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熊的力量

　　賴以維持家庭生計的居酒屋突然出現了重大危機，冬美這些日子其實壓力很大的。僅這壹點就夠她煩心不已了，而今天放在教室櫥櫃裏的雨傘又不知道給哪個混球拿走了，更是讓她煩上加煩——她有種整個世界都在和她做對的感覺。
　　現在北原秀次又在這兒腆著臉充大個兒，莫明其妙在那裏說教，好像壹切都是她的錯壹樣，讓她心情再次急轉直下，更加惡劣了十倍。
　　她開始蓄氣了。
　　如果北原秀次再敢胡說八道幾句，她就準備和北原秀次狠狠幹壹架，幹不過也要幹——她從來就不是壹個忍氣吞聲的人，要不是北原秀次以前揍過她，她多少有點心理陰影，說不定這會兒已經跳起來給他壹記上勾拳了。
　　已經出了學園了，就算打壹架又能怎麽樣！我被偷了傘難道是我錯了嗎？
　　萬幸北原秀次也沒有再多說的打算。這種事提醒壹下他覺得就算是夠意思了，勉強也算是幫著福澤直隆那老狐貍照顧了壹下女兒，至於她聽不聽改不改，那他就管不著了。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有因就有果，人終究是要為自己言語行為負責的。如果小蘿蔔頭非要在作死的大路上狂奔不止，那他也就只能逢年過節時給她上兩柱香了。
　　他沒再繼續啰嗦，而冬美更是壹聲沒吭，壹直把怒氣槽蓄滿了也沒機會放大招，但架沒打成她反而更憋火了，小嘴抿成了壹條線，小腮上露出了兩個小梨渦。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公交車站，剛巧壹輛公交車正緩緩停下。北原秀次趕緊快走了幾步把冬美送上了車，而冬美上了車後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了，臭著壹張小臉隔著玻璃緊緊盯著北原秀次。
　　兩個人離近了，北原秀次正常走路是看不到小蘿蔔頭臉的，身高差太大，只能看到她腦袋頂的發旋兒，這會兒才猛然發現她眼中滿滿都是怒火，不由莫名其妙起來。不過他還是含笑輕輕擺了擺手和她再見，極有紳士風度，但看著他的輕松模樣冬美火氣猛然又旺了三分，終於忍不住了，壹把拉開車窗指著他大叫道：“我就是喜歡別人怕我，就是喜歡別人恨我，那些人對我壹點也不重要，我憑什麽要在乎他們的感受！他們討厭我更好，我也討厭他們！妳這家夥有什麽資格對我說教，我哪裏有錯？妳這傲慢的小白……”
　　她壓力過大加上心裏覺得委屈心態又失控了，破口大罵著被公交車拉走了，而北原秀次站在公交車站目瞪口呆，周圍投來的視線更是讓他微感尷尬。
　　這該死的小蘿蔔頭又吃忘記吃藥了？突然發什麽神經？
　　他呆立了壹會兒搖了搖頭走了，開始反思剛才說的話哪裏引起了小蘿蔔頭不快——他這段時間看雜書多少養成了些好習慣，沒事就躬身自省，
　　但，自己就說了兩句話啊？而且已經很委婉了。
　　友者三益，友直友諒友多聞嘛，自己也不算做錯了吧？大概小蘿蔔頭就是那種不能當成朋友的人吧！這事錯在了自己想拿她當朋友看待了，多事多嘴多話。
　　以後要註意，不能瞎好心。
　　北原秀次壹路反思著回了公寓，正上樓呢就看見樓梯上有對男女正摟在壹起調笑，走得極慢不說，還打打鬧鬧的，而這種廉價公寓樓樓梯極窄，這對男女扭來扭去把樓道壹堵他頓時走不動了。
　　他仔細瞧了壹眼，發現這對男女中還有個熟人。女的那個就是小野陽子的媽媽由美子，而她大中午的就喝得有點半醉了，正拼命在身邊男子的懷裏扭動，壹副放浪姿態——或者可能是昨夜喝到了現在剛回家。
　　雖然認識也快兩個月了，但北原秀次還是有點搞不清這女人的年紀，只能粗粗估計在三十歲左右，而他身邊的男人北原秀次卻能分辯的出，頂多二十歲出頭，不過長得很英俊，西裝革履，金表戒指，很有成熟男人的韻味。
　　北原秀次跟在後面觀察被那男人註意到了，很不悅的瞄了他壹眼，而北原秀次挑了挑眉，直接開口道：“請讓讓，別堵著樓梯，我要過去。”
　　他很厭惡由美子，而這男人和由美子混在壹起，肯定也不是什麽好鳥，所以他毫不客氣，只維持著基本的涵養沒有惡聲惡氣。
　　那男人更不悅了，看北原秀次年紀小小便眉毛壹豎想要發火，但由美子註意到了是北原秀次，嚇了壹跳，連忙趴在那男人肩頭輕聲耳語了幾句，而那男人微微壹楞，仔細看了北原秀次壹眼，雖然有點半信半疑之色但卻也把話又吞回了肚裏。
　　由美子又轉頭媚笑著打招呼：“原來是北原君呦，不好意思，妳先上去吧！”說著她讓開了梯樓。
　　自從上次群毆事件發生後，這附近的住戶都是有些怕北原秀次的。在壹般人眼裏，被混混們打了可能是好人，追打混混的是不是就不好說了——這由美子也不例外，她連太田家都惹不太起，更別提把太田家從樓上壹直追打到大馬路上的北原秀次了。
　　北原秀次也不客氣，直接當先上樓，順便對由美子淡淡說道：“由美子桑，我們不熟，以後互相之間還是說敬語吧。”
　　他這不是要由美子以後叫他北原大人什麽的，敬語大概分三個體系，尊敬語、謙讓語及丁寧語，其中丁寧語適用於陌生人之間，北原秀次的意思是不想讓由美子看起來和自己太熟——他是認了陽子當妹妹，但可不是認了這女人當長輩。
　　他越過這對男女直接回自己公寓了，也不管由美子是什麽反應，他不太想和這女人打交道，保持距離就好。
　　他回來的路上順便買了速食便當，而剛掀開蓋子小野陽子就跑來了，還帶著她的大飯盒，壹進門就沖北原秀次甜甜笑道：“歐尼桑，我們壹起吃午飯好不好？”
　　她已經和北原秀次混得極熟了，關系更是自覺已然不壹般，沒有了以前那股怯生生的姿態，警惕心更是無處可尋。
　　北原秀次笑道：“好啊！”這小可憐又給她媽從公寓裏擠出來了，也不知道自己沒來之前她往哪裏躲。
　　不過陽子笑顏如花當什麽事都沒有，他也絕口不提，免得讓這孩子難堪。
　　陽子打開了她的大飯盒，和以前壹樣，鹽漬梅子坐鎮中央，周圍全是梅幹菜——她不是壹次吃完的，這壹盒飯她要吃壹天三頓——而北原秀次伸筷子夾走了三分之壹的梅幹菜，又把速食便當裏的雞排、煎蛋、配菜分了她壹半。
　　陽子知道北原秀次很寵她的，給了他壹個甜甜的微笑，根本沒拒絕的意思，還把鹽漬梅子夾給了他——她已經完全下定了決心，十年後無論如何都要回報北原秀次，回報不了就把自己抵給他，所以現在吃點便當什麽的完全不是問題，反正將來又等於回到了北原秀次手中。
　　在洗間間裏睡大覺的百次郎聞到味了，機靈的拖著自己的飯盆跑了過來，蹲在壹邊壹臉諂媚的望著兩個主人。
　　北原秀次看了它壹眼，這貨整天不是趴著就是躺著，無所事事之極，基本就相當於壹條廢狗，也就吃飯的點兒精神。他也不管這狗，陽子會管的，他自顧自吃自己的。
　　兩人壹狗擠在壹間小公寓裏吃了飯，而後北原秀次坐到了書桌前，小陽野子也在他這兒安了營紮了寨，趴在榻榻米上踢著小腿看雜誌。
　　北原秀次的廉價公寓已經成了她第二個家，在這兒她比在自己家還自在，很喜歡。
　　半個多小時候後雪裏跑來了，今天下午她得找北原秀次補習。她壹進了門陽子就甜甜笑著叫姐姐，還給她拿了幹毛巾來，而雪裏的表情很郁悶，傷心的把壹個小袋子放到了榻榻米上，悶悶說道：“春菜讓我給妳們帶了香瓜來。”
　　北原秀次忍不住壹笑，雖然沒必要，但能看出春菜真是個懂人情世故的孩子啊！不過他看著雪裏的表情開玩笑道：“怎麽這樣子，舍不得嗎？”雪裏對食物很在意，他是知道的。這家夥會樂意幫人打架或是搬搬擡擡，但輕易不會和別人分享食物。
　　他嘴上開著玩笑打開了袋子，發現裏面果然是三個香瓜，小小的也就比成人拳頭大壹圈，不過每個都是不完整的，個個腰身上都有壹圈牙印。
　　他有點楞了，這什麽情況？驗過毒還是驗過脆甜度？
　　雪裏悶悶的坐在那裏，可能覺得潮濕不舒服，也沒當北原秀次是外人，直接揪著就把襪子脫了，蜷縮著白白的腳丫郁悶道：“不是，裏面也有我的份，但是姐姐太過份了，我都要走了被她看到了，強取豪奪搶了香瓜去每個都啃了壹口，好沒禮貌！”
　　她搞不懂姐姐這是又怎麽了！又不是想吃，想吃也不會只咬上壹排牙印啊！但不想吃妳咬它幹嘛呢？
　　北原秀次也無語了，這神經病小蘿蔔頭又鬧哪樣？示威嗎？
　　雪裏看了看香瓜，又看了看北原秀次和陽子，遲疑著問道：“我不嫌姐姐臟，妳們嫌嗎？”她問完等了壹會兒，看北原秀次和陽子都不說話，知道他們不會吃了，嘆了口氣摸起了壹個啃了起來，無奈道：“我下次找猴子要兩個賠給妳們，他家開水果店的，應該有的，這次我全吃了吧，別浪費了。”
　　她郁悶的盤腿坐在那裏大口大口啃著，好像專程冒雨到北原秀次這裏就是為了吃香瓜的，而北原秀次對這對姐妹都服氣了，拿出了試卷說道：“邊吃邊做題吧！”
　　雪裏點了點頭：“我這次爭取及格。”
　　北原秀次沒說話，妳每周進步五分我就謝天謝地了！而陽子早就已經覺得雪裏不可能是威脅了，在壹邊舉著小拳頭給她鼓勁：“雪裏姐姐，加油！”
　　等雪裏做完題，北原秀次又給她講，講完繼續做，專眼三個小時就過去了，而最後雪裏像條死狗壹樣趴在榻榻米上，完全有氣無力了——她趴在那裏壹動不動，滿臉委屈，像是剛被上了酷刑。
　　北原秀次嘆了口氣，都說這世界上幹什麽都需要天賦，果然是至理名言。他見過雪裏上體育課，這家夥跑起來像只歡快的像只大兔子壹樣，能甩同班同學壹整圈，但這壹到了學習上怎麽就成了這熊樣了？
　　雖然這會兒離打工的時間還早，但他已經不忍心繼續摧殘雪裏了，而且給雪裏講題講得自己也是腦袋炸裂，嘆了口氣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吧，起來咱們去店裏。”
　　雪裏終於肯爬起來了，傷心問道：“我這種笨蛋還有藥可救嗎？”
　　北原秀次緩緩點著頭安慰她：“當然，堅持下去早晚有壹天能及格。”至於花多久就不好說了……
　　北原秀次的話雪裏還是相信的，終於恢復了壹點信心，心裏好受了壹點，又和陽子道了別後便跟著北原秀次回了純味屋。今天北原秀次比平時來得早很多，正準備直接去藏書室裏消磨消磨時間，但雪裏壹把拉住他郁悶道：“每次學完習心情都好差，陪我去道場玩壹會兒吧？”
　　“我不去了，妳自己去吧！”北原秀次隨口應了壹聲就準備在樓道口和雪裏分道揚鑣——福澤家以前開過道場，後來改了醫館又改了現在的居酒屋，不過只是前面門臉處隔了出來簡單裝修了壹下按上了必要的設備，其它的連地板都沒換，後面更是保留著原貌——大約占壹層總面積的三分之壹左右，算是個只能供幾個人練習的小型道場。
　　但他走了壹步沒走動，雪裏伸手拖著他就往樓道另壹頭走去，嘴裏委屈道：“家裏沒人和我旗鼓相當，總劈假人也沒意思！我下午都聽話努力學習了，妳也陪我玩壹會兒嘛，算我求妳不行嗎？我們是肝膽相照高山流水對牛彈琴的好友啊！壹起拿著劍互砍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北原秀次真不想去，但他用力掙紮著竟然弄不過雪裏，被她壹直拖著往道場方向去了。他真是無語了，妳丫是吃啥長大的，為什麽會有熊的力量？！