臉色難看，快速連斬，將其手臂、大腿都斬斷。
　　但這古屍倒下，身邊其他的古屍卻飛速包圍上來。
　　她臉色蒼白，試圖殺出古屍的包圍，連續砍翻兩只，但腳踝卻被抓住。
　　她急忙揮劍斬斷那只古屍的手臂，拖著受傷的身體向前沖去。
　　吼！
　　壹只古屍從側面撲來。
　　她向前翻滾躲過，卻觸發了肩膀的槍傷，先前包紮的傷口再次滲出鮮血。
　　她頭也不回地向前跑去。
　　這些古屍爬起快速沖去，很快便又追上她。
　　穆雪不得不揮劍砍殺，但體能已經嚴重透支，她緊咬著牙，望著周圍的六七只古屍，難道說她要在這裏被活活耗死？
　　“穆隊？”
　　就在這時，壹個詫異的聲音響起。
　　穆雪怔住，不禁轉頭望去，便看到壹道身影從濃霧中穿梭而來，而周圍的霧氣卻像受到牽引般，朝那裏漂流過去。
　　“許深？”
　　看清來人時，穆雪微怔，沒想到許深居然還活著，先前那種混亂的局勢，即便是她也中了槍傷，在逃亡中又接連遇到幾只古屍，消耗了不少體能。
　　“快走。”
　　穆雪立刻朝許深沖去。
　　身邊的古屍卻沒有停歇，朝她飛撲過來。
　　穆雪還沒跑出幾步便被纏住。
　　“我來幫妳。”許深說著，將手裏的壹顆腦袋丟下，旋即朝穆雪跑了過去。
　　噗！
　　拔劍，揮斬。
　　古屍應聲倒下。
　　許深快速劈翻兩只古屍，拉著穆雪的手掌轉身就跑。
　　穆雪有些怔住，不禁看向許深：“妳不是極限？”
　　“我是啊。”許深疑惑。
　　“我是說，妳已經掌握臨界了？”穆雪胸口起伏，跑得氣喘籲籲。
　　“嗯。”
　　許深拉著她快速向前。
　　從許深的手掌上借力，穆雪跑得也沒那麽吃力了，等甩開後面的古屍，她手掌微掙，從許深手裏掙脫出來。
　　“多謝。”
　　跑了十來分鐘後，穆雪的速度稍微減緩，她喘息著道了聲謝，旋即看向許深：“看來妳也遭遇了生死危險，能活下來不容易。”
　　她以為許深是遭遇危險時激發了臨界。
　　許深聽出了對方的意思，沒有辯駁，他的確遭遇了生死危險，但不是在墻外，而是之前面對那支第二形態小隊時。
　　“妳受傷了。”
　　“妳也是。”
　　二人都相顧無言，旋即各自包紮傷口。
　　許深先前肩膀被墟神槍打中，作戰服被打穿，子彈嵌在肩膀的肌肉中，雖然用墟力穩住了傷勢止血，後面從燈塔離開後在路上處理了子彈，但剛發力又有鮮血滲出。
　　“妳知道路線麽？”
　　簡單包紮完，穆雪看向四周濃霧。
　　許深點點頭，“大致方向知道。”
　　“行，那妳帶路。”穆雪說道，壹如平時那般雷厲風行和果敢。
　　顯然，她在逃亡中已經丟失了方向。
　　許深也沒客氣，負責指引路線。
　　很快二人又遇到古屍，許深將其砍翻，取下腦袋。
　　等短暫加速沖刺甩開古屍的身體後，穆雪望著許深手裏的古屍腦袋，疑惑道：“妳要這個做什麽？”
　　“驅散霧氣。”許深說道，他用行動做出更有力的解釋，將手裏的古屍腦袋揚了揚，周圍的濃霧頓時聚集得更快了。
　　濃霧朝其傷口處聚集，似乎要幫其修復。
　　但這也因此讓周圍的霧氣變得稀薄，可見度能提升好幾米。
　　如果壹直停留的話，霧氣聚集，甚至會將附近小範圍的濃霧全都聚攏，露出無霧區。
　　穆雪看得有些啞口無言，過了好壹會兒才道：“真虧妳能想出這種辦法。”
　　許深露出憨厚老實的笑容，“也是靈機壹動。”
　　若非手裏拎著壹顆腦袋如屠夫般，穆雪還真會被他的笑容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