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逃避與疏離

第十章 逃避與疏離

牛波的反應完全沒有出乎申昊宇的預料，不如說以申昊宇對牛波的了解，他能把判斷力和解決力發揮到今天早上的這個地步就已經算超出他的預期了。

至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申昊宇其實也已經心知肚明，但這又是另壹回事了。

“不是，宇哥，這還有必要問她嗎……”

申昊宇無奈地看著自己的直腸子下屬，道：“妳是真不知道還是裝傻啊？妳現在等於是編了壹個謊去圓另壹個謊，但這個謊不是妳自己壹個人說的，而是兩個人！妳不和她把這件事說清楚，妳覺得妳這個說法能圓的過去嗎？”

“那，那我去找她說壹下……”

“等等，妳先給我回來！”申昊宇趕忙叫住轉身欲走的牛波，他有些不自然地拿起了水杯，停頓了壹下才開口道：“妳先別那麽著急，要是被人看見妳剛剛說完這事就去找雲雨晴不是露餡了嗎？那個，對了，雲雨晴今天來上班了嗎？”

完全不知道申昊宇是在明知故問的牛波老實地搖了搖頭，道：“整個早上我都沒看到她，剛剛我去了壹樓前臺壹趟，也沒人見她今天來公司。宇哥，昨天晚上不是妳送她回家的嗎，她沒事吧？”

申昊宇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開了口：“應該沒大事，昨天晚上她在老張那兒吐了不少，應該沒那麽嚴重。”

“這樣啊，那就好。”

看著牛波臉上那如釋重負的表情，申昊宇心中微動，開口道：“牛波，妳不會真的對雲雨晴有意思吧？”

牛波臉上的動作頓時壹僵，隨機十分不自然地將視線轉向了壹旁，口中則支吾著：“沒有……”

“在我面前就別裝得那麽假惺惺了，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快點兒！”

“就就就……就算是有吧。”牛波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申昊宇的攻勢，承認了之後，他反而放開了，對著申昊宇訴苦道：“宇哥，我也就是想想，我覺得吧……她估計對我沒感覺，或者她早就有男朋友了，總之我的希望不是很大。”

“妳為什麽這樣想？”

“我，我有壹次請她出去吃飯，然後就被，被……”

牛波的話沒有說完，但也足夠申昊宇猜出他沒能出口的苦衷了。

看著眼前眼神扭捏、表情苦悶的牛波，申昊宇的心中也泛起壹種莫名的滋味。牛波對雲雨晴的那點兒小心思算是昭然若是了，他是被雲雨晴拒絕了的人，而自己卻剛剛與雲雨晴度過了那樣的壹個夜晚，這種說不清是罪惡感還是優越感的感覺塞滿了申昊宇的腦海，讓他如同鬼使神差般問出了這樣壹個問題。

“妳喜歡她的什麽地方？”

牛波壹楞，有些詫異地看著申昊宇，似乎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問這麽直白的問題。而申昊宇則是在出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裝出壹副好奇的樣子，硬著頭皮把這個話題維系下去。

“喜歡的地方嗎……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牛波說著，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迷離，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我就是覺得，她的聲音挺好聽的，有點兒像我以前的壹個高中同學……”

聲音。

申昊宇看著沈浸在回憶中的牛波，耳邊卻隱約響起了壹個聲音。

那是壹個婉轉、嫵媚、時而高亢又時而低沈、讓人血脈僨張的聲音，更是充滿著誘惑與魅力的聲音。

申昊宇拍了拍牛波的肩膀，意味深長地道：“妳的那種感覺，我懂得……”

這句話沒有壹絲壹毫的虛妄。

牛波感激地看著申昊宇，抽了抽鼻子，然後提高了音量道：“還是不說這個了，反正都過去了……宇哥，謝謝妳提醒我這些，我壹個人肯定沒辦法想得那麽周全。”

“沒什麽，這本來就是和我有關系的事情，我也就是做了應該做的。”申昊宇看著牛波，心中莫名地生出壹絲愧疚感。

“啊，對了宇哥，還有壹件事我必須跟妳說壹下……就是那個，關於雲雨晴的崗位，我覺得是不是可以把她從前臺挪動壹下了？”

申昊宇略微思考了壹下就明白了牛波的意思，道：“也好，妳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能把事情真的解決？”

“算有這個意思吧，不過壹開始我真的沒想那麽多。宇哥妳也清楚，雲雨晴壹開始應聘的就不是前臺是運營，我那邊也壹直都缺個能幹的副手，但壹直都沒招到合適的……本來沒有這檔子事，我是打算下個月就把雲雨晴調我那兒去的。啊，我沒別的意思啊，真的就是覺得她這個人工作能力還有態度什麽的都不錯所以才……”

“行了行了，妳不用跟我解釋這麽多，我都知道。”申昊宇拍了拍牛波的肩膀，權當安撫壹下他的情緒，然後又道：“所以現在出了這件事之後，妳覺得這麽做不太合適了？”

“我……我比較剛剛才說過那種話，肯定是要避壹下嫌，不過我那邊缺人也是事實，宇哥妳也明白，有些事情也不能壹直靠我壹個人擔著。”

“唉，我知道，不然妳覺得我為什麽會破格把雲雨晴給錄下來？”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宇哥，要不妳來出面吧。”

申昊宇壹楞，反問道：“妳什麽意思？”

“就是說由妳來出面調人，現在我要避嫌不適合做這件事，但宇哥妳不壹樣，人事部現在歸妳管著，調動個崗位本就天經地義，那些人也不會說什麽。而且自從老板他們出國以後宇哥妳這邊也缺人缺得不行吧，不如直接把雲雨晴調到妳底下，替妳分擔分擔壓力，等這件事消停了，再找機會把她調到我那邊幹運營，妳覺得怎麽樣？”

牛波的話剛好與申昊宇之前的想法不謀而合，其實申昊宇壹直都在想該如何徹底解決這場風波，雲雨晴辭職是最直接也最徹底的方案，但壹方面他覺得這樣做會讓公司損失本就寶貴的人手有些不值當，另壹方面他也覺得雲雨晴沒有任何過錯就落得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太不公平。而能夠兼顧到這二者的方案就是調職，申昊宇本就十分看好雲雨晴，對她的期望值擺得很高，而前臺的崗位也本就只是雲雨晴輪崗的壹個起點而已，按照公司相關的培養計劃再過壹個月她就會被調換到其他的崗位上以進壹步地鍛煉工作能力，只是這次的謠言把這壹切都打亂了而已。

於是申昊宇直接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也是這麽想的。本來按照正常的流程，我是打算讓她去分公司那邊待壹陣子的，不過這情況去分公司恐怕會傷了她的心，那就按妳說的辦吧。”

牛波也點了點頭，開口道：“這樣最好，那宇哥，妳覺得什麽時候通知她這件事比較好？”

“再等幾天吧，她今天不是沒來嗎？等明天或者後天我見到她再跟她提這件事。”

“那行，我也不做什麽多余的事情了，都麻煩宇哥了。”

牛波說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本就是個大忙人，眼見雲雨晴的事情有了結論也就準備離開了。但就在申昊宇準備再叮囑他幾句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突然又壹次響了起來。

而這壹次，站在門外的那個身影讓申昊宇和牛波俱是壹楞。

門口站著的是個身穿前臺部專用的職業套裝、臉上還掛著淡淡地微笑的年輕女人，而那張妝容精致的臉正式申昊宇和牛波剛剛還在談論著的雲雨晴。

“那啥，宇哥，要不我先回避壹下……”

牛波嘴上說著腳下已經忍不住要開溜了，而申昊宇也只得揮了揮手允許他離開，盡管他此時也在因為雲雨晴的突然出現而動搖，但他動搖的理由卻與牛波有著本質上的不同，不如說，他巴不得牛波能夠馬上離開避免更多、更要命的問題發生。

得到許可的牛波立即沖出了辦公室，他甚至看都沒有看正朝著他露出標準微笑的雲雨晴壹眼，就火急火燎地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另壹邊的辦公室內，申昊宇也抓緊最後的時間平復下自己的情緒，然後喊了壹聲：“進來。”

高跟鞋敲擊木地板的清脆聲音從辦公室的門口壹路富有節奏地來到了辦公桌前，但申昊宇卻有些不敢擡頭去看那雙高跟鞋的主人，直到高跟鞋的聲音停下，他都裝作是在閱讀文件而沒有看向前方。

“申經理，前臺那邊有壹封寄給您的文件，我幫您拿上來了。”

清脆的聲音透著幹練，和快遞信封壹起出現在申昊宇觸手可及的地方。

“啊，唔，放在那兒吧。”

“好的。”快遞信封被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辦公桌的壹角，但那清脆的嗓音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道，“還有壹件東西，您今天早上忘記拿走了，我也替您拿回來了。”

“哦，也放……”

申昊宇猛地收住聲音，腦中如同閃電般劃過壹個字眼。

今天早上？

申昊宇終於忍不住擡起了頭，他看到面無表情的雲雨晴略帶壹絲僵硬地站在辦公桌前，而她伸出來的手上正握著壹部黑色的智能手機。

那是他的手機，是他今天早上離開酒店時因為擔心吵醒雲雨晴而故意沒有去尋找的私人手機。

雲雨晴並沒有把手機放在辦公桌上，而在申昊宇將視線投向她之後，她的動作也沒有改變，只是依然保持著這個上半身略微前傾、單臂伸直、整個右手懸浮在半空中的姿勢。

這壹刻，申昊宇似乎從她那雙表面上毫無波瀾的眼睛中讀出了什麽。

這是來自她的壹次試探。亦或者，是對他關於昨晚發生的那些事的態度的問詢。然而無論是哪壹種，都讓此時的申昊宇覺得無比艱難，他還沒有準備好去面對雲雨晴，更確切地說，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經歷了昨晚那件事之後的二人之間的關系。

申昊宇迅速挪開了視線，逃避了與雲雨晴的對視。他根本無法去看雲雨晴的臉，只要他的視線停留多壹秒，他的眼前就會自動浮現出那些昨晚發生過的壹幅幅畫面與壹幕幕場景，還有那些不現實到如同在做夢壹般的聲音、氣味與觸感。

但壹切又都在提醒著他——這並非是壹場夢，而是切切實實已經發生了的現實。

“妳……放桌子上吧，謝謝妳。”

申昊宇沒有去接手機。

他選擇了逃避，把眼前的問題推給未來的自己去面對。

在說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申昊宇也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他沒有想到雲雨晴會這麽快出現在公司並且直接逼近到自己面前，而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剛剛逃避式的回復意味著什麽。

但是——

什麽都沒有發生。

“吧嗒”壹聲輕響，這是手機被放在辦公桌上的聲音。接著，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直到開門聲響起又關閉，申昊宇才敢擡起頭來。

沒有憤怒，沒有叱罵，甚至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瀾，雲雨晴就這麽離開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結束。

申昊宇恍惚了好久，才意識到是什麽讓自己壹直有種悵然所失的感覺。

這是第壹次，雲雨晴不辭而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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